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之間的事你們可能不理解,我們從小到大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感情,遠遠大於一紙婚約所能涵蓋的。隻不過,我們各有各的領域,都不想過於依賴對方,當然,誰也不能少了誰,其實,現就是一種最完美的狀態。”


    學長們發出一片噓聲,表示對文瑾的說法不買賬。


    文瑾的臉更紅了,正巧看著羽悠婷婷嫋嫋地從門口走進來,忙舒了一口氣,見了救星般叫道:“哎,羽悠,這邊坐,就等你了。”


    “你們都在這裏。好久不見。”羽悠一進門就和大家打招唿。


    “終於見到你了,大忙人,快坐下來休息一下吧。”文瑾往沙發裏側挪了挪身體,羽悠從善如流地坐在文瑾身旁。


    她穿了件優雅的灰色薄羊絨長裙,耳環上佩戴的那對寶格麗鑽石耳環在燈光下璀璨奪目。


    小沙龍裏唯有三個孩子愉快的品嚐著米其林廚師製作的紅絲絨蛋糕和五顏六色的馬卡龍,羽悠目光掃視過眾人,發現大家都笑得神秘兮兮,不清楚話題進行到哪裏,會想起她在校時熟悉的那些中國學長,發覺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便問道:“大衛學長怎麽沒來?”


    薇薇安般歎了口氣,道:“還說呢,給他發到家裏的第一封信被告知查無此人退迴來了,我又讓助理給他公司發信,也像泥牛入海。後來,我親自給他原先的公司打電話,才知道,他半年前辭職了……”


    “中國的家裏呢?”羽悠問道。


    “地址早就換了,電話也變了。”薇薇安說著歎了口氣。


    “當年我和大衛住一個套間,無話不談,如今才十年,就聯係不上了。”大頭學尊沮喪地將額頭埋在手掌間。


    同學們不敢去揣測當年的鋼琴小王子近況如何,臉上的神色卻都暗淡下來。


    奧利弗見氣氛一時壓抑,忙說道:“薇薇安這個動議是三個多月前才有的,短時間緊聯係不上也很正常。大衛學長的性格我了解,我和傑夫基本上和他算是一類人,都不喜歡被外界打擾,巴不得深居簡出過隱居生活呢。我們的同學遍布世界各地,不如大家都分頭打聽一下,說不定,下次聚會,我們就能找到大衛學長了呢。”


    同學們都覺得奧利弗的話有道理,便將話題轉向了他,雲澤問道:“我說,哥們兒,你已經連續五屆陪跑奧斯卡最佳男演員了,什麽時候能抱迴這座小金人啊,也算為中國實現零的突破啊!”


    “這個啊,你們可別抱太大希望,好萊塢什麽樣的天才演員沒有?我提名都覺得是一種幸運了。”奧利弗和從前在學校時一樣謙虛。


    “你不會等著五十歲直接拿終身成就獎吧?小奧。”義廷揶揄道。


    “哈哈,你想多了。好萊塢每天都會出現許許多多俊美年輕的新麵孔,我是擔心,自己還沒真正大大紫就過氣了。”奧利弗笑著自嘲道。


    “妥妥的演技派,倒不至於那麽快過氣。我們一直等著盼著你獲獎,每年在電視裏看著你被提名,落選,再提名,再落選,小心髒都快承受不了了。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加把勁兒,多拍幾部好片子,拿下這個獎項吧。”大頭學尊鼓勵道。


    ***


    整個上午,羽悠的助理都在千方百計地聯係克裏斯蒂拍賣公司,尋求和皮諾先生見麵的機會,對方一直找理由推脫,羽悠最終見到皮諾先生,竟是在拍賣會開始前的十五分鍾。


    在進入大皇宮的vip通道盡頭看到羽悠的時候,皮諾先生露出無奈的笑容,他沒想到這個執著的中國女孩竟然將他到達的時間掐算得飛秒不差。


    兩人走進貴賓休息室,羽悠開門見山道:“尊敬的皮諾先生,我此次來找您的目的相信您早已清楚,我隻想再重申一下撤拍釋妙善大法師肉身佛像,對於貴公司的意義。首先,法國是《文化遺產保護國際公約》的締約國,作為法國公司遵守原則精神是義不容辭的義務。另外,也請皮諾先生考慮一下,這件事將對貴公司今後在中國國內的業務產生的影響……”


    皮諾先生一擺手,說道:“辛西婭,我們公司和你母親及你本人的合作都不是一年兩年了,按說,滿足你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是我本人很樂意做的一件事,但是,問題的症結不在克裏斯蒂拍賣公司,荷蘭那邊的賣家比較強硬,他說,這件事除非有明確有效的法律判決,否則,寧可讓這尊釋妙善大法師肉身包金佛像閑置,也不讓他迴中國。”


    片刻沮喪過後,羽悠打起精神,問道:“皮諾先生能否幫我引薦荷蘭賣家?”


    皮諾先生和藹地看著這個固執的女子,歎了口氣,忽然將話題扯開,道:“辛西婭,我聽說,你新近買下了威尼斯大運河邊的歌羅西宮75%的股份,99年的使用權,又花了三千多萬歐元裝修,並將展區擴大了一倍,由此可見你對收藏藝術的癡迷程度,以後,我們合作的機會更多了。”


    羽悠不說話了,皮諾先生不願意為她引薦荷蘭賣家的意思不言自明,她微微頷首,禮貌告辭。


    走到門口,忽聽皮諾先生在身後叫她:“辛西婭,這次實在抱歉。對方是荷蘭皇室。”


    本次巴黎古董雙年展是羽悠第一次參與其中,並擔任藝術總監。在經過了多年的低迷不振之後,由於羽悠等具有國際化視野的年輕藝術家加盟,為曆史悠久的古董雙年展帶來了新元素、新理念,令此次展會又達到了一個曆史空前的熱度。


    看著眼前人群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羽悠心裏仍壓著一塊巨石,那就是此次展會中備受矚目的妙善大法師肉身金佛像。


    佛像放在一個水晶四壁透明的水晶寶函內,置於大皇宮二層的中央區域的半空中,在距離佛像方圓五十米的區域內,站立著數名保安,參觀者無法近距離觀看那座佛像,然而,即便遠觀也足以讓人產生敬畏之心。


    據她所知,中東的石油富豪、巴西的航運大亨、美國的金融巨子都對這尊佛像垂涎欲滴,打定主意要收入囊中。


    夜幕降臨,拍賣會上名流雲集,羽悠在他們中間竟然發現了身穿黑西服,戴著白手套的肥喬,和花枝招展的阿曼達。繼十幾件世界頂級珠寶品牌的鎮店之寶拍出天價之後,那些富豪們像嗜血的戰士,在資本的搏殺中越戰越勇。


    當最後一件拍品——妙善大法師肉身金佛像被四名安保人員抬著送進拍賣大廳時,在座的人都不由自主起立致敬。


    羽悠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幾位從中國國內遠道而來的客人,詹先生也不苟言笑地站在他們中間。


    這件拍品的起拍價就是2.5億歐元,他們目前可供支配的資金量甚至不具備參加這件拍品競拍的資格。


    看著競拍者們興致高昂的一個個舉牌競價,羽悠的手握成拳,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在將近三十輪的叫價之後,不少買家仍興致高昂地不斷舉牌,借拍賣師之口一次次爆出來的天文數字,有些實力不濟的買家則在猛烈的金錢炮火前退卻了。


    羽悠注意到,仍有三名買家鍥而不舍地加價,如同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其中一位是她熟悉的學長,摩根集團的繼承人昆丁,還有一名任性而富有的阿拉伯公主,第三位買家是代理人出麵競價,背後的真正金主就不得而知了。


    “4.6億歐元,我們的小摩根先生報出了4.6億的高價!4.6億第一次,4.6億第二次……”拍賣師的臉在聚光燈下泛著紅光,這場史無前例的拍賣會,他已經主持了四個小時,場內氣氛被他亢奮的聲音推到了有一個高點。


    片刻,他就像一個敬業的獨角戲演員,發現了更高的出價,高聲喊著:“好,這位神秘的先生出價4.8億,看來,我們的稀世珍寶就要歸他的新主人了,4.8億第一次,4.8億第二次……”


    那位阿拉伯公主在罡猛的加價攻勢垂下了高貴的頭,安靜地坐迴自己的vip席位中,睜大眼睛看著局勢的變化。


    拍賣師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5億!天啊!我們慷慨的摩根先生已經將價格出到了5億,多麽不可思議的一個價格,這無疑是本屆古董雙年展上最昂貴的一件拍品,然而,目前價格已經比和起始價格整整高出了一倍!這是不是今晚的最終出價呢……”


    “5.5億。”不等拍賣師說完話,代理人麵無表情地報出了新價格。


    在昆丁的基礎上一舉加價五千萬歐元。在場的人發出一片驚唿,這樣的出手未必太過豪闊霸道。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有的在猜測著買家的身份,有的對這樣的激烈的競拍嘖嘖感歎。


    幾位中國官員的臉上罩上了一層愈發濃重的陰影。


    昆丁長出一口氣,霍地從椅子上起身,憤然離開拍賣大廳。


    隨著昆丁離去的腳步,拍賣師激越昂揚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5.5億第一次,5.5億第二次,5.5億第三次,成交!”


    拍賣槌落下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一場拍賣大秀也塵埃落定。


    助理湊近羽悠,說道:“我們的人剛才通過多條途徑,隻打聽到了這位神秘買家是美國人,他的名字和背景資料還不清楚。”


    聽了這些話,羽悠的腦子裏一下子轉了好幾個圈:或許,這次拍賣是機構行為,而非個人純粹的炫富。一轉念,她想到美國多如牛毛的博物館,哪一家不是實力雄厚,如果是某個博物館委托個人來拍賣,這件國寶迴歸中國又成了一件遙遙無期的事情。


    晚宴開始了,大家興高采烈,舉杯暢飲,唯有羽悠仍是心事重重,即便是和自己的高中同學坐在一張桌子上,聽他們講兒時的種種趣事,仍無法令她打起精神。


    坐在她左手邊的文瑾揉了揉眼睛,用胳膊肘碰了碰羽悠,道:“你看,那是誰?”


    順著文瑾手指方向望去,隻見中間位置的長方形貴賓席上,坐著一位豐神俊逸的男子,他衣著華麗,談笑風生。羽悠一個慌神,竟覺得那個人是小說中的蓋茨比先生,然而,他側顏看上去是那麽麵熟。


    羽悠下意識地以手背掩口,幾乎叫出聲來,她確定那個人正是他。


    女性特有的第六感讓她聯想到,拍賣會上的神秘買家。


    她端起手中斟滿白葡萄酒的酒杯,起身正要走到鄰桌去打招唿,隻覺得有人從身後輕拍她的肩膀。


    迴頭一看,竟然是皮諾先生手裏端著高腳杯,笑眯眯地看著她。


    出於禮貌和對長輩的尊敬,羽悠和皮諾先生捧杯,說道:“感謝克裏斯蒂拍賣行和皮諾先生本人對本次雙年會的支持,特別是這次拍賣會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哈哈,小小年紀竟也學會這些外交辭令了。”老者說著,和她捧杯,啜飲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從老人的眼神中,羽悠看出他欲言又止,便知道皮諾老爺子可能有話對她說。於是,她放下酒杯,跟著老者走到宴會廳外。


    老者停下腳步,迴身收起笑容,對羽悠道:“我也是在幾分鍾前剛得到通知,那位拍下唐代高僧肉身金佛的神秘買家,請紐約著名的貝裏希律師事務所向我們的拍賣行發了正式函件,宣布將這件稀世寶物以贈與的方式讓渡給你。明天,珞小姐隻需辦理一個簡單的手續,你就是這尊佛像的實際擁有者了。”


    “我?”羽悠糊塗了,忙問:“這位神秘買家的名字可否透露?”


    “抱歉,買家一再強調是匿名贈與。”


    顧不得身後皮諾老爺子驚詫的眼神,羽悠推開宴會廳的門,疾步走向自己的鄰桌。剛才,那個男子坐過的位置空了,她的目光在宴會大廳的客人們中間搜尋著,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個熟悉的麵龐。


    她馬上坐到文瑾身旁,問:“威廉什麽時候離開的?”


    “什麽威廉?什麽什麽時候離開?”文瑾正聽著奧利弗講的笑話哈哈大笑,被羽悠問蒙了。


    “我和皮諾出去前,你不是還隻給我看,就是剛剛坐在那個位置上的男子。”羽悠的口氣裏多了幾分急切。


    “哦,那不是威廉啊。我隻是看著他覺得很麵熟……”


    三天後,羽悠一個人奔赴機場,作為無償捐獻者,受邀去國內參加國寶歸還的盛大儀式。


    那尊妙善大法師肉身佛像已由國家文物局、*和外交部的官員乘坐轉機護送迴國內。


    趁著候機時間,她坐在頭等艙休息室裏,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電腦裏一個很長時間沒有碰觸的文件夾,讀了幾篇自己很久之前寫下的日記。


    這些就是我高中發生的故事,她合上筆記本電腦,仍迴味著那段充滿歡笑、疼痛的青春歲月。


    等等……


    此時,她看到一個男子朝她走過來,她忽然變得前所未有地慌張、無措。


    “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嗎?”男子說。


    羽悠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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