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遙挾持著江璃,先威脅張英,讓他把自己的腳鏈給打開。張英怒到極致,又不得不照辦。風遙周身毫無束縛,輕似雲中燕一般。梁翊擔心他真殺了江璃,在後麵緊追了幾步,風遙一聲獅子吼把他喝退,同時江璃的脖子上又滲出一絲血來。梁翊心驚不已,隻能遠遠觀望,緊張地注視著風遙的一舉一動。


    風遙鎮定自若地走出了直指司的大門,在他要上馬的一瞬間,弓箭手們又做好了準備。風遙陪梁翊練了那麽多年的弓,對弓箭手的優缺點了然於心。他滿不在乎地跟他們對峙了一會兒,弓箭手們拉著弓,非常耗費體力,不一會兒便神情恍惚,眼神渙散,胳膊酸痛,自然也就沒有力氣瞄準了。風遙趁機翻身上馬,提刀就要砍死江璃。弓箭手們慌了神——如果放箭,難免會誤傷江璃;如果不放箭,風遙又會一刀砍死他,江璃同樣活不了。


    在眾人六神無主的時刻,風遙的右肩上冷不丁地中了一箭,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胳膊,提著刀絕塵而去。眾人麵麵相覷,迴望時才發現,原來梁翊搶了一把弓,放出了那救命的一箭。


    張英冷靜地吩咐眾人去追,可風遙一逃出直指司,無異於老虎歸山林,誰還能奈何得了他?梁翊並不擔心風遙會被抓迴來,隻是悵然若失地想,或許這一箭,真的把十幾年的兄弟情義給斷送了。


    他機械地朝江璃走去,江璃驚魂未定,卻憤怒地瞪著他。仔細算來,江璃每次都被自己連累,這次更是差點兒丟了性命,梁翊無論怎麽解釋,都會顯得很蒼白。於是他也不解釋了,拉起江璃,誠心實意地說了聲“抱歉”,便目送他離開了。自己明明救了他一命,可這位相處了兩年的朋友,怕是也恨上自己了,對此梁翊也頗為無奈。


    風遙脫逃,張英顏麵大失,他懷疑這不過是梁翊和風遙演的一出戲,可他又找不到證據,更是沮喪。風遙逃走了以後,梁翊並沒有離開直指司,他坦率地說:“我知道你會懷疑我,所以我就在這裏等著,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張英抓不到風遙,暴躁得想要掀桌子,可梁翊在這裏,他又不能隨意發泄。等到深夜,派出去的人一撥撥都迴來了,張英徹底放棄了,梁翊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迴到家。映花很機敏地將弦珠和長樂藏了起來,以免直指司拿她們當誘餌,再引得風遙迴來。梁翊抱緊妻子,跟她道了謝,可一想起風遙,他心裏像針紮一般疼痛。


    雪影聽說了弟弟大鬧直指司的事情,她懸著的一顆心倒是放了下來,隻是又忍不住數落了一番:“他膽子也太大了,那直指司的監牢也是那麽好闖的麽?”


    梁翊寬慰道:“他這也算藝高人膽大,估計是在裏麵吃了很多苦,一時受不了了,便逃了出去。隻要他沒事就行了,你別擔心了啊!”


    雪影捶了捶胸口,調侃道:“直指司大牢隻有兩個人這麽鬧過,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弟。如果風遙見了我爹,肯定又要嘚瑟一番。唉,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傷得重不重。”


    梁翊猶豫了一下,沒有將風遙說的那些話告訴雪影,也沒說他射了風遙一箭。雪影操心的事情夠多了,就不要再為自己牽腸掛肚了。不管怎樣,緊張的一天總算是過去了,梁翊也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咳嗽了幾聲。雪影立刻緊張起來,問道:“你怎麽又咳嗽了?是著涼了,還是胸口不舒服?”


    梁翊最怕雪影這樣問他,他囁嚅了半天,說道:“這幾天有點兒著涼了,吃點兒藥就好了。”


    “是嗎?”雪影根本不相信他,冷不丁地抓起他的手腕,梁翊猝不及防,隻能暗暗叫苦。誰知雪影試了半晌,才說道:“看來的確是著涼了,我給你熬點藥,你喝下去試試。”


    梁翊如臨大赦,這才想起來,原來肖大夫開的藥還是很管用的,他服用了之後,胸悶的老毛病確實改善了不少,看來脈象也平穩了許多。梁翊對肖大夫充滿了感激,尋思著要送他一些禮物,總不能讓他白白給自己治病。


    雪影一邊煎藥,一邊絮絮地問道:“我聽映花說,蔡贇老跟你不對付,還想搶你在西邊打仗的功勞。現在家裏都太平了,你要不要迴去看看?”


    梁翊溫順地坐在她身邊,一五一十地說:“姐,我不能老由著蔡贇欺負我,我跟皇上說了,我得迴到虎口關,他也答應了。等這幾天封賞過後,我就帶著你們一起去西邊,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過幾天清閑的好日子。”


    雪影驀然抬起了頭,對她來說,“清閑的好日子”這幾個字的吸引力的確是太大了。她最懷念的就是在琵瑟山上隱居的那段時光,對她來說,名利都是身外之物,隻要一家人過得逍遙快樂就足夠了。她知道丈夫背負著深仇大恨,懷揣著滿腔抱負,他承受得太多,多到她無法勸他釋懷。她曾想做他背後的女人,陪他打下這一片江山,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沒錢沒勢,無法幫他任何事情。所以,當他選擇了別的女人時,她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在京城的這些時日,她也時常懷念夫妻恩愛的那些歲月,想念他對自己的柔情蜜意。可她也無比清楚,他終究是帝王家的子嗣,那些兒女情長,不及他雄心壯誌的萬分之一。


    雪影神色哀傷,梁翊關切地問道:“姐,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雪影愣愣地說:“小翊,你把他打敗了,我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你也應該知道,你們倆交鋒,對我來說是最殘忍的事情。他現在落魄了,肯定深受打擊,不知是否依然康健?”


    梁翊歎氣道:“姐,我心裏也同樣不好受。不過他娶的那個小妾,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看起來挺好的,你也不要總掛念他。”


    雪影心如刀絞,咬住了嘴唇,喃喃道:“還好我有雲冉,要不我可怎麽辦…”


    梁翊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跟他交手,我想跟他麵談,可他卻理都不理,一次次將我逼入絕境。他逃走的時候,我可以一箭射死他的,可我不忍心…結果他還一臉嘲諷地看著我,好像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總是想,他怎麽會這樣對我?他還是我認識的佑元哥嗎?他往死裏逼我,好像從來都不認識我,好像我不會傷心一樣。”


    雪影聽出了他的難過,便握住他的手,努力地笑了笑:“重情重義的人,是不適合當官的,更不適合當將軍。不如你趁機謝絕了皇上,咱們一起去隱居,豈不快活?”


    梁翊說道:“我倒是想,不過皇上不會答應的,蔡贇他們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放我走。再說,我得站穩了腳跟,讓蔡贇他們為金家道歉,我才能遠走高飛。”


    雪影點點頭,對於梁翊的決定,她是無條件支持的。藥煎好了,她親眼看著梁翊喝下去,笑問道:“話說,蔡贇派了他的侄子去占領你的位置,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


    梁翊吹著藥,一臉得意地說:“那可不,我弟在那兒替我守著呢。別看他年紀小,可他機靈得很,做探子特別厲害,不愧是我弟!”


    雪影心想,小金子終於恢複成了正常人,也不枉吳不為做出那麽大犧牲了。她還想再問得詳細點兒,黃珊珊卻突然探進腦袋來,笑嘻嘻地問:“翊哥哥,誰是你弟啊?”


    梁翊吃了一驚,藥吸進了喉嚨裏,大聲咳嗽起來。雪影責備了黃珊珊幾聲,她卻做了個鬼臉,不以為意地說:“翊哥哥什麽時候變成膽小鬼了?我什麽都沒說呢,看把你嚇的!”


    梁翊擦了擦咳出來的眼淚,不悅地說:“人家小金子還天天念叨你,你也該有點兒女孩子的樣子了,別整天偷偷摸摸的聽大人說話!”


    黃珊珊臉一紅,低頭說道:“哼,誰讓他惦記了?”


    梁翊和雪影會心一笑,還想再逗逗她,不過看到她那幅嬌羞的少女模樣,便作罷了。


    第二天一早,梁翊剛剛起床,正在逗嚶嚶哭泣的子衿,祿喜便來傳他進宮,說皇上有話要跟他說。梁翊忐忑不安地進了宮,趙佑真倒是神采奕奕,並沒有之前的那種頹廢之色,梁翊感到很欣慰,可聽完趙佑真的話之後,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趙佑真沒有給他任何爵位,依舊封他為征西大將軍,駐守虎口關。


    在梁翊發怒之前,趙佑真搶先說道:“輔明,朕知道這樣太委屈你了,朕一開始打算給你封侯的,可是大臣們都很反對,說你剛剛二十五歲,軍功也沒有那麽多,給你爵位,恐惹眾人不服。”


    被欺騙的憤怒湧上心頭,梁翊很想反問,那你十五歲做皇帝,眾人服氣過嗎?不過他在盛怒之下,也知道這樣問太傷人了,說不定趙佑真會直接砍了自己的腦袋。他冷笑了幾聲,才問道:“您口中的眾臣,是蔡贇那夥人嗎?”


    趙佑真為難地說:“輔明,朕作為一國之君,必須要平衡臣子之間的關係。你在朝中勢單力薄,而蔡贇一唿百應,就連讓你迴虎口關,都是朕千辛萬苦給你爭取來的。你放心,這次的確是朕虧欠你,過幾天去虎口關,你可以帶著映花和孩子一起去,你們一起駐紮在寧安縣,朕已經派人給你修好了府邸。等你再立幾次軍功,明年迴來的時候,朕一定給你封侯,不信,咱倆拉鉤!”


    趙佑真眼神裏的真誠讓梁翊無法再提更多要求,而那幼稚的拉鉤,卻讓他濕了眼眶。在他當跟屁蟲的那些年,趙佑真常常用“拉鉤”哄他。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了,趙佑真依然記得。


    梁翊縱然有萬種不甘,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小拇指,在拉鉤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趙佑真的眼神,他突然想到,或許趙佑真是個大智若愚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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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周以來,我體驗了數次梁翊一樣的失落,個中滋味,不必言說。應該會好起來吧^^萬分感謝陪伴和打賞,無以為報,唯有努力碼字。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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