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納西爾被李之讓到座位上,這人臉皮也是極厚,此時侃侃而談,又恢複了方才那種劍拔弩張時候的淡定表情。


    其實他心內也無現場起衝突之意,之所以不及時阻止手下人出手,也是自己人被打了心下不愉,再就是有意考校之念在作祟。


    隻是他沒想到,若是自己家夫人被人當麵邀請晚餐,會是如何一種心態?


    不過李之說過過去了,也就不再在意此人何等表情。


    “這麽說來,正清文綺堂宣紙也是出自李先生?想沒想過將生意做到國外去?”


    “還沒想那麽多,紙業僅是我生意的極小一部分,還有很多事需要開展起來,目前沒有時間想那些!”


    李之不置可否的迴道,曆史上,外部世界的第一個造紙作坊就出現在撒馬爾罕,那還是在幾十年之後,緊接著巴格達才出現了造紙作坊。


    巴格達也好,撒馬爾罕也好,造紙技術都是由來自中國的工匠師傅傳授的,造紙術再後來才被傳往歐洲。


    繼造紙術之後,一些中國的其它發明創造,也通過著名的絲綢之路傳進阿拉伯帝國,後來通過帝國版圖上的西班牙、西西裏和法國部分地區傳遍歐洲,對西方的文明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此人心理李之很明白,但他口中說放過了方才事,心下還是有些忿憤,當然不會照顧納西爾的想法。


    納西爾心內失望很大,畢竟將如此先進技術引迴他們那邊,不僅會是個巨大功績,甚至他的大名有可能被登錄在冊,永留世間。


    但他也知道李之此言再是正常不過,既然紙業僅是他手中一部分,還真有可能顧及不到大唐疆土之外。


    除了長安城,中國其他地域他也去過,知道這種先進造紙術在唐朝還沒真正普及開來,幹等著,進入他們國家肯定會遙遙無期。


    況且眼下這等香水,顯然也是極為先進提煉方法製造出來,絕不是目前他們國家那種,直接將花粉或花瓣往身上塗抹可以比較的。


    相比他的心中急迫,李之卻在此人欲將繼續此等話題時岔開了,“使節大人,你來我們大唐也有好幾年了吧?對我們國家,以及附近國家怎麽看?”


    “東方對我來說,印象深刻的隻有天竺國與中國,我就拿你們之間做個比較吧。中國人房屋的牆壁是木頭的,天竺人蓋房用石頭、石灰、磚頭和泥土。在中國有時也用這些東西蓋房,是用木材和藤條建造房屋,這種藤條可以編製用具,正如我們阿拉伯用破開的蘆葦編造東西一樣。房屋建成以後,還要塗上灰泥和油料。這種用蓖麻子榨成的油劑,一塗到牆上,就像乳.汁一樣,閃著潔白而晶瑩的光澤,實在令人歎服。”


    “藤條?我們可不用藤條,而是竹子!”


    “對對對,就是竹子!還有,中國居民無論貴賤,無論冬夏,都穿絲綢。女人頭發露在外麵,幾個梳子同時插在頭上,有時一個女人頭上,可多達二十個象牙或別種材料做的梳子。男人頭上戴著一種和我們的帽子相似的頭巾,而天竺人不分男女,一律披兩塊布當衣服,另戴金手鐲和首飾做裝飾。”


    李之忍住了笑,“女人頭發上並不僅有梳子,還有簪、簪花,釵、梳釵、步搖、篦、金鈿、銀鈿等,你看到的隻是最古老的梳飾而已。”


    “李先生這話很對,你看二位夫人門頭上就是玉釵與金鈿。李先生,那種看上去既貴重又華美的金銀絲編製的花枝,是不是就是步搖?”


    “上綴珠寶華飾,並有五彩珠玉垂下,隨著步履的顫動,下垂的珠玉也隨之搖動,故而得名。”


    “原來步搖是這般直白的解釋!中國人比天竺人更為健康,在你們這裏疾病較少,人們看上去較為健壯,很少看到一個盲人或者獨目失明的人,也很少看到一個殘廢人,而在印度,這一類的人則是屢見不鮮。而且在他們那裏,很多地區是荒無人煙的,而在中國,所有土地均被耕種,全國人口密集。”


    “和你們那裏相比呢?”


    “中國人比天竺人好看得多,在衣著和所使用的牲畜方麵更像我們阿拉伯人。還有,中國人的禮服很像阿拉伯人衣著,我們和你們都是穿長袍,係腰帶。”


    “使節大人的迴答可是很有策略性,有意避開了很多。”


    李之嗬嗬樂著,也不怕言語上起衝突,阿拉伯國家還不如破破爛爛的天竺國呢,到處是荒漠,沙丘,水源也是最大問題,更不要說難得一見的綠色植物了。


    “嗬嗬,李先生講話也是不留情麵啊!不過我們占領了很多土地,那些地方也是很富饒的!”他自然明白李之的言外之意。


    “是的,阿拉伯帝國很強大!”忍了幾忍,李之沒有說出來侵略二字。


    而納西爾也逐漸明白過來,李之是在給自己繞圈子,絕口不提紙業等等工藝問題。


    於是他急忙將話題拉迴來:“李先生若無精力開拓疆土以外生意,不妨找個代理人,比如我,就能幫到李先生很多!”


    李之很想噗嗤一聲樂出來,不過還是拚命憋了迴去:“再說吧,還要感謝使節大人的抬愛!隻是紙製品不僅僅是運往你們那裏太過遙遠,我們這裏也是急需,宣紙剛剛研製出來,我的幾十個廠子連軸轉,也供不上長安城一地之需,還有這種天然植物精油,剛剛朝廷采辦人員,想要大批量供應,我手裏也沒有那麽多存貨,眼看著銀子不能掙到手,心裏也是急啊!”


    “不不不!”納西爾連連擺手,“我的意思不是從貴國往我們那裏販賣,而是在我們國家開辦工廠。李先生所言我有了解,目前無論宣紙還是紙巾,在長安城也是滿足不了供應。但這也說明了,你到我們那裏開辦工廠,一樣會很有銷路的。”


    “嗬嗬,前往你那裏單程路途就要數月之久,我到貴國開辦工廠,來迴不是需要好幾年?在我們自己國內,這幾年夠我開上百個廠子了!”


    “李先生,你可以把這些交給我啊!由我來全權代理你的工廠,僅需一丁點工錢就可以了!”


    “嗬嗬!使節先生不是開玩笑吧?我的製造工藝可是絕密,我們國家政府裏再是急需紙張供應,也隻能將運貨車輛在廠外等候,都知道製造工藝乃獨家配方,怎麽能交給旁人?”


    納西爾一下就愣住了,嘴唇蠕動半天才再一次開口,“宣紙真的是李先生的獨家配方?”


    “這還能有假?不然為何長安城之外沒有類似紙張出現?整個大唐為何如此緊俏?難道那些商人不知道這等市場空白?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造的出來這種品質紙張!”


    望著已如同表情僵化的納西爾,李之口中不停:“不僅如此,高度白酒,鑄造業更先進工藝,還有這種天然香料,以及未來藥物、灌溉機械,我手裏都有獨家秘方!”


    長時間癡呆表情後,納西爾忽然高聲道:“錢,金子!銀子!這些我們都可以給李先生付最高價格!”


    “我有的是金銀珠寶!納西爾先生怕是昨天沒見到,東市也有我的正清文綺堂商鋪,這麽大的一塊彩色鑽石,我送給朝廷了!”


    李之兩手比劃著彩鑽大小,見他滿眼的不可置信,迴身招過來那名官員:“昨天我店裏那件國寶你可知道?你給他說,我看納西爾先生總以為我缺銀子使!”


    實際上這人一直在身旁聽著呢,眼見李之對這位一向自以為是的外國使節,一通言語噴得他啞口無言,心內正感舒爽。


    聞聽李之招唿到他,很是肯定地點著頭麵向納西爾:“李先生說的沒錯,昨日整個長安城都轟動了,但獻沒獻給國家就不知情了!”


    其實已經不容懷疑,那麽巨大寶物,可不是隨便什麽人可以買得起的。


    “所以呢,納西爾先生,若想從長安城運些迴去還是有可能的,但也隻是一少部分,抬眼看看這處院子裏密密麻麻的搶購人群,你認為我有那麽多貨供給你麽?”


    走過來的阿菲法公主,想是看到了納西爾相當難看的臉色,就招過去他們的翻譯問詢,在得知經過後,不禁心下歎了口氣。


    她已經聽清綺講過,這裏與正清文綺堂宣紙是一家,盡管一樣震駭,李之手裏還有這麽多未曾開發先進工藝,卻依舊洋溢著滿臉笑意走過來。


    “看來請李先生去我們國家開拓市場有些困難了,不知能不能在供貨上提些建議?”


    她現在已經告別了清水洗屁股的階段,李之店裏的紙巾已經使用上了,深知他手裏的紙質資源有多珍貴。


    “就是我們國家的聖上拿刀逼著我,目前也沒能力製造太多。再等個幾年吧,那時候我就有能力多給你們一些。對了,納西爾先生,這裏的二層專賣鼻煙,這是我個人送給你的,嚐嚐看?”


    李之取出一個白玉鼻煙壺遞給納西爾,“裏麵是摻雜了精貴中藥的鼻煙,我們聖上也是吸食它呢!”


    這段時間,他們沒少見了這裏的富貴人吸食這種東西,這時候才恍然大悟,納西爾問道:“也是李先生獨家研製出來?”


    李之點點頭,自懷裏取出自己的鼻煙,先給身旁的官員手指上挑上一些,自己才吸了一點,狂打幾個噴嚏,納西爾才像模像樣的學著吸食。


    一陣響徹後,納西爾眼神變得澄亮,“果然是好東西,之前我還以為是單純的煙草,那玩意非洲黑人那裏有的是!幾乎人人都懷抱著吞吐,之前就奇怪,李先生這種鼻炎怎不見燃燒後的煙氣?”


    “鼻煙是把優質的煙草研磨成極細的粉末,加入麝香等名貴藥材,或用花卉等提煉,製作工藝十分考究,不需燃點,即可食用,那等點燃後的煙草已是毒物了!”李之笑道。


    看到阿菲法公主投過來詢問眼神,納西爾連忙解釋:“正如李先生所言,一次吸食,我立感曾有所堵塞的鼻腔馬上就通透了,而且精神很好,唿吸好像也順暢了許多!”


    阿菲法公主大奇,忍不住問向李之:“我們女人能不能使用?這兩日有些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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