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喝了一杯酒,薄野景行似乎這才發現江清流,又湊上來,勾著江清流的肩:“這位兄台莫要拘束,來來,咱們也喝上一杯。”


    侍女趕忙斟酒,江清流同她飲了一杯,卻隻覺她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又軟又暖。那濃烈的酒香令神思繚亂,他趕忙收住心思,正色道:“這位小兄弟家中若有餘帛,開倉放糧接濟百姓便是,怎可鬧市逐金丸,引百姓自相踐踏?”


    薄野景行眯起眼睛看他,半晌嘖了一聲:“這個是來教訓我的。”


    她轉而又倚到丁管事身邊:“來來來,咱們不理他。”


    這一通酒,從天黑喝到黎明時分,丁管事雖表麵上不勝酒力,但眼神尚有一絲清明。薄野景行卻似乎是真醉了,有侍女扶了她迴房歇息。


    不一會兒,酒樓掌櫃的前來,點頭哈腰地道:“丁管事,那位公子為您也備了客房,天黑路滑的,您也歇下吧。”


    丁管事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清流:“那這位兄弟呢?”


    掌櫃的也沒怎麽猶豫:“公子極為好客,想來也不會丟下朋友不管不問,這位公子也在敝館一並住下便是。”


    江清流卻起身:“不了,我所居館苑離此不遠。但你二人既是好友,”他一指丁管事,倒是教訓起來,“便應勸阻她如此肆意妄為。”


    丁管事微微一笑,任由侍女攙扶而去。


    良久,江清流出了紅樓,齊大這才開口:“她如何竟也到了此地?”


    江清流眸色微冷:“我們能查到姓丁的,她如何就查不到。”


    齊大也點頭:“如今寒音穀已覆滅多年,她耳目定遠不及江家,竟能先我們一步,可見此人確實非同凡響。”


    江清流卻在關心旁的事——寒音穀沒了,他領著苦蓮子眾人,哪來的那麽多銀錢揮霍?!


    為什麽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迴到館苑,待眾人離去,江清流始換上一身夜行衣,熄燈滅燭,由窗潛出。


    彼時紅樓已靜,隻有門前的紅燈籠還高高掛著,夜霧朦朧時分,如同雲裏月色。江清流先時便留意過薄野景行的房間,這時候撥窗而入,倒也算是駕輕就熟。


    房裏一股甜香彌漫,錦帳低垂。他還是有些小心,站在一角觀望半晌。直到帳中人支著身子坐起來:“娃娃過門不入,莫非是要老夫起身相迎嗎?”


    江清流這才走近,隻見香衾暖帳之中,她身著一襲刺繡細軟繁複的中衣,青蔥般的顏色,隻襯得膚如凝脂。


    江清流微微皺眉——數月不見,這老賊怎的穿得如此青嫩了?


    薄野景行拍拍床示意他坐過來,江清流也不客氣,自在床邊坐下,薄野景行這才又縮迴被子裏。大熱的天,她卻還蓋著絲被。江清流有心要問丁管事一事,這時候脫口而出的卻是:“如此厚重的被褥,你不怕焐出病來!”


    薄野景行搖搖頭:“倒也不覺悶熱。”


    江清流伸手探她額間,倒果然是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模樣。可他心裏清楚——上次生產一事,定是產後一時不能複元,終究還是傷了她的身體。


    思及此處,他口氣倒是緩和了些:“你怎的到了此地,還跟姓丁的攪在一起?”


    薄野景行裹著被子,毛茸茸地拱過來,將頭擱在他腿上:“你為何來,我便為何而來。姓丁的跟陰陽道有些關係,為人貪財又無戒心,倒是容易接近。”


    江清流本不欲再跟她產生任何瓜葛,但夜半時分共處一室,她睡不睡他腿上又有何區別?他便端坐如常:“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薄野景行閉上眼睛,五官竟然十分美好:“快了。”


    江清流還有問題想問,但見她十分疲倦的樣子,也不再多說:“我先迴去了。”


    薄野景行點頭:“去吧。”


    江清流將要起身,突然又道:“梅魂……挺好的,已經開始認生了。”


    薄野景行伸了個懶腰,燈火曳影,伊人發如潑墨。江清流竟然莫名地有了點反應。薄野景行就枕著他的腿,對他的動靜那還不是了如指掌?


    她伸出右手就是一彈,江清流頓時麵色發赤:“老賊你能不能要點臉?對了,”他到是突然想起一事來,“你錢哪來的?”


    薄野景行一臉認真:“說到錢……娃娃我們做個交易吧?”不待江清流說話,她又補充,“你看這月下花前的,咱們這樣枯坐實在是辜負*,不如……”


    說這話的時候,她眸光瀲灩,烏發滾落,鋪滿他的膝,如珠如雲。江清流薄唇緊抿,還沒來得及迴答,薄野景行又拱近一些:“不如我們來個被翻紅浪,然後你把承天門那座宅子給我住,怎麽樣?”


    江清流用了老半天功夫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薄野景行還擱那勸呢:“娃娃你別舍不得呀,想這天下宅子何其多,可薄野景行可就老夫一個。你這娃娃雖學識淺薄,但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你總該懂得吧?”


    “你……”江清流簡直是心肝脾肺一塊給氣炸了,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薄野景行搖搖頭,重新拱進被子裏:“舍不得算了,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見識短淺。”


    ……


    江清流迴到別館時,連催雪都看見他神色不對——臉都青了!管事催成更是誠慌誠恐,不知道哪裏得罪了族長。


    江清流也不多說,自迴了房間。最後還是有眼線向崔誠報告,稱江清流今日去了紅樓。


    紅樓是個什麽地方,崔誠當然是明白的。於是他靈光一閃,他就悟了——他找了兩個美豔的樂伎貼身伺候江清流。


    江清流看著兩個衣著清涼的樂伎,不由就想起那個無恥至極的老賊。再一想起她昨晚說的話,他腦仁簡直像要爆炸了似地疼。


    次日,江清流派人留意紅樓動靜。派出的人迴報,薄野景行如今化名梅公子。有人懷疑是不老城梅家的人,是兩個月前到的京都,一直住在紅樓。因出手闊綽,已結交了許多權貴公子。


    但其來曆一直成謎,一時間引得京都好事者猜測不已。其中大部分人自然都覺得是不老城梅家的公子,不過梅家的梅應雪向來以俠義自居,倒不像是能幹出當街撒金丸這樣腦殘事情的主兒。


    一時間又是眾說紛紜。


    而沒過幾天,江清流就接到沉碧山莊的飛馬來報,稱江家祖陵劍塚被盜。其他地方還好,隻是江少桑墓中陪葬品被盜走接近三分之二。


    而居於劍塚中的教習先生全無所知。


    江大盟主總算是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預感是從哪來的了!


    他火冒三丈地奔至紅樓,薄野景行還在那兒跟幾個美人兒飲酒作樂呢。他一把揪起薄野景行,二話不說把她拖到房裏,隨手關上房門。


    薄野景行這才掙開他:“小娃娃,怎麽,想通了來和老夫交易啦?!”


    她還惦記著那什麽破交易呢!


    江清流唾沫星子差點沒噴她臉上:“薄野景行!我問你一事,你老實迴答我!”


    薄野景行望定他的眼睛,十分深情:“愛過。”


    ……


    江清流恨不得拿大耳刮子唿她:“滾!你是不是偷盜了我江家祖墳?”


    “嘖,”薄野景行一臉正色,“我兒子早晚是要繼承江家家業的對吧?那裏麵的東西好賴也都是他的。我拿自己兒子的東西,何況隻是拿了那麽一小點,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偷盜了?”


    江清流知道她無恥,卻也沒料到她居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薄野景行!”


    薄野景行整好以暇,撫平胸前被他揉皺的衣料:“如何?對了,上次的交易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實不相瞞,老夫高風亮節,上次進到你家劍塚,麵對金山銀山,也隻取了那麽一小點。”


    江清流沒好氣:“你倒是想搬空,也得裏麵的教習先生答應吧!”


    薄野景行搓搓手湊到他跟前:“紅樓這裏的開銷,實在是巨大。你看反正都是你們江家的錢,何必呢是吧?不若老夫陪你風花雪月一番,你把宅子給老夫先住著。”


    江清流一手甩開她:“如此齷齪之事,你休想!”


    “嫌齷齪啊……”薄野景行了然,“那老夫不陪你風花雪月,你把宅子給老夫先住著。這個不就一點都不齷齪了嗎?”


    江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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