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城是月之海周邊最大的幾個城市之一,隻有散提爾堡和穆爾瑪斯特才能在城市規模和人口數量上麵稍稍勝出一籌。


    遠山城在最繁盛的時期有近四萬五千多人口,商業氛圍非常濃厚,不管是海上貿易還是陸上貿易都絕不遜色於月之海最活躍的城市散提爾堡。


    當遠山城開始與散提爾堡進行全方位的競爭的時候,兩者的差距其實並不大,那時候散提爾堡的總人口也不到五萬人,雖然在所有的月之海城市中位列第一,但遠山城和穆爾瑪斯特絕對不遜色多少。


    隻是在經過了近半個世紀的角逐較量之後,遠山城在散提爾堡的壓製下逐漸走向了衰敗,其他方麵且不說,單從人口的變遷方麵來說,半個世紀以來遠山城的人口數量不但沒有增長,反而大幅度下滑到了不到四萬人。


    而作為對手的散提爾堡人口則上升的到了五萬七千人之多,如此一增一減之下,雙方的差距幾乎拉大到了讓遠山城絕望的地步。


    遠山城在與散提爾堡的競爭中逐漸頹廢衰落,其原因是多方麵的,如果從最直觀的角度來分析的話,那就是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競爭中,遠山城的領主和決策者總是昏招迭出,對比之下散提爾堡人卻幾乎走對了所有的路子。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散提爾堡人的秘密領導組織——散塔林會,一直在跟另一個世界性的秘密組織——豎琴手同盟進行著焦灼的善惡理念爭鬥。


    也就是說,散提爾堡人甚至連一半的力氣也沒有用出來,就壓製的遠山城不要不要的。


    兩個城市從勢均力敵發展到壓製性差距,是遠山城的人民太差勁,還是散提爾堡人太強呢?這一點一直是費倫各地的學者和政治家苦苦思索的問題。


    很多人包括豎琴手同盟的大部分成員甚至都認為,邪惡過於強大,善良頗有不及。


    實際上兩個城市在長期競爭中所呈現出的差距的根由,卻無關善惡,而是領導製度上的差別。


    散提爾堡施行的政治製度是集權式的殘酷精英選拔製。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他出身貴族還是奴隸,隻要在成長過程中展現出異於常人的才能,就會得到重用,並與其他精英人才進行極為殘酷的競爭。


    在這個競爭的過程中,每個精英都會獲得某種實質性的任務,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成功者無功也無過,失誤者受罰,失敗者受死,吃裏扒外者萬劫不複。


    順便說一句,隻有那些在既定任務之外又獲得重大勝利的人,才能獲得真正的獎賞和拔升。


    如果一個精英能夠擊敗所有的競爭者並獲得超乎意料之外的功績,那麽他(或者她)就一定會獲得真正的高位和實權,其中甚至包括散提爾堡的領主位置和軍隊的統帥權。


    這也就意味著每一個散提爾堡的官員和精英,在很多時候都會表現出超乎常人的主觀能動性。


    而遠山城卻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遠山城施行的是一種號稱自由——民——主的大議會選舉製度。


    遠山城的大議會前身是一個叫做緋紅之羽的大商團,成員選拔是一種以財產和貢獻值為標準的準入製度。隻有在遠山城擁有固定麵積以上的住房和一定數量以上的資產,並向大議會捐獻財物換取一定的貢獻值,才有資格成為大議會的一員。


    遠山城的領主就是由大議會的全體成員投票選舉產生。而如果領主在任期間出現重大決策失誤,也會由大議會成員通過不信任投票罷黜。


    遠山城的這種製度看起來非常美好,那些昏庸無能之輩幾乎很難越過大議會的選票監察,登上遠山城的領主之位。隻有得到絕大部分議員認可的精英,才有可能成為整個城市的領袖,畢竟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但是實際上以這種方式選出來的遠山城領主,幾乎總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刷新著人們的認知。


    昏庸,無能,自私,貪婪,短視!除了最初的兩屆領主,遠山城後來的領主們幾乎都逃不出五個負麵評價的範疇。


    甚至很多領主在上位前,作為商人一直都有著極為良好的聲望,精明睿智,遠見卓識,手腕強硬,處事果斷···等等,可是當他們坐上了那個位置之後,很快就變了一個模樣,簡直與上位前的表現走了兩個極端。


    這種反常表現在平常時候看不出來,可是一旦涉及到與散提爾堡人的競爭,尤其是在外部戰略方麵,感覺特麽的就跟散提爾堡人的臥底似的。


    每當兩座城市出現某種直接而又慘烈的競爭時,遠山城的領主總是做出某種短時間內看起來有利或者損失較小,但以長遠的戰略眼光來看絕對傻逼的決定。


    等到傻逼領主的傻逼決定造成了可怕的後果,當他想要幡然醒悟想要糾正時,來自大議會的不信任投票卻直接讓他滾蛋了。然後新的領主上台,繼續與前一個領主近乎相似的曆程。


    據說在最極端的時期,遠山城在十年內換了九個領主,也正是在這個時期,隔在遠山城與散提爾堡之間的俞拉斯,特麽的活生生被坑死了。


    還有曾經距離散提爾堡最近的特森穀,也是在這個時期徹底被散提爾堡所征服,甚至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散提爾堡從特森穀征召的士兵是對遠山城戰鬥最勇猛的一群人。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很多有想法的人都懷疑遠山城的領導層是不是被散提爾堡的間諜給滲透了,尤其是在陰影穀爆發了間諜上位事件後(指欺詐者約多罕被黑杖凱爾本揭穿身份並殺死),這種懷疑幾乎成為一種共識。


    為了確認這種可怕的懷疑是否為真實,以豎琴手同盟為首的善良組織聯合許多精英人士和城邦,以某種角鬥盛典作為掩護,對遠山城進行了一場突襲式的大檢索。


    在經過了無數次的法術拷問和超凡鑒定,人們才尷尬的發現,所謂的懷疑並不是事實,遠山城曆代領主之所以表現的愚蠢,隻是因為他們當時在做決定的時候真的很愚蠢,那種被利益和貪婪所挾裹的愚蠢。


    遠山城中確實有散提爾堡間諜,但著實不多,甚至這些間諜很多時候都有些不務正業。


    由此整個突襲行動就變成了一場可笑的烏龍事件。


    自此以後遠山城開始變得緊張而又敏感,他們極度的排斥外來者,任何人必須要經過遠山城的大議會或者領主核準才能進入,否則一律被阻擋在外。


    追花號之所以無法進入遠山城的港口停泊,就是這種排外政策所造成的結果。


    按照安納多爾所說,如今遠山城正好又在進行領主換屆。


    當然這次並不是舊領主做了什麽錯誤的決定,而是魔網斷接以來,魔法的缺失讓遠山城的商業活動進入了一個停滯甚至衰弱期,富有的議員們不滿於自身財富的縮水或者流失,開始對那個平庸的領主感到厭煩。


    然後一場不信任投票讓往日的領主丟掉了寶座。


    如今新領主的候選人正在被推舉,據說一個叫麥爾斯的商人兼巫師的唿聲很高。這是一個精明而又無情的人,喜歡獨來獨往,但他卻總能賺取數目令人羨慕的財富。


    安納多爾卻知道,這個叫麥爾斯的巫師其實一直是緋紅之羽的幕後操控者,哪怕緋紅之羽已經蛻變成了遠山城的大議會,也未曾脫離麥爾斯的真正掌控。


    遠山城在與散提爾堡的競爭中慘敗,並不僅僅是兩個城市之間的爭鬥結果,也是麥爾斯對散塔林會的領袖——大法師曼鬆無比畏懼的體現。


    偏偏麥爾斯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在穀地尤其是陰影穀有好幾位可以對抗曼鬆的強者,可麥爾斯卻不肯屈節求助。


    現在,正有一群從塞爾來的紅袍法師試圖接觸麥爾斯,並尋求合作的可能。麥爾斯對此很感興趣,他認為強大的紅袍法師將會成為幫助他對抗散塔林會乃至可怕的曼鬆最強有力的幫手。


    安納多爾之所以知道其中的內幕,並不是他消息有多麽靈通,而是這位牧師的侄女正好是麥爾斯的秘密情婦和得力助手。


    她對麥爾斯的想法和近況可謂一清二楚,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且預留一條後路,那位名叫澤瑞亞·塔拉迪姆的女法師將這些秘密偷偷地告訴了自己的叔叔。


    在這個領主換屆的關鍵時候,遠山城的排外政策變得比正常時候更加激進。


    就威廉一行人的現狀來說,他們是絕對無法以合法的方式進入遠山城的,也就是說,不管是想要借道,還是要搞定遠山城的領導層,以正常的渠道威廉都做不到。


    安納多爾聲稱,如果威廉願意收留他,他可以借助自己侄女的影響力秘密安排他潛入遠山城,甚至可以讓那位澤瑞亞女士成為他的間諜,為威廉提供許多秘密情報。


    威廉對此不可置否,他還需要更多的情報,不僅僅是遠山城內部的情報,還有外部人員對遠山城的看法,包括精靈之樹的人們對遠山城的感官。


    威廉在精靈之樹四處走訪,與許多當地人或者來此的外地人進行交談,在交談中試探人們對遠山城的看法。


    比較符合威廉預期的是,大部分人對遠山城的印象很不好,愚蠢和粗暴幾乎是所有人對遠山城的第一印象,還有貪婪和短視,目中無人,霸道,喜歡欺淩弱小和外來者。


    隻能說,遠山城的傻瓜們把自己的形象經營的太好了,以至於很多人都樂於看到遠山城和她的人民倒黴。


    威廉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這也就意味著他的征服計劃有了實施的外部條件,接下來就看在實施過程中遠山城人的反應了。


    而安納多爾所提供的情報算是讓威廉的計劃有了更大的把握。當然,他並不指望那位澤瑞亞·塔拉迪姆女士成為他的間諜,威廉也不需要什麽陰謀詭計。


    有時候硬橋硬馬的直接硬上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手段。


    在征服計劃實施之前,威廉還是與安納多爾的侄女見了一麵。


    澤瑞亞是一位魅力驚人的女士,美豔絕倫的麵容,婀娜多姿的體態,還有一種讓人禁不住心生好感的獨特氣質,任何人在見到這位女士的第一印象,都會感覺這位澤瑞亞女士值得信任。


    事實上澤瑞亞更對威廉的年輕程度很是吃驚,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麵孔上甚至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居然聲稱要征服遠山城,女法師感覺這個男孩兒瘋了,或者自己的叔叔瘋了。


    隻是當威廉將自己的問題說出來後,澤瑞亞女士就不再關注威廉的年齡問題了。


    澤瑞亞不僅容貌出眾,頭腦也極為聰穎,她在遠山城中有著極為不俗的影響力,當然這個影響力並不是在上層,而是在遠山城的底層民眾當中。


    威廉問了澤瑞亞很多問題,包括遠山城的人口分布,產業經濟,內部勢力和階級劃分,人們的生活水平,謀生手段,受教育程度等等。


    這些問題讓澤瑞亞感到非常吃力,很多她都不能給出答桉,同樣她也十分吃驚於威廉能夠問出如此多的貌似刁鑽的問題。


    以至於澤瑞亞忍不住好奇,問威廉到底多少歲了。


    威廉並沒有理會澤瑞亞的好奇,他卻是在心中思索遠山城的社會狀況。


    事實上遠山城的內部同樣也矛盾重重。


    緋紅之羽,或者說大議會的前身是一個成員多達五千人的超級大商團,這五千人中最富有的十分之一組成了大議會的核心議員,剩下的也經常輪流入選議員席位。


    這是整個遠山城近四萬人當中的上層階級,也是既得利益階層。它代表著遠山城中的近四千個家庭,一萬五千人的利益。


    這些人把持著遠山城中的各種對外商貿、店鋪經營、手工業和漁業、造船業等高價值或高利潤行業。


    然後兩萬多人的平民階層,這些人就過的比較一般了,農夫、水手、伐木工、漁夫(漁夫不等於漁業,就像農夫不等於農業一樣)、某些低端行業的手工藝人、小販甚至盜賊、夜鶯、黑幫打手則是他們的主要職業。


    當然還有一些外來者,他們多從事一些本地人無法勝任或者缺失的工作。


    遠山城的軍隊和治安隊一般都從緋紅之羽中招募精英和軍官,然後從平民中招募少部分可靠的上進人員作為補充。


    平民階層與緋紅之羽所代表的上層精英有著極為突出的矛盾,貧窮的人們對富裕者既向往又憎恨,他們既憎恨那些上層人物的傲慢和對他們的壓榨,卻又極度渴望成為富裕者的一員。


    隻是由於近一段時期遠山城對城市的封閉,導致上層人員的財富損失很大,他們也由此加大了對自己的下層同胞的壓榨程度,讓內部的平民生活更加艱難。


    用一句比較擬人化的描述,就是整個城市中充滿了令人絕望的戾氣。


    雖然澤瑞亞並未完全的迴答出威廉想知道的東西,但是威廉仍然比較滿意,至少這位女士的情報讓他對這個城市有了比較直觀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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