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一次永嘉王從他們之中挑選人來擔任郡守,對他們而言的確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要知道讀書人寒窗苦讀,費盡辛苦考取功名,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入朝做官,光耀門楣?一郡之守乃是正兒八經的從四品官,即使他們憑本事能中進士、得狀元,要在短短幾年之內升到四品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世家子弟雖然養尊處優,對做官的欲望沒有讀書人那麽強烈,但是也渴望建功立業,揚名立萬,光宗耀祖。


    不過機會是一個好機會,可惜這機會太要命了!


    成為了郡守,就要擔負起帶領永嘉郡的百姓對抗大秦的責任。一旦永嘉城被破,郡守自然首當其衝,作為替罪羔羊成為大秦泄憤的對象,搞不好還要因此牽累一家老小。眾人雖然有心想要立功,卻也舍不得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程浩見沒人說話,有些著急地搓了搓手,點名指著叫會之的書生,道:“會之,你是永嘉才子,文韜武略,無人不佩服。你若來當郡守,相信大家都是信服的。你難道不想為永嘉出這一份力麽?”


    書生微微愕然,站起身來,沉吟片刻,才緩緩作答。


    “蒙程管家抬愛,秦檜受寵若驚。隻是秦檜無德無能,如何敢當此大任。”書生頓了一頓,又道:“何況我秦檜不過是一介書生,對於排兵布陣、守城應戰一竅不通,隻怕耽誤了國家大事,所以這郡守我是萬萬當不得的。“


    白玉郎猛聽書生報出秦檜這個名字,腦中登時靈光一閃:“怪不得自己總覺得會之這兩個字十分耳熟,原來會之正是大奸臣秦檜的表字!這書生居然就是秦檜,遺臭千古的大奸臣秦檜!”


    程浩見秦檜斷然拒絕,不由大失所望。秦檜在永嘉郡名氣頗大,不但才華橫溢,而且抱負遠大。所以在座的眾人中,程浩最為看好的就是他。然而秦檜卻在這個關頭卻選擇了拒絕。


    程浩不好再勉強秦檜,隻得望向其他人。


    眾人見程浩目光落向自己,或者裝作低頭喝茶,或者轉頭望向遠方,借以逃避程浩的眼神。大家的心思都很明確,這郡守一職就是個燙手山芋,看著美味,實際卻是碰不得的。很多人甚至想著離開王府後,就趕緊迴去帶著家人離開永嘉郡,躲避這場戰禍。


    程浩見眾人如此表現,自然是失望不已。老王爺也忍不住閉著眼,暗暗搖頭,輕輕歎了一口氣。


    一時之間,大廳中又陷入了死寂之中。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悠悠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


    眾人陡然聽到這樣兩句話,隻覺這兩句話雖然通俗,但是朗朗上口,而且正氣十足,細細品來,居然有種餘音繞梁之感。眾人皆是心頭一震,詫異這句話究竟是出自何人之口。


    就連老王爺一直沒什麽精神的臉上,也現出了幾分振奮,雙目精光露出,尋找著這個聲音的來源。


    不過眾人順著這個聲音望過去,卻大跌眼鏡地發現,說這兩句話的,居然是他們認為最紈絝無賴、最不學無術、最不懂國家大義為何物的白玉郎!


    白玉郎猛見一道道目光向自己筆直射來,意識到自己似乎出錯了風頭。他本來就怕說多話,露出什麽馬腳,所以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態在一邊看熱鬧,誰當郡守對他而言都一樣。可是當他知道了秦檜的身份之後,心中卻不由起了波瀾。一時激動之下,他才忍不住隨口說出那樣兩句話來,可卻沒想到此舉卻讓自己引來了眾人的注意。


    眾人一時有些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都有些發愣。有一人不禁道:“你不過是一個整日耽於玩樂的紈絝子弟,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分明是拾人牙慧,不知從哪裏聽來這樣兩句話,還敢拿出來在這裏大放厥詞!”


    說這話的人名叫雲開,也是一名世家子弟。雲家三代都是進士出身,雲開的父親和叔叔如今都在朝堂上做高官,家世也算十分顯赫。所以,他倒是不怕頂撞白玉郎。


    事到如今,白玉郎想低調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淡淡一笑道:“是我原創也好,是我抄襲也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位卑未敢忘憂國,無論你身處什麽樣的地位、環境,是什麽樣的身份,都要對你的國家負起責任。那些平日裏誇誇其談,滿口忠孝仁義,國難當頭時卻臨陣退縮,百般推脫,隻想著自己躲避戰禍的虛偽書生,隻能說是無恥!”


    “你!”雲開又羞又惱,滿臉通紅地指著白玉郎,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其他人也是憤怒地瞪著白玉郎。不過也有一小部分人臉上露出了羞愧之色。顯然白玉郎的話,喚起了他們作為知識分子那種忠君愛國的良知。


    秦檜陰沉著臉,低頭默不作聲。此時他的心中是憤怒與羞愧兼而有之。像這樣冠冕堂皇、大義凜然的話,本來是應該由他秦檜嘴裏說出,可如今卻是讓他平素最為看不起的紈絝子弟說了出來,自己反而成了被打臉的一方,這讓他頓時感到臉上一陣火辣辣作疼。


    可是秦檜雖然臉疼,卻並無悔意。他信奉的一向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原則,一切以保住性命為首要前提。隻要能保住性命,來日他金榜高中,有的是機會飛黃騰達。


    “咳咳!”就在白玉郎大義凜然地跟眾人對峙之時,老王爺很合時宜地咳了兩聲。程浩領會其意,高聲道:“商議了這麽久,王爺有些累了。既然諸位沒有願意擔任郡守之位的,那王府也就不留各位了。還請諸位謹記我們的約定,迴去之後,絕不可將此事大肆宣揚!”


    “我等自會謹記!”眾人如釋重負,也顧不上再和白玉郎爭辯,應承了一句,便紛紛告辭離開。他們都急著迴家,將此事告知家中,早日做好籌劃,最好能盡早離開永嘉郡。


    白玉郎慢悠悠地喝了最後一口茶,才走出王府大廳,卻見秦檜正由幾個書生簇擁著,邊走邊商議著什麽。白玉郎心中一動,喊道:“等一下!”


    秦檜聽到白玉郎喊他,轉迴頭來,道:“你是在叫我?”


    “當然!”白玉郎來到秦檜的麵前,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眯著眼睛問道:“你叫秦檜,字會之?”


    秦檜被白玉郎盯得有些發愣,聽他詢問,用力甩了甩袖子,傲然轉身道:“是又如何?”


    “那就沒錯了。”白玉郎確認了他是秦檜無誤,冷笑了一聲,忽然狠狠地朝著秦檜的屁股踹了過去!


    秦檜猝不及防,被白玉郎這一腳踹了個正著,身體向前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啃泥!


    眾人想不到白玉郎會忽然踹秦檜一腳,都忍不住轉頭向他怒視。白玉郎卻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漫不經心地收迴腳,雙眼一翻,望向天空。


    秦檜被這一下踹得不輕,半晌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轉頭怒視白玉郎,道:“你這惡少,竟敢如此欺我?”


    “就是欺你又如何?”白玉郎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這一腳是我替一個朋友踢的。怎麽,你有意見?”


    秦檜恨恨地瞪了白玉郎一眼,敢怒卻不敢言。畢竟白玉郎的家世擺在那裏,他不過是一個區區書生,怎麽敢跟這種紈絝惡少頂撞?


    其他書生卻氣不過,正要跟白玉郎爭論,這時卻見程浩匆匆從大廳出來。他沒注意到白玉郎和眾書生間的爭執,急聲向白玉郎道:“白公子,老王爺有請!”


    白玉郎點了點頭,也不理會眾書生,背著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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