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意思是——走地下管道?”

    杭文治點點頭,同時又說:“我是做市政設計的,對這些地下管道熟得不能再熟。”

    杜明強倒忘了這一條,現在聽杭文治提及,忍不住喝了聲彩:“好!”

    杭文治受到鼓舞,幹脆展開說道:“根據市政設計的要求,監獄裏的地下管道至少會有給水管道、汙水管道、雨水管道和消防管道這幾種,如果我們要從地下走,雨水管道是首選。因為本市雨量較大,雨水管道的設計一般會比較寬闊,隻要別趕在下雨天,在管道內通行肯定是沒問題的。”

    杜明強對這些管道也並非一竅不通,他突然滿懷期翼地問道:“雨水管道一般會通往最近的河流吧?”

    杭文治再次點頭,不過這次他不得不摧毀對方的美好希望:“你想通過管道直接跑出監獄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據設計標準,監獄地區的地下管網建設時,在通向外界的出口處一定要設置阻隔柵欄。所以我們再怎麽轉悠,也隻能在監獄範圍內的地下活動。”

    “什麽樣的柵欄,帶鎖的嗎?”

    “粗鐵條,焊死的——不可能打開。”

    杜明強咧咧嘴,他空有高超的開鎖本領,可惜卻無用武之地。

    思考片刻之後,他又分析道:“你說的沒錯,我們第一站的行動目標就是先離開四監區。我們可以找個晚上潛入到辦公樓,在那裏換上管教的警服。接下來怎麽逃出監獄……就得從長計議了。”

    “確實如此。我目前也隻能想到第一步,接下來該怎麽辦還完全沒有頭緒。不過現在你肯幫我,我的信心就增添了許多。”杭文治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杜明強卻在暗自搖頭。自己隻不過剛剛說要越獄,杭文治便如此興奮,難道在他眼中,自己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角色嗎?其實越獄這件事情杜明強也是毫無把握的,如果不是出於那個特殊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會去冒這個天大的風險。

    在策劃這樣一項生死攸關的計劃時,過度的興奮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杜明強覺得需要給杭文治潑一潑冷水了。於是他正色問道:“既然你已經想到這一步,而且還想了這麽多天。那麽你告訴我:我們該怎樣從雨水管道潛入辦公樓?”

    “在四監區內我已經找到了兩個雨水井蓋,這可以成為我們潛往地下的入口。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在辦公樓附近可以找到一個出口……”

    “或許?”杜明強“嘿”的冷笑一聲,“我不要‘或許’,我需要的是百分百確定可行的計劃。我允許任何失敗的可能性存在,因為我們不會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杭文治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還沒來得及摸清辦公樓附近的情況。而且每次到那邊都有管教跟著,不可能到處亂看……”

    杜明強隻是想讓杭文治冷靜一下,並不是真的要打擊對方。見效果達到了,他的語氣便有所緩和。沉吟片刻後,他開始提出自己的建議:“你現在不是經常去幫張海峰的兒子補習功課嗎?這是個摸清地形的好機會,想辦法利用一下。”

    杭文治點頭道:“我明白。”

    “還有一個問題啊。”杜明強又想到一個細節,立刻便提了出來,“雨水管道的出口肯定都在室外,也就是說:我們通過雨水管道最多隻能接近辦公樓群,但無法進入樓內。如果想以辦公樓為中轉站,還要考慮怎麽進樓的問題。”

    毫無疑問,每幢大樓的出入口都會有警衛二十四小時值班。要想悄無聲息地潛入樓內,想通過正常的路徑肯定是不可能的。杭文治琢磨了一會,說:“一定要進樓的話,還是得通過管道。雨水管道肯定不行,得走排汙通道。我們可以在辦公樓附近各找一個位置隱秘且相互距離不遠雨水和排汙井蓋,作為改變路徑的交接口。”

    “從一開始就走排汙通道不行嗎?”杜明強不太理解對方為什麽要把事情搞複雜,在中途進行管道轉換肯定是有風險的。

    “不會有連接四監區和辦公樓群的排汙通道的。”杭文治解釋說,“因為在四監區和辦公樓之間有一大片農場。農場本身不需要埋設排汙管道,所以在設計中就不可能把四監區和辦公樓群的排汙通道練成一片,那樣會造成巨大的浪費。這兩片區域的排汙通道肯定是分成兩路,各自通往監獄外圍,連接到市政排水管網上。隻有雨水管道是整個監獄地區都少不了的,肯定能連成一片。”

    杜明強聽明白了。要想從四監區跨越農場區抵達辦公樓群,隻有雨水管道這一條路可走。而要想進入辦公樓,又要改換排汙管道。他抬起目光掃視著遠處的農場和高樓,躊躇著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選擇合適的轉換點就非常重要了。”

    杭文治“嗯”了一聲,道:“在確定行動之前,我必須獲得整個監獄地區的管道設計圖,這樣我才能知道每個井蓋的所在。而且到了地下是無法分辯東南西北的,沒有管道線路圖,我們就很難把握正確的前

    進方向。”

    杜明強為難地皺起眉頭:“管道設計圖?這要到哪裏去搞?”

    杭文治的目光看向監區西側,緩緩說道:“我有辦法……不過還得等待合適的機會。”

    杜明強心中一動,順著杭文治的目光望去。西首邊是監區內的鍋爐房,午後的太陽正從高高聳立的煙囪頂部爬過,刺目的陽光使得倆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在這個晚春的下午,杜明強和杭文治二人第一次對越獄計劃做了深入的探討。如果從a市第一監獄的曆史來看,他們似乎是在做一項自尋死路的嚐試。因為這是全省戒備最森嚴的監獄,近二十年來從未發生過越獄成功的事件。攔在他們麵前的不僅有密布的監控和全副武裝的哨兵,還有兩層樓高的監獄圍牆和牆頭密布的電網,圍牆邊十米範圍內都是禁行地帶,即便是在夜晚,也是數十個探照燈不停地沿著牆根掃來掃去,隻要你膽敢接近,立刻就會被哨塔上的武警開槍擊斃了。

    而監獄的大門同樣牢不可破:厚重的鐵門一般保持著關閉的常態,隻有機動車通過時才會打開。當然了,在鐵門打開之前,任何一輛機動車都要接受嚴格的檢查,檢查的程序甚至包括高科技的熱成像技術,如果發現異常,鐵門前的鐵血武警立刻便會持槍相向,根本不會給犯人絲毫夾帶蒙混的機會。

    供行人出入的偏門安全措施則更加嚴密:偏門分成前後兩道,全部是由高強度的防彈玻璃構成。在兩道門之間形成一條長約五米、寬約三米的透明通道,這條通道被稱為安全緩衝區。內部的人員想從偏門走出監獄時,首先要開啟第一道門的指紋識別鎖,這個鎖隻有提前輸入過指紋資料的獄方管教才能控製。而通過第一道門並不意味著就能離開監獄,因為前方還有第二道由人工操控啟閉的電子門禁。出監人員來到安全緩衝區之後,他們身後的第一道門便會關閉,這時他們相當於被限製在兩道門之間,進退不得。在第二道門外的值班警衛會通過透明玻璃仔細核查緩衝區內每一個人的身份和出入通行文件,確定無異之後才會把這道門打開。所以如果真有犯人想通過劫持管教或者喬裝改扮的方法混出監獄,那他的下場隻能是成為安全緩衝區內的一隻甕中之鱉。

    杜明強和杭文治討論得再熱鬧,他們的出逃計劃也僅能到達監區外的辦公樓群而已。他們要憑什麽越過監獄的圍牆和鐵門?這個嚴肅的問題難道倆人都未曾考慮嗎?或者說倆人都意識到此事過於棘手,索性以一種逃避的狀態暫且拋諸腦後?

    又或者說,他們其實都還藏著其他的想法?

    這一連串的問號隻有等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才能一一解開了……

    此後杜明強和杭文治一有機會便湊到一起,將各自的想法思路拿出來交流一番。大家都知道這倆人以前關係就不錯,所以對他們之間的頻繁接觸也沒人多心。

    如同枯燥的輪迴一樣,周末結束,新一周的勞動改造便又要開始。杜明強和杭文治既有了越獄的念頭,在幹活的時候便愈發認真,不想再節外惹出什麽是非來。到了周一下午,倆人正在專心勞作,忽聽車間門口起了一陣騷動,抬眼看時,卻見小順和黑子被管教押了進來。原來是禁閉期限已滿,這倆人得以衝迴監區。

    經過十天不見天日的禁閉生活,這倆人看起來都白胖了許多。變白當然是曬不到陽關的緣故,而變胖其實是多日未曾活動,而禁閉室的夥食又粗糙不堪,因此而引起身體浮腫。如果仔細觀察,可以看出倆人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些發飄,這才是體質狀況的真實表現。

    當然了,就關禁閉這個懲罰而言,更要命的其實是對人精神上的折磨。想象一下,在一個狹小封閉的黑屋子內,接觸不到外界的信息,沒有任何工作,沒有任何消遣,甚至連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每天隻是有人來送飯時才能享受到新鮮的空氣和陽光,否則隻能在黑暗中承受那種無邊的寂寞和壓抑。任誰在這種環境下呆上十天,他的內心世界都會荒蕪得長滿雜草,精神亦處於支離崩潰之邊緣。

    犯人們用目光迎接著這兩個受盡苦難的家夥,多數人都在幸災樂禍地暗暗偷笑。小順和黑子也沒了往日的張狂,倆人都耷拉著腦袋,木然地跟著帶隊管教,腳步則機械地移動著,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很明顯,他們的精神創傷仍然在肆虐著最後的餘威。

    “給他們倆分配點任務。關了這麽久,生產技能可別荒廢了。”老黃站在門口衝“大饅頭”嚷了一句。“大饅頭”心領神會,立刻給小順和黑子派發了原料和生產工具,發鉛筆的時候他還特意揶揄了黑子一句:“這次可看緊點啊,別再丟了。”

    黑子恍惚捏住鉛筆,片刻後他的思維慢慢啟動,便轉過頭來瞪了小順一眼。小順本來也在看著他,倆人的眼神對在了一起,立刻就有火星飛濺的感覺。

    小順狠狠翻了翻嘴唇,做了個“呸!”的口型。因為管教還在不遠處,他倒沒敢發出聲音。

    管教沒注意到小順的把戲,一旁的平哥卻看了個清清楚楚

    。後者立刻板著臉叱道:“都給我好好幹活!媽的,還嫌丟臉丟得不夠麽?”

    在小順和黑子眼中,平哥的威嚴並不亞於張海峰。倆人連忙收迴目光,各自老實坐好。這下午的終於沒再鬧出什麽事端來。

    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管教把犯人們帶到監區食堂去吃晚飯。按照要求,前往食堂的路上是必須排著隊的,但進了食堂之後犯人們便可以分散行動。杜明強和杭文治打好飯之後,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倆人麵對麵的,正好邊吃邊聊。

    剛說了沒幾句,杜明強忽然衝杭文治使了個眼色,杭文治警覺地迴頭一看,隻見平哥端個飯盆正晃悠悠地走過來。

    杭文治主動招唿了一聲:“平哥。”杜明強卻隻管吃自己的飯,好像什麽也沒看見似的。平哥知道他一貫如此,倒也並不著惱,隻衝杭文治努了努嘴說:“你到一邊去,我和他說會話。”

    杭文治把自己的飯盆收拾收拾,讓開了位置。同時暗想:平哥這是要幹什麽?難道是自己這兩天和杜明強相處過密,引起了對方的猜忌?心中既然忐忑,他就沒急著離開,隻端著飯盆左右踱了兩步,看似在找座位,其實是想聽聽平哥到底要說什麽。

    平哥在杜明強對麵坐好,也不寒暄,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上次那支鉛筆,是不是你拿的?”說話時他又扭頭瞥了杭文治一眼,似乎對後者磨磨磯磯的動作不甚滿意。

    杭文治知道平哥的話頭和自己的越獄計劃無關,立刻便放了心,於是快步走到另一個角落裏吃飯去了。

    這邊杜明強麵對平哥直愣愣地問話,迴答得也很幹脆:“不是。”

    平哥又道:“這麽長的一支新鉛筆,說沒就沒了——”他一邊說還一邊舉起手中的筷子比劃了一下,“——哪兒也找不到,這事真是奇怪得很。”

    杜明強口中咀嚼不停,嘟囔著附和:“嗯,的確奇怪。”

    平哥看著杜明強,目光中好像帶著千斤墜子似的,壓力逼人。但杜明強用無辜的目光輕輕一接,便把這洶湧而來的壓力盡數化解。

    平哥把玩著手裏的筷子,忽然將筷子頭衝杜明強一點,冷笑道:“能做這件怪事的人,不是你,就是小順。”

    “不錯。”這次杜明強不僅附和,還幫平哥詳細解釋了一番,“那天隻有我們倆到廠房外麵了,而且還接觸了來拉貨的卡車。如果那支鉛筆怎麽也找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我們中間的某個人夾在貨物裏送出監獄了。”

    見杜明強如此合作,平哥的神情緩和了一些,他甚至還誇讚了對方一句:“你的確是個明白人。”

    杜明強快速扒了兩口飯,咽進肚子後說道:“你直接去問小順吧,這事和我無關。”

    平哥眯起眼睛:“你沒有騙我?”

    杜明強笑了笑,反問:“我要整黑子的話,用得著這麽費事嗎?”

    平哥“嗯”了一聲,明白對方的意思。把那支鉛筆送出監獄,除了陷害黑子之外還有什麽意義?而杜明強早已捏住了黑子的軟肋,他要想辦黑子,根本無需出此下策。這麽分析下來,這鉛筆該是小順拿走確認無疑了。

    “這裏麵的事其實並不難判,隻是誰都沒個實證。我不得不謹慎一點。”平哥調整了一下手中的筷子,看起來要準備吃飯了。

    “我明白——”杜明強通情得很,“你是監舍大哥,有些事情一定得處理好。”

    平哥點點頭,把筷子往飯團裏一戳,下結論般地總結道:“你說不是你做的,我信你。”

    “謝謝平哥。”杜明強再怎麽不羈,此刻也得受了這個人情。

    平哥左手一揚,算是迴了謝,然後又道:“晚上我處理監舍內的事,你就不要過問了。”

    所謂“監舍內的事”當然就是指黑子和小順之間的過節。本來犯人相互有些矛盾並不稀奇,平哥也沒放在心上。但現在這件事越鬧越大,他再不插手的話,不僅管教那邊交待不過去,自己在犯人中也會失了威望。所以雖然黑子和小順已經受到禁閉的處罰,平哥身為號頭,還得另外拿出一套說法來。他現在來找杜明強,一是後者本身與此事有些牽連,需要先翟清一下,另外也是打個招唿,畢竟這家夥行事怪異,萬一到時候插手添亂別不好收拾。

    這事和杜明強本來就沒什麽厲害,小順和黑子又都不是什麽善茬,他也懶得糾纏其間。平哥既然特意提出來,杜明強便樂得做個順水人情,隻道:“你看著辦吧,這事和我無關。”

    平哥滿意地說了句:“好!”然後開始悶頭吃飯。杜明強倒吃得差不多了,閑來無事便把目光在食堂裏四下亂看。卻見黑子和阿山坐在一起,臉色陰沉,似乎還在生著悶氣。而小順卻坐在人堆之中,一邊吃飯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什麽。雖聽不見他的言語,但能猜到這小子定是精神狀態恢複了,正在向別人吹噓他身處禁閉室的“光輝戰績”。

    杜明強心知小順今晚必討不到什麽好去。忍不

    住“嘿”了一聲,暗自搖頭。

    晚飯過後,犯人們照例去活動室收看了新聞聯播,然後各自迴監舍休息。小順和黑子進屋之後相互間便橫眉豎眼的,隻礙著平哥在,不敢造次。平哥見時間還早,也懶得搭理他們,一個人把著撲克在玩。阿山依舊沉默寡言。隻有杜明強偶爾和杭文治閑聊幾句,不過杭文治總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在考慮越獄計劃呢,還是已嗅出了監舍中的異常氣氛?

    晚上九點,熄燈鈴響起。小順湊到平哥床前:“平哥,洗漱麽?我給您打水去。”

    平哥一搖手,冷冷說道:“今天先不洗了,一會還有事呢。”

    平哥說不洗,小順、黑子、阿山也都不敢洗,平日此時擁擠的衛生間今天倒冷清下來。杜明強便拉著杭文治:“走,咱倆先洗去。”

    杭文治有些猶豫,瞥著平哥悄聲問道:“好嗎?”

    杜明強笑了笑:“你聽我的,沒事。”杭文治見他說得坦然,也就不再多慮。倆人便進了衛生間,各自擠了牙膏接了水,一人占著水池,一人占著便池,同時刷起牙來。

    外屋的氣氛靜悄悄的,透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凝重。杜明強刷得快,完事了又到水池這邊來衝杯子。杭文治把牙刷杵在嘴裏,停了手上的動作問對方:“今兒晚上是怎麽了?”

    “小順可能要吃點苦頭。”杜明強輕聲說道,“不管他們幹啥,你別插手。”

    杭文治愣了愣說:“我管這閑事幹什麽?”說完又開始繼續刷牙。

    “小順前一陣對你可不錯。”杜明強道,“我怕你心軟。為了這小子得罪平哥不值當。”

    杜明強倒沒有瞎說。小順拍杭文治的馬屁可有一段時間了。在整個四監區,管杭文治叫“文哥”的,大概就隻有他一個人。

    杭文治吐出一大口牙膏沫來,搖頭道:“他對我有啥不錯的?還不都是衝著你的麵子——他們都怕你。”

    杜明強嘿嘿一笑,沒興趣再繼續這個話題。打了盆水轉身洗臉去了。

    因為沒人催促,杜明強和杭文治倆人都慢條斯理的。等他們磨磨磯磯地洗漱完畢,正好也到了熄燈的時間。監舍的燈滅了之後,便隻有月光從氣窗中透進來。這朦朧的光線倒不至於影響犯人在室內的正常活動,但裝在牆角的監控攝像就徹底失去作用了。

    “你們倆個過來吧。”平哥把撲克牌往床腳一摔,原本盤在床鋪上的雙腿放下來,轉身換成了向外而坐

    的姿勢。

    不用點名,大家都清楚“你們倆”指的是誰。小順和黑子連忙走上前,低頭垂手地叫了聲:“平哥。”

    “蹲下。平哥要問話。”阿山站在一旁指揮道。小順和黑子乖乖地蹲在平哥腳下,沒有吩咐不敢抬頭。

    杜明強和杭文治這時也走出了衛生間,他們倆的床鋪在裏屋平哥對麵,見到這陣勢不方便過去,就在外屋黑子的床位上先坐下來,靜觀其變。

    卻聽平哥冷笑著說道:“行啊,你們倆這次露臉露大了吧?”

    小順愁容滿麵地叫苦道:“這叫啥露臉?我在禁閉室裏都快憋死了。”一旁的黑子則要老道一些,他知道這次自己弄丟了鉛筆,事端惹得可不小。平哥心裏肯定窩著火,這個時候最好少說話,裝得老老實實就對了。所以他斜著眼睛,隻是恨恨地盯著小順,卻不作聲。

    果然,小順一開口就被平哥咬住了:“憋死了?你下午出來之後不是挺活躍的嘛,我看你憋不死,越憋越精神。”

    小順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麽了。

    平哥“哼”一聲,開始切入正題:“你們倆自己說說吧,那鉛筆是怎麽迴事?”

    這次小順學乖了,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看了看黑子。黑子也沉得住氣,閉口不言。小順於是又偷眼去看平哥,卻發現平哥正瞪著眼睛緊盯著自己,他一下子慌了,連忙為自己辯解道:“我哪知道怎麽迴事?黑子把鉛筆弄丟了,倒要我陪著關禁閉,我真搞不懂‘鬼見愁’是怎麽想的。”

    平哥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轉而看向黑子:“你呢?你有什麽說法?”

    見平哥問到了自己頭上,黑子這才咧著嘴說道:“我確實丟了鉛筆,這也沒啥好說的,罰我不冤。也不知道是哪個手賤偷了我的鉛筆,拿迴家捅他媽逼去了。”

    這話罵得實在肮髒,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從黑子說話時的眼神來看,分明是衝著小順去的。後者立刻按捺不住:“操你丫的!你看我幹什麽?我又沒拿!”

    “你沒拿,鉛筆能飛了?”黑子針鋒相對,“那天你負責裝貨,來來迴迴不知從我桌旁走了多少趟。除了你,誰能把鉛筆帶到廠房外麵去?”

    小順翻了個白眼:“操,隨你怎麽說吧,反正我沒拿。你愛捅誰媽捅誰媽。”

    “都別說了!”平哥喝斷了兩人間的爭吵,“看你們這副操行,就他媽的嘴上厲害。誰看誰不爽,找個地方練練。整這些偷雞

    摸狗的玩意幹什麽?!老子的臉都被你們這兩個廢物丟光了!”

    小順還要辯解:“平哥,這事真的跟我沒關係……”

    “沒關係‘鬼見愁’能關你十天禁閉?”平哥用手指著小順,就差戳到他腦袋頂了,“誰也不是傻子。那鉛筆不在廠房裏,肯定是被人帶到了外麵。除了你,還有誰?”

    小順幹咽了一口唾沫,這事確實難以解釋。他本來想說:杜明強不也進進出出裝貨了嗎?但再一想,那哥們可不好惹,自己如果犯不著多樹一個強敵。況且杜明強也確實沒有要拿走黑子鉛筆的理由。

    “平哥,我真沒拿他的鉛筆。”小順兀在堅持,但口氣已經不像剛才那麽囂張了。

    黑子這時看出平哥似乎是向著自己這邊的,態度比剛才便硬了三分,他挺起身體,用居高臨下的派頭壓著小順逼問道:“你沒拿?那你說鉛筆去哪兒了?”

    “你的鉛筆我怎麽知道去哪兒了?”小順被黑子這麽一激,又毛愣起來,斜呲著眼角說道:“你他媽的那天在廁所裏蹲了半天,沒準你給塞自己屁眼裏去了。”

    這句話說的純屬口無遮攔的胡攪蠻纏了。平哥眼見小順當著自己的麵還敢嘴硬,心中的火氣越拱越旺,幹脆衝阿山一揮手道:“啥也別說了,治他!”

    阿山毫不含糊,上前用胳膊摟住小順的脖子一拖。小順本來是蹲著的,這下便屁股著地成了仰麵半躺。他心中又急又怕,忙喊道:“平哥,您這是幹嗎?您先聽我說啊。”

    “還說個屁!先讓丫的閉嘴。”平哥怒氣衝衝地喝道。阿山胳膊加力,小順的脖子被緊緊箍住,聲音便發不出來了。

    平哥又揮揮手:“今天晚上讓他睡吊床。”

    這話杭文治就挺不明白了,他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杜明強:“睡吊床什麽意思?”

    杜明強倒是對監獄裏麵的各種黑話切口了如指掌。他給對方解釋道:“睡吊床就是用繩子把人的雙手捆起來,然後吊在高處。繩子的長度要控製好,讓被吊的人踮起腳尖時剛好能勉強著地。這樣一個晚上下來,能讓你全身的筋骨都散了架。”

    杜明強說話的當兒,阿山已經把小順拖到了衛生間門口,再要往裏進時,卻被對方岔開雙腿別住門框,一時倒僵持住了。

    黑子還蹲在裏麵幸災樂禍地看熱鬧,冷不防被平哥一腳踢倒:“你丫的傻笑什麽?還不過去幫手?”

    黑子求之不得,猴一樣地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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