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梅應雪可不敢再讓薄野景行幫忙“照顧”表妹。及至中午,大家確定已無別的線索,正商量是否打道迴府。薄野景行正盯著夏雪瑤懷裏的兔子,冷不丁道:“後生小輩,終是心浮氣躁,缺乏耐性。”


    江清流斜睨她,她終於正色道:“穿花蝶應該已經放了消息出去,若兇手聞悉,定然前來。你們調查了這麽久,難道真不好奇此人是誰麽?”


    江清流跟宮自在一合計,準備再等一天。


    及至晚上,突然下人來報:“盟主,七宿劍派掌門百裏辭楚已到驚風塢山門之前。”


    正跟宮自在等人查看忤作驗屍記錄的江清流等人皆是一怔,隨後互望了一眼。七宿劍派確實是當今的名門正派。百裏辭楚的老爹百裏天雄更是與少林方丈、武當掌門平起平坐的人物。在武林之中一直德高望重。三十年前,他在武林同道與薄野景行一戰中被薄野景行的刀絲絞斷了三根手指,從此更是人人尊敬。


    薄野景行喝著小酒,吃著桃——她現在能吃一點水果,每天都會啃一點:“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就看有沒有人敢攥了。”


    江清流與宮自在、梅應雪、蘇解意等數人對望一眼,下定決心般道:“江某既然身為盟主,定不會枉縱窮兇極惡之徒。驚風塢兩百多條人命,定是要有個交待的。應雪,不老城與七宿劍派素來交好,你且迴避。宮兄,令師與百裏掌門亦是舊識,你也……”


    他話未說完,梅應雪當先反對:“江大哥,在你眼中小弟豈是趨利避禍之人?小弟不走!若此事真與百裏辭楚有關,不老城絕不袖手旁觀。”


    宮自在也點頭:“你如今功力尚未恢複,愚兄豈能讓你獨自留在這裏。善惡自古便與情義無關。百裏辭楚若真涉及此事,宮某亦當遵從天理。家師定能體諒。”


    蘇解意已經捏著杯子紅了眼睛:“解意聽哥哥們的。這牛毛金針與殺死恩師的暗器頗為相似,也許能問出師父的死因。”


    話說到此,江清流也沒什麽可說的。四個人一齊迎至門外。薄野景行還在盯著夏雪瑤懷裏的兔子,嚇得那兔子篩糠似地抖。夏雪瑤被她盯得也快發抖了,趕緊抱著兔子去追梅應雪。


    不一會兒,百裏辭楚跟著江清流等人進來。他不過三十如許的年紀,倒也是清華風雅、器宇軒昂:“聽說驚風塢慘案,在下甚為震驚。因剛好路過此地,便趕來看看有沒有能夠幫忙的地方。盟主在此數日,可有發現?”他明麵上稱江清流為盟主,實際上沒有多少敬畏之意。


    當初武林大會,他比江清流更有望繼任武林盟主。但是最後武藝比試的時候敗給江清流。兩個人雖無過節,卻難免有點芥蒂。江清流畢竟是武林盟主,心下雖然犯疑,麵上卻是分毫不露:“兇手異常小心,並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百裏辭楚眼中光芒一閃,也不多說,跟著他們一路進了驚風塢。


    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薄野景行自顧自喝著酒,百裏辭楚看見她,身形微微一滯。隨後若無其事地問:“這位姑娘是……”


    江清流麵不改色:“叫她小景即可。”


    百裏辭楚這才略略點頭,隨後也不在乎這幾個人,徑直在主位上坐下來。幾個人說了一陣閑話,江清流等人不願意講真話,百裏辭楚也是虛與委蛇,自然是沒有什麽進展。


    夜裏,江清流很奇怪地住在了宮自在的房間裏,等到大家都睡著了,薄野景行推門出去。百裏辭楚站在院子裏,明月高懸。


    “百裏掌門。”身後一個聲音柔柔地響起,百裏辭楚轉過身,就見一個女人站在身後。月光的清輝灑落一身,她衣袂生輝。百裏辭楚一怔:“景姑娘,你還沒睡。”


    來人當然是薄野景行,她走近兩步:“這裏不久前有兩百多人橫死,我睡不著。”


    百裏辭楚微微點頭:“隻不知盟主等調查數日,到底有何發現?”


    薄野景行仰頭望月,一臉嚴肅:“屍體裏麵……有活口。”


    百裏辭楚一怔:“誰?”


    薄野景行一臉單純無害:“是個孩子,躲在牌匾後麵,逃過一劫。他說他認得兇手。”


    百裏辭楚麵帶微笑:“人在哪裏?夜間怎的也沒聽清流提起?”


    薄野景行攤手:“孩子受驚過度,江盟主和宮少俠決定先聯係不老城等勢力,等人到齊再讓孩子當眾辨認。”


    百裏辭楚若有所思,薄野景行迴房睡覺了。


    第二天,百裏辭楚早早起床,把整個驚風塢都轉了一圈。而穿花蝶悄悄迴來——他其實一直都在,薄野景行怪異的點穴手法,他找了好幾個道上的好手都解不開。隻得每六個時辰迴來報到一次。


    而這次,他很聽話地帶迴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男孩個子瘦小,要在驚風塢的牌匾之後藏身還真是可能的。


    江清流一眼看見,就是麵色一凜:“老賊,你帶個孩子迴來幹什麽?百裏辭楚很可能會殺人滅口!”


    薄野景行一揮手:“什麽可能,是肯定會。”


    宮自在等人也知道他的用意:“現在等他上門滅口?可是隻有我們幾個人,證人也不夠。”


    薄野景行一臉鄙夷:“武林盟主在此,證人還不夠?”


    江清流不想跟他講道理,立刻修書一封,欲請附近幾個名家趕來作證。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百裏辭楚的爹輩份極高,地位尊崇,自己要修理他兒子,當然是人證越充足越好。


    薄野景行坐在旁邊看他寫拜帖,不由咂了咂嘴:“這幾個老家夥你一封書信能請得動?”


    江清流白了他一眼:“你不給我麵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給我麵子,懂?”


    薄野景行又一臉不屑:“不就這幾個家夥嗎,想當年,老夫也……”話沒說完,就見宮自在、梅應雪、蘇解意三個人一臉好奇地看向她。她輕咳了一聲,一臉嚴肅地接著道:“老夫也是很崇拜他們滴。”


    江清流:“……”


    百裏辭楚搜索了一天,旁敲側擊,終於打聽得那個小孩的下落。據稱江清流把他藏在驚風塢後麵非常偏遠的西山白塔裏。


    夜間,江清流等人當然是釣魚去了,薄野景行在房間睡覺。


    等到下半夜,宮自在和江清流還真是活捉了百裏辭楚。在場的除了江清流這個盟主以外,還有六人都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長者,百裏辭楚這下算是賴不掉了。


    百裏辭楚雖然有個了不起的爹,但是江湖是最注重公正的地方。他枉殺驚風塢兩百多條人命,若是他爹百裏天雄想要保住自己和門派的聲譽,說什麽也是救不得的。


    江清流和宮自在等人心情都不錯,人犯已經抓住,驚風塢也不必再呆了,自然是要迴到沉碧山莊的。


    薄野景行還在睡覺,江清流也沒吵她,隻是命穿花蝶依然背著她趕路。


    一行人迴到沉碧山莊,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而江清流和宮自在等人都發現一個問題——薄野景行身上的酒香,已經到達聞者自醉的地步了。


    穿花蝶背他行走了一個時辰就覺不對,他是幹采花這一行的,感覺還是靈敏得多:“夫……大爺,您這是什麽體香?怎麽小人有種醉酒的感覺……”


    迴應他的是當頭一拳:“多嘴!”


    後來穿花蝶就實在不行了——他背著薄野景行走了一個半時辰,就醉酒了。最後江清流實在沒法,隻好雇了馬車。薄野景行不喜歡馬車,那種顛簸讓她沒法入睡。


    江清流也不管他,一路給帶迴了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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