以湯成極其差勁兒的方向感也能夠看出來,載著他的軍車去的不是市區的那條路,也不是通往蘭亭的方向,而是一路向南,跑上了出城高速。


    顯然,他們想要把自己帶出華庭,另外尋找地方處置。


    那個時候,天高皇帝遠,如何審訊,就任由他們決定了。


    湯成想,自己當真是小看了太子的決心和能量。一般而言,越是身處高位的人越是善於隱忍,他卻沒有這樣的毛病。


    對於這一點,湯成對他是極其欣賞的。


    湯成坐在越野車的後排,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黑衣男人守著。他們並沒有對湯成使用什麽手拷一類的刑具,麵無表情的目視前方,根本就和他沒有任何交流。


    以剛才文開開和他們交手時的情況來看,湯成想要逃跑並不困難。當然,湯成也知道,他們會開槍射擊。


    想到這兒,湯成又想起文開開說起的那個田忌賽馬的故事了。如果自己這匹上等馬和這群下等馬賭命,一定會被人罵愚蠢吧?


    不要相信這個世界人人平等的鬼話,那是宣傳機器用來忽悠你的。這個世界,人原本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可以不信,你也同樣可以試著反駁。


    如果自己這條小命真的喪失在這些人手裏,和這個世界的繁華和如雲的美女們說拜拜,還真是一件讓人傷心遺憾的事情。


    湯成不想死!


    “不怕?”坐在副駕駛室上的高大男人出聲問道。他是這群人的頭領,也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一直坐在哪兒抽著沒有標誌的香煙,通過後視鏡來觀察湯成的表情。


    “不怕。”湯成笑著點頭。


    “為什麽?”男人問道。


    “我們天朝國有句話,叫做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湯成的嘴角微揚,是一種很坦然舒心的弧度,說道:“一些跳梁小醜,在真相大白之日,必然會煙消雲散。而那些裝神弄鬼者,也要受到應得的報應。”


    “程建軍是我的下屬,也是我的兄弟。”男人吐了口煙沫,說道。


    湯成點了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他確實死了。”


    “他不應該死。”


    “但是,他現在確實死了。”


    湯成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就認準我是兇手?”


    “你是幫兇。”男人說道。“兇手另有其人。她是直接施暴者。有無數的目擊者。”


    湯成差點兒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道:“既然你們知道兇手另有其人,那你們有沒有派人去抓她?隻抓我一個人,不公平吧?”


    男人把手裏的煙蒂彈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後,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轉過臉看著秦洛,說道:“我知道你在笑什麽。我承認,她確實比你難對付一些,龍息也確實不好惹。但是,那又怎麽樣?我們占在理字上。有理,我們才敢抓你。有理,我們才敢把首長的女兒給擋駕。有理,我們才敢開槍。假如你剛才逃跑的話。”


    “我為什麽要逃跑?”湯成反問。


    “或許,你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沒有人敢招惹你呢?”男人自以為說了一句幽默的話,然後自己在一邊冷笑。


    “我不會走的。”湯成笑著搖頭。“我等著看戲。”


    “什麽戲?”


    “精彩大戲。”湯成笑著說道。“你應該也清楚,我和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關係。因為由始至終我都沒有出手,就算程建軍真的死了-----那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是,為什麽會有一群小鬼受命來抓我呢?”


    “我也不明白。”


    湯成的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像是老師給學生講課一般的耐心解釋著說道:“因為他們知道,他們沒辦法捉到其它人。所以,他要拿我開刀。當然,他的主要目的也確實是要抓我。”


    “為什麽?”


    “我和他有仇。”


    “既然明白,你為什麽不反抗?到了石嶺,你恐怕就出不來了。”


    “我為什麽要跑?”湯成問道。“他抓的是我。但是,他挑戰的是龍息。是劉宏正。這下子,他把龍息對他的那一點兒香火之情完全丟掉了。我樂於看到這樣的局麵。”


    這次的事件,給湯成的感覺就是:太子瘋了。


    他明知道自己是劉宏正的徒弟,明知道自己正在為劉宏正治病,他還用這樣的陰謀詭計來對付自己。這無疑會激怒劉宏正,激怒整個龍息。


    他為了報複自己,不惜對上了劉宏正,對上了整個龍息。這不是瘋子行徑是什麽?


    湯成為什麽不反抗?


    他為什麽要反抗?


    這樣的局麵,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上次蘭亭風波,以劉宏正護犢子的名聲,也隻是詢問一聲便沒有了下文。如果他不是太子,不是劉宏正戰友的兒子,不是劉宏正喜歡的女人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劉宏正會輕易放過他嗎?


    不會。


    劉宏正還念著舊情,還不想對他動手。至少,在情感的選擇上,劉宏正選擇了太子。


    不然的話,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劉宏正一定會幫自己討迴公道的。


    這一次,劉宏正還會有什麽理由繼續裝作視而不見?


    他抓了自己,其實是在逼迫劉宏正做出選擇。


    從這一刻開始,他在向劉宏正下戰書。


    如果這些人當真要去抓張娜拉,劉宏正會怎麽做?


    秦洛還真是有些期待啊。可惜,自己也是參與者,不是旁觀者,沒辦法見證那樣的場麵。


    “你為什麽要和我講這些?”


    “奉命執行任務是一迴事兒。心裏卻要明白是怎麽迴事兒。人可以愚忠,但是不要愚昧。”湯成說道。“你是死者的朋友。我隻是想讓你清楚,你心裏應該恨誰。”


    “謝謝。”男人眼裏神光一閃,沉聲說道。


    “不客氣。”湯成點頭。“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石嶺療養院。”


    “又是療養院。”湯成苦笑。“等我老了,一定不會進療養院。”


    “希望你能等到那一天。”


    “一定會的。”湯成說道。“如果你現在良心發現把我放下來,我也沒有意見。”


    男人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然後叼在嘴裏點燃。煙火明滅間,映照出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良久,他才說道:“這是軍令。”


    ****************************


    喬木臉色陰沉的走在在前麵,後麵是一群同樣表情的黑衣男人。他們走路的步伐又快又急,但是卻落地無聲。


    每個走向那幢小樓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把腳步放輕。因為,那兒是龍息的聖地。那兒住著無數龍子龍孫的信仰:龍王。


    可是,卻有一個身穿黑色唐裝的老者例外。


    老者五十多歲的年紀,個小精幹,臉色紅潤如塗抹了一層胭脂一般。短發,留著兩撇山羊胡,腳上穿著雙軟底布鞋,原本踩在草叢上是不應該發出聲音的。但是,他卻像是個故意使壞的孩童似的,重重的把腳給跺在地上,每一次挪步都使用了全身力氣一般。


    走到小樓門口的時候,那個一直昏睡不醒的男人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僅僅是睜開眼睛的這個動作,就讓從他身邊經過的人有了感應和無形的壓力。


    那些黑衣人瞬間圍攏,把老者給圍在中間。老者卻是坦然的迴頭,擺手說道:“不用擋了。他要出手。你們誰也擋不住。”


    “他們不配。”男人冷眼撇了那群作勢攻擊的小家夥一眼,不屑的說道。


    “傅爺的性格一點都沒變。哈哈,真是讓人欣慰啊。”老頭子笑嗬嗬的說道。


    “你配和我說話嗎?”男人抓了一把糾結在一塊的頭發說道。“那個時候,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傅風雪,你別太過份。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德行。你配和我說話嗎?”唐裝老人一張老臉無處擱放,指著那懶鬼男人罵道。


    “如果三息之內你沒把那根指過我的手指頭掰斷,我就擰斷你的脖子。”懶鬼男人聲音冰冷的說道。


    “傅風雪,你憑什麽這麽狂妄?我是來找劉宏正談公事的。不是來聽你使喚的-----你以為還是三十年前嗎?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在玩以前那一招-----我告訴你。過時了。”唐裝老頭氣急敗壞的說道。當著這麽多下屬的麵被人這麽羞辱,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多少年了,他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那個蓋著軍綠大衣的男人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隻是認真的數道:“一息-----二息----三----”


    哢嘣!


    一聲脆響傳來。


    所有的黑衣人轉過身去,隻見那個剛才還囂張跋扈的老人竟然真的把自己指過那個看門大叔的手指頭給掰斷了。


    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難道他瘋了嗎?還是這髒兮兮的男人對他使了魔咒?


    這樣的場景讓他們為之膽寒。體內的傲氣快速抽離,對完成那個艱難的任務也沒有了信心。


    “傅風雪,這一次,你欠我的。”唐裝老人眼神陰厲的說道。


    “我欠別人的太多了。還不清了。還不清了。”懶鬼男人突然間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他又躺迴板登上,閉著眼睛說道:“進去吧。如果你們不怕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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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一後兩輛車子又不知道行了多少裏路,才終於在一處位於大山深處的療養院門口停下。


    湯成的手機被他們搜走,又沒有戴手表的習慣,以他的猜測,他們大概在路上急行了四個多鍾頭。


    四個鍾頭,足夠從一座城市轉移到另外一座城市了。華庭龍蛇混雜之地,各方勢力交錯,做起事來有諸多不便。


    門口有持槍荷彈的軍人把守,戒備森嚴。這不像是一個療養院,更像是一個軍工研究所或者軍事管理區。


    進行過簡單的交接後,車子再次發動起來。敞開大門的療養所像是一隻安靜的潛伏在黑暗中的巨型怪獸,張開大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二三分鍾後,車子在一幢還亮著燈光的小樓門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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