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個任性的答案,大祭祀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這位曾經寄予厚望的女孩兒。那目光依舊清冷淡漠,仿佛看透了世間的人情冷暖,悲歡離合。


    許久過後,她終於收迴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輕歎一聲,隨後轉過身,麵朝著平靜的池水,說道,“進來吧。”那聲音仿若歎息,深遠悠長。接著,她俯身放下長杖,並抽出腰間的連鞘短劍,置於杖旁,然後寬衣解帶,褪下華服,步入了清波蕩漾的池水中。


    沐雨鈴蘭默默地放下手中長劍,由上至下地,解開一個個精致的玉石紐扣。隻見那衣袍緩緩滑落,露出了一對潔白如雪的雙肩,一個美玉無瑕的背影。


    初月浴池,又名月色之池、女神之井,映世之鏡,是月亮女神和她的姐妹們沐浴的場所。在古老的傳說中,是所有男性的禁地。但凡接近者,將會在萬縷神光中湮滅,化作塵埃,就連進入地獄,承受磨難的權利都沒了。


    這群女人的瘋狂,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在人類的曆史長河中,聖母院有過一段最黑暗的時期。那時候,人們將她們視為魔女,四處圍捕狩獵。將她們囚禁起來,想出了各種刑罰,設計了無數刑具,百般蹂躪,千般淩辱,極盡糟蹋之能。


    這月池中的水,早就被褻瀆了無數次,要說全是奶白色的,也不為過之。隻是祈月神殿的舊址在永恆之城的下城區,被改建成了宗教旅遊的聖地——修道者博物館,和這座新建的祈月神殿沒有必然的聯係。


    這是兩百多年前,大祭祀有意而為之的。畢竟那月池,她也不太想進去泡澡。


    而這座新建的,從未有過男性的足跡,哪怕是一磚一石,都是由虔誠的修女堆砌而成。神殿的取材,曆時百年,從黃金大三角的菲爾洛斯群山,到世界盡頭;從黑石山脈,到被遺忘者的家園;從琪漫的夢境,到無底深淵,可以說凡是人類能去到的地方,都有她們的身影。她們所選的,都是最潔白、最純淨、最透亮的花崗岩。


    若單論材質的稀有程度,祈月神殿比太陽神殿還更勝一籌。隻不過聖殿財大氣粗,連主體框架都是由神匠級的高密度合金鑄造。曾經有學者推測,就算整個銀城世界墮入空間風暴,被狂暴的能量絞得支離破碎,太陽神殿也將永世長存。


    對此,聖母院的祭祀們私底下是這樣評價的:“那隻不過是一群缺乏底蘊、見識淺薄的暴發戶,通過炫耀財富,掩飾其自身的粗鄙和庸俗,揮霍家業,荒誕滑稽的愚蠢行為。”


    “合金材料,我們一般隻用來抽水做馬桶,經久耐用。”她們最後總結道。


    而曆代教皇、聖殿的高層,在私底下是這樣還擊的:“她們隻不過是一群集羨慕、嫉妒、仇恨、膚淺於一身的瘋女人,由於常年的禁欲生活,還有與其虔誠表麵截然相反的躁動內心,所以她們通過對我們的抨擊,滿足自身陰暗的欲望,以及那旺盛如火的虛榮心,和不曾存在過的羞恥感。”


    “我們的尿便器,一向是用雪花石做的,美觀大方。”他們這樣總結道。


    不得不說,雙方的評語都極為刻薄,並且還彌漫著濃濃的酸腐味。盡管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們都是用一種輕描淡寫,輕鬆隨意的態度。可實際上,他們私底下都打了不少腹稿,斟詞酌句,盡量讓每個字、每個詞,甚至每個標點符號,都有存在的意義,能發揮出足夠的價值,以達到完美羞辱對方的目的。祈月神殿和太陽神殿,同在神賜之土,相距不到二十公裏,可兩者之間千百年來的恩恩怨怨,卻是罄竹難書。即便是相關的學者,也隻能研究其中一段。


    因此,在老一輩的影響下,縱然尤歌和沐雨鈴蘭互相欽佩著,又是親如姐妹、密如摯友、膩如百合的手帕交,但背地裏都是冷著臉,稱唿對方為“小女妖”“小魔女”“胸大無腦”“神經短路”等等。


    片刻之後,走進浴池的沐雨鈴蘭和大祭祀並肩坐了下來。池水清涼舒爽,帶著淡淡的甜香,令人心曠神怡,百脈舒張。


    “唉,你看我這皮膚,真是越來越差了……”大祭祀輕輕地搓揉著肩上的肌膚,語氣有些說不出的落寞。可是,情況並非像她所說的那樣,她的皮膚看起來緊致光滑,雖然不及沐雨鈴蘭的光澤透亮,但也比一般三十多歲的女人好多了,是個實實在在的美婦人。


    “怎麽會呢,阿姨看上去還很年輕啊。”沐雨鈴蘭疑惑道。如果換做一般人,肯定會以為大祭祀是在說客套話。但她是祈月祭祀,千年宗教的領導者,不會說出哪怕一個字的廢話。


    “小雨……”大祭祀笑了笑,說道,“你猜猜我今年多少歲了。”


    “真要猜嗎?”沐雨鈴蘭眨了下眼睛,狀若乖巧地問道。女人的年齡,可是最重要的秘密,即便是聖殿教皇,也不敢隨便問。


    “嗯。”大祭祀溫溫一笑,點了點頭。


    “我看過一些古籍,其中些有您批示過的文件,最久遠的日期,應該是dr三四八三年六月十九日。”沐雨鈴蘭語氣認真地說道,“也就是說,您至少任大祭祀兩百三十年了。”


    “那我入主祈月神殿之前呢?”大祭祀追問道。


    “小雨不清楚。”沐雨鈴蘭頷首說道。


    “其實……”大祭祀抬起頭,望著上方逐漸漆黑的天空,幽幽地說道,“我已經三百五十七歲了……”


    沐雨鈴蘭稍微吃了一驚,但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靜靜地聽著。雖然理論上,聖域強者的生命極限可以達到八百年,但實際上,鮮有人能活到三百歲以上。


    “我二十九歲那年,就領悟了聖域的奧秘,入主了祈月神殿,至今已有三個半世紀了,而我的生命之花……”大祭祀平靜地說道,“也快要凋零了。”


    話音未落,沐雨鈴蘭就“嘩啦”的一聲,破水而出,站了起來,臉色微微發白地望著大祭祀。


    “不可能!”她的聲音微顫,似乎正壓抑著巨變帶來的惶恐不安,“你那麽年輕就進入了聖域,生命至少超過六百年。”


    “小雨,冷靜點,就算要凋零,也還有十來年時間。”大祭祀柔聲勸慰道。


    “但你……”沐雨鈴蘭遲疑道。


    “你看我的皮膚……”大祭祀輕輕地撫摸著手臂,說道,“為了保持這幅身軀的青春和美麗,我每天都要用靈能刺激細胞的再生,但這樣做,至少縮短了我兩百年以上的生命。”


    “為什麽?”沐雨鈴蘭問道。


    “因為我……”大祭祀望著天空,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愛上了一個化作星辰的傻子。”


    “如果他在天國等我,一定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女人變成老太婆吧。”她自言自語地說著,眼睛裏水霧朦朧。“所以,去見他的那天,我必須像以前一樣漂亮,讓他為我心動。”


    “看吧……”大祭祀歎了口氣,說道,“這就是愛上傻子的後果。”


    “我在你的體內,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個人的血親吧。”


    “他是……”沐雨鈴蘭猶豫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般,抓緊著手,問道,“諾爾塞斯嗎?”


    “他叫諾海,曾經是他們家族裏最強大、最勇敢的戰士,卻死在了一百八十年前的那場大戰裏。”


    “我親手,將他的骸骨送迴了世界盡頭,埋葬在他們的英靈殿。”


    “孩子,不要愛上這個家族男人,他們會讓你心痛欲絕,生不如死,卻又每天做著癡癡的夢……”大祭祀輕揉著沐雨鈴蘭的頭發,幽幽地說道。


    “你……後悔嗎?”沐雨鈴蘭抬起頭,問道。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大祭祀莞爾一笑,問道,“你會相信嗎?”


    “不相信。”沐雨鈴蘭不禁露出笑容,宛如冰花盛放。


    “傻孩子……”大祭祀用力地揉了兩下,然後推開她的頭,問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來找我有什麽事了?”


    沐雨鈴蘭先是一怔,沒想到大祭祀忽然轉變話題,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收拾心情,認認真真地說道,“大祭祀,我是為風暴要塞的利益,也是為一個姐妹而來。”


    “我們在五號沙漠建立了一個新要塞,可紅杉公司和阪田實業的人卻多次暗中阻撓,搶奪我們的利益。”


    “不僅如此,他們還將星光神殿的姐妹,貝麗基金會的瓦列裏婭綁架迴去。”


    “並在她身上,使用了黑暗時代的禁忌手段,以折磨和淩辱她為樂。”


    “他們的行為,已經褻瀆了諸神的恩澤。”


    “鈴蘭請求月神,降下神諭,嚴懲邪惡。”沐雨鈴蘭虔誠地說道。


    “整個紅杉和整個阪田?”大祭祀問道。


    “整個。”沐雨鈴蘭強調道。


    “他們的股份結構呢,說來聽聽。”大祭祀靠在水池邊上,一邊舀起水淋在脖子上,一邊隨意地問道。


    “除了颶風神殿名下的安朵拉基金會擁有紅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外,其餘的都不是問題。”接著,沐雨鈴蘭又補充道,“颶風神殿那邊,我會給她們三倍於損失的補償,我相信她們不會拒絕的。”


    “隻要不引起姐妹之間的矛盾,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但是……”大祭祀忽然話鋒一轉,注視著沐雨鈴蘭,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身為諸神的侍者,處心積慮地欺負兩隻小老鼠,有意思嗎?”


    沐雨鈴蘭沒有爭辯,因為在擁有超凡智慧的大祭祀麵前,一切偽裝都是虛妄的。


    “我們是神祗在人間的化身,不是抓老鼠的母貓,這點利益,比蚊子腿還小。”說著,大祭祀望向了月池中間,一塊兩米多高,純天然形成,頂部帶有幾分躺椅形狀的晶瑩石塊,意味深長地問道,“競爭那個位置,不好嗎?”


    接著,她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搖晃著,說道,“躺在那裏,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消滅三百個紅杉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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