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曾延軍被團黨委批準入黨的第二天,厄運就臨頭了。那天是“編隊”基本隊形放單飛的日子。早晨,我們正要上車去機場飛行,中隊長把曾延軍從隊伍中叫了下來,說41,宋政委找你有事。我們當時都沒在意。可直到開飛時,曾延軍也沒來機場。整個一上午都沒來。我們就覺得有什麽事了。而且是很大的事。

    中午飛行迴來,我和孫曉暉發現班長的床上空了,床頭櫃上留著一張紙條,上麵是曾延軍的筆跡:“張小飛、孫曉暉:我現在的心情非常難過。我姨夫因在學校裏說了錯話,被定性為現形反革命。我為有這樣的姨夫感到恥辱。我再也不能飛行了,馬上離開飛行大隊,所以,來不及和你們告別。團裏分配我去機務大隊當機械員。謝謝全班同學對我班長工作的支持和理解。曾延軍。”

    我和孫曉暉看完紙條,心裏都不是滋味。雖然我們對曾延軍有看法,但我們還是覺得班長天生就是一塊飛行的料,飛行技術在全大隊沒人能比,前程不可估量,因為這樣一個自己無法把握的問題而停飛,太冤枉。我們隻有同情,不敢幸災樂禍。因為我們也無法把握自己的任何一個親屬都不說錯話。這樣一想,就感覺前途未卜,不可知的因素太多了。自己主觀上再努力,也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心情都很沉重。

    晚上睡覺,房間裏隻剩下我和孫曉暉。我們大眼瞪小眼,沉默起來。

    第二天早晨,我在停機坪上檢查飛機時,看到了曾延軍。他身穿一套嶄新的黑色帆布機務工作服,正低著頭用獨輪車推冷氣瓶。我喊了一聲:“班長!”曾延軍抬頭一看是我,臉上露出苦笑。我發現他的雙眼又紅又腫。我猜想,曾延軍昨天晚上一定哭了很長時間。

    這以後,每個飛行日我都能看到曾延軍身穿黑色工作服在飛機旁忙碌的身影。隻是他總低著頭,有意迴避我們。我也就不再喊他。我發現曾延軍的黑色工作服已經蹭上了不少機油,前襟發亮光,看來他真是埋頭苦幹了。這讓我想起他在班裏掃地,兩次想起毛主席教導才把地掃完。眼下的曾延軍和那個講用會上的曾延軍已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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