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沙漠的夜晚,永遠是那麽的清冷寂靜。抬眼望去,閃爍的星輝之下,是一望無垠的紅色戈壁灘。遠處的土丘,起起伏伏,仿佛大海的波濤。稀疏的草木錯落其中,讓這個荒涼的世界,看起來順眼了一些。偶爾有低於零下四十度的冷風吹過,冰寒徹骨,吹得枯草團四處滾動,仿佛遊蕩於荒原的幽靈。


    “沙沙沙……”


    戈壁灘上,一陣輕微的、沙土的摩擦聲,從一撮野草的旁邊傳來。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豎了起來。星輝照在它身上,拉出了薄薄的影子。它長著一對靈活的耳朵,正四處轉動,搜集著風和大地的聲音。


    就在這時,遠方的地平線上,閃現一抹紅光,在小生物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小小的紅點。


    “洶……”


    衝勁十足的噴氣聲由遠至近地傳來,半沙半泥的土地微微顫抖著,細小的砂礫輕輕跳動起來。


    數秒鍾後,一輛載著兩人的機車,拖著滾滾煙塵,疾馳而過。強勁的氣流吹得沙石橫飛,枯草飛旋。那小生物似乎受到了驚嚇,發出一聲尖鳴,掉頭鑽進草堆旁的地洞裏。


    盡管它的動作十分迅捷,轉瞬即逝,可還是被車上的那對星眸捕捉到了。


    “哇,那裏有隻沙鼠!”尤歌指著側後方的一處草叢,興奮地拍打著鐵渣的肩膀。


    “餓了嗎?”鐵渣問道。


    “嗯。”尤歌點頭應道。


    “坐穩了。”感受到腰上雙手的收緊,鐵渣猛地一個側身急停,鏟起大量沙土,同時甩動車尾,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朝沙鼠所在的位置疾衝過去。


    轉了一圈,找到一個主洞和三個逃生洞後,鐵渣用沙土將最遠的兩個逃生洞封堵起來。然後拆出動力甲手臂上的應急散彈彈藥,做成簡易的爆竹,再用棉布揉成引線,塞進主洞裏,用火機點燃。


    “嘭!”


    一聲悶響過後,沙鼠搖搖晃晃地從最近的逃生洞裏鑽出來。鐵渣張開六根節足,手腳並用地追上去。那沙鼠沒跑出多遠,就被淩空襲來的節足紮了個對穿。


    “耶!”尤歌叫了起來,一如往昔的歡快活潑。


    接著,兩人騎上機車,一邊朝人類控製區進發,一邊捕捉沿途的沙鼠。十多個小時後,在距離赤峰要塞五百公裏左右的一個小樹林裏,抓到一串沙鼠的他們停了下來。


    鐵渣用小刀給沙鼠剝皮開肚,剔除內髒,並用車上的純淨水清洗;尤歌則四處撿柴火,然後用毛毯和石塊布置營地,活像一個勤勞的小農婦。


    生上火後,鐵渣用削尖並洗幹淨的死海白楊樹枝穿刺沙鼠,架在火上慢烤。


    “滋滋滋……”


    不一會兒,橙黃的油脂滴入火中,發出一陣陣輕響,濃鬱的烤肉味飄然而至。


    尤歌用力地吸了吸,叫道,“好香啊!”然後拍了拍鐵渣的肩膀,說道,“還是你會弄,比那些大廚師厲害多了。”自從當年吃過一次後,她就一直念念不忘,還遣手下去抓過幾迴。可不知道為什麽,哪怕是聞名於黃金大三角的超級主廚,也烤不出鐵渣的那種味道。


    鐵渣咧嘴一笑,說道,“我這個手藝,是祖傳的。”


    “嗯嗯~”尤歌接連點頭,表示讚同。


    “要是你上次把我打死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鐵渣暗示道。


    “誰要你氣我的。”尤歌鼓著嘴,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下次還打不打?”鐵渣問道。


    “你要是還敢氣我,照樣打。”說著,尤歌揚起了小拳頭。


    “至於嗎……”鐵渣鬱悶地說道。


    “至於,非常至於,十分至於,超級至於。”尤歌連珠炮似地說道。


    “朋友,我現在正在幫你弄吃的。”鐵渣提醒道。


    “那又怎麽樣。”尤歌抱著他的手臂,抬起小下巴,囂張地說道。


    “好吧,你是公主,你說了算。”鐵渣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耶~”尤歌勝利式地舉起了拳頭。


    沒過多久,第一批沙鼠烤好了,鐵渣抽出小刀,切下薄薄的一片。正想放進食盒裏,尤歌卻湊了過來,嚷著要吃。他隻好橫著刀,讓尤歌從刀尖上卷走。


    “嗯,好甜啊~”尤歌歡快地叫道。


    看著她滿足的樣子,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剛才的那一瞬間,他隻需要向前輕輕一遞,就能捅穿她的喉嚨。她對他的信任,從未改變過,即便他們站在敵對的立場,陣營、信仰和家族的對立麵,依然初心不改。


    她,還是那個她。


    如果這不是愛,那還會是什麽?


    想到這裏,他不禁心中一暖,伸手摟了摟尤歌的肩膀。


    “我還要~”尤歌叫道。


    聽著這句話,鐵渣不由得想起前段時間,牧千鶴教他的遠東名言:“女人不能說不要,男人不能說不行。”


    “行。”他點頭應道,繼續割沙鼠肉給她吃。


    悠然之間,小樹林中火光依稀,不時傳出銀鈴般的笑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嬌嗔。


    星光、火堆、樹影……


    公主、傭兵……


    一切的一切,匯聚在一起,編織出一幅動人的畫麵。


    吃完沙鼠肉,兩人就背對著背靠在一起,仰著頭,凝望著漫天的星辰。安安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鐵渣……”許久過後,尤歌忽然低下頭,輕聲叫喚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聲。


    “我給你三年時間……”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冰冷、淡漠,“這三年裏,我不會幹涉你,也不會幫你。”


    “你也別去打擾伊娃·格林,她隻是個小貴族,能力有限。”


    “沒有我,她寸步難行。”


    “這次,她為了瞞著我,替你弄個戰略級的懸浮核心,差點就被天選者整死了。”


    “還有,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找沐雨鈴蘭。”


    “我和她,雖然身居高位,但始終還不是王座上的那個人。”


    “我們能犯的錯誤,要比普通人少很多。”


    她停頓好一會兒,又說道,“你要盡可能地避開天選者,不能讓他們發現倪端。”


    “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製約我的權柄。”


    “哪怕有一天,我登上了王座。”


    “把自己藏好,諾爾塞斯。”她歎息道,“希望你能活三年,而不是三個月……”


    沉默了許久,鐵渣鄭重地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之所以給你三年,隻是因為……”她停住了,剩下的那三個字,隻在心裏說完了。


    “但也隻有三年……”她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仿佛萬年堅冰,不帶絲毫情感,“最後的三年。”


    “時間一到,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


    “我將親手殺了你……”


    “還有你的親人、你的下屬、你的軍團,以及所有的輝煌餘孽。”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說完,尤歌站了起來,然後“洶”的一聲,背後噴出藍焰,化作流光,衝天而去。


    望著消失在天際的光點,鐵渣默默地站了起來,收拾東西,騎上機車,往赤峰要塞去了。那絕塵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瑟落寞……


    與此同時,在淨土鎮的宮殿裏,位於大廳中心的那枚蟲繭,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層層疊疊地向外擴散。


    雄渾無比的聖域之力,帶來了巨大的威壓。鎮上的人們,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悸。所有蟲群匍匐在地,寂然無聲。


    “天啊,蛻變的第一階段就進入了聖域,她的潛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估量。”色拉澤臉色驟變,吃驚地說道。


    “嘰!”海倫娜揮動蟲鐮,發出警惕的叫聲。


    接下來,她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不知過了多久,兩位女王同時走向中心的蟲繭。新姐妹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她們現在的地位。既然無法控製,就隻能消滅。正如蜂後蟻後之爭,從來都不需要猶豫。


    “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撕拉!”


    可就在她們剛靠近的時候,外圍的蟲繭紛紛撕裂。一個個身披青色甲殼,背後六對刀片般膜翅的女王站了出來,擋住她們的去路。


    與此同時,圍繞著中心蟲繭的十一枚蟲繭,同時放出金色的光華。


    霎時間,天地色變,恢宏的聖域之力如滔天巨浪,帶著摧毀一切的威能,拍向四麵八方。


    色拉澤麵露驚懼,海倫娜雙鐮護胸,緩緩退開。沒想到碧青藍如此狡猾,外圍早已成熟的女王,並沒有馬上破繭而出,而是選擇了潛伏。其餘十一枚黃金蟲繭,也在故意壓製實力,迷惑她們。


    如今大勢已去,她們也隻能認命了。


    色拉澤的臉色十分難看,原本是想收服一批附屬女王的,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她的估算中,以碧青藍七階靈蟲使的實力,完成蛻變也隻是初入聖域。卻沒想到,第一階段就完成了,那麽剩下的兩個階段,必然會超越她。


    蜂蟻蟲群的社會體係中,在同一族群的蟲群裏,後蟲自身的強度,決定了權位的歸屬。現在,她不僅無法控製碧青藍,還得受製於對方,實在是得不償失。


    不過,她內心的不甘,很快就在宇宙大一統意誌的影響下,平複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族群強大的喜悅。


    蜂蟻蟲群內部的族群劃分,是以基因傳承為核心的,後蟲名字的後綴,就是族群的名稱。正如色拉澤·百加列·琥珀的族群是“琥珀”,黃金蜂後海倫娜·塞拉西亞·碧璽的族群是“碧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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