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似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一眨眼,曆史已經跨進了新的世紀。從前的那些往事已經離我們這個新世紀越來越遙遠,像天方夜譚,像神奇的傳說。

    我的兒子張翔也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堂堂男子漢,航校畢業四年多,飛上了最先進的國產殲擊機殲—10。而我,一直沒離開飛行,當過飛行團長、師長、軍長,現在是軍區空軍的副司令員,還經常駕機飛行。不飛,手就癢。一望天,就想上去飛。

    在外麵,我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是一唿百應的副司令員。我在家裏,隻有妻子鄭一霞對我言聽計從,有意維護我在家裏的尊嚴和權威;我的兒子從來就不買我的賬,對我的話一向是有分析,有反駁,有批判,唇槍舌劍,不留情麵。從航校畢業後,分析批判的能力又有長進,經常給我上綱上線。

    兒子說:“爸,我一向敬佩您堅強的毅力、曠達的心胸和樂觀向上的性格,但將來我決不做您這樣的飛行員。嚴格地講,您沒有文化,身居高位,還心安理得。長此下去是要誤軍誤國的!”

    聽了兒這番話,我很吃驚,又無言以對。兒子說的話不無道理。我並不生兒子的氣。我知道我與兒子時代不同,經曆不同。我像兒子這個年齡的時候在幹什麽?在虔誠地投身一場史無前例的政治遊戲,在“早請示”、“晚匯報”、“天天讀”,在放羊,騎馬,與狗為友,在……這些,兒子都沒有經曆過,也理解不了。那是時代的悲劇,民族的悲劇,國家的悲劇,不是哪個人能阻止的,也不是哪個人能逃避的。我的二十歲與兒子的二十歲簡直是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兒子改裝完殲—10的時候,曾對我說:“爸,中國空軍就落後在你們這一代人手裏。人家都是f—35、蘇—37了,可我們才是殲—10。這至少是二十年的差距。落後就要挨打呀。這是一條硬道理。什麽時候我們的飛機能與美、俄、英、法的飛機一比高低,才能說明我們中國空軍強大了!中國軍隊強大了!到那時,中國人民的正義之劍才能揚威海外!中國人民的正義之聲才能氣壯山河!爸,您說對嗎?”

    兒子的話又一次讓我驚訝。我還以為兒子改裝完殲—10,會有一種自豪感,會情不自禁地對這種最先進的國產噴氣式殲擊機大加讚揚一番。可我聽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話。是對現狀的不滿。

    我在二十五歲飛上殲—6時,何止是滿足啊?那是光榮和自豪啊!

    可兒子……兒子為什麽永遠也不滿足呢?

    一天,兒子用電話告訴我:“爸,下個月,我要去俄羅斯航空兵部隊改裝蘇—33。我有一個理想,要在三十歲之前,飛上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作戰飛機,要與美、俄飛行員一比高低。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中國的飛行員是第一流的!”

    我覺得,作為一個飛行員,我已老矣。但兒子,風華正茂。

    (全文完)

    山曉,1956年生於沈陽。1974年3月選飛入伍,去長春空軍預備航校接受訓練。同年底,赴雲南空軍某航校學習飛行。1977年畢業,留任該航校飛行教員。1986年轉業。1982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飛行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曉並收藏飛行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