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悠望著抓娃娃機裏閃動的燈光,腦海裏浮現出另一隻小熊,和剛才見到的小情侶手中的小熊一模一樣。


    記得,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那隻小熊一直睡在她的枕邊,每晚都陪伴著她,聽她訴說煩惱和心事,是她唯一的一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又想起曾經擁有過的許許多多毛絨玩具,小兔子、跳跳虎、斑點狗和哆啦a夢……


    後來,它們去了哪裏?


    十一歲那年,她和媽媽一起搬迴了中國,在新家中,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些毛絨玩具,甚至也遺落了那隻一直陪伴著她的毛絨小熊。


    她跑遍了樓上樓下每一個房間四處翻找,卻仍然沒有看到昔日小夥伴們的蹤影。


    輕手輕腳來到客廳,媽媽正在和一群大人說話,她就站在角落裏乖乖地等。


    直到最後一個來訪的客人也離開了,她才走到媽媽身旁,拽著媽媽衣角,揚起頭,睜著大眼睛問媽媽:“我的玩具呢?”


    “扔了。”媽媽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我認為你長大了,已經不需要那些小時候的東西了。”


    說完這話,她又將自己關進了畫室。


    她沒有哭鬧。


    這並不意味著,她不難過。


    是啊,長大了,已經經曆過和爸爸的別離,她怎麽還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哭得昏天黑地?


    就是從那一天的那一刻起,她感覺到自己的童年真的結束了。


    從此,每年生日、節日,她再也沒收到過任何蛋糕、玩具之類小孩子們喜歡的東西,再也沒去過遊樂園,甚至連家人的陪伴也越來越少。


    長大,隻是一夕之間的事情,那麽惶急,甚至沒有給她“預備、開始”的時間。


    也正是從那一天起,她收到的禮物都是些貴重、冰冷,並不合她心意的東西,房子、鋼琴、名貴的手表、首飾、鑲了鑽飾的金筆……


    “後來那隻小熊呢?”辰辰的問話將羽悠從迴憶中拉迴來。


    “後來,那隻小熊離開我了,它也帶走了……帶走了很多……”羽悠的聲音黯然。


    從羽悠略帶傷感的話語中,辰辰似乎能感覺到,小熊到底帶走了羽悠的什麽。


    辰辰的目光瞥向不遠處的抓娃娃機,下意識地在一台台娃娃機中間尋找著,然而,卻早已看不見和一隻一摸一樣的小熊。


    “這樣的小熊商店裏很多呀,你要是喜歡,再買一個不就好了?”文瑾一臉詫異地看著羽悠問。


    “我爸爸告訴我,我的小熊是獨一無二的,是上天賜予的禮物……”羽悠說罷露出微不可查的苦笑。


    她轉身挽起文瑾的手臂,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辰辰目光停留在娃娃機上,他心裏默默重複著羽悠的話:“上天賜予的禮物……”


    大家一進野生動物園,就不知不覺走散了。


    文瑾和羽悠先去喂了會兒猴子,又去看了一場海豚表演,走出海洋世界的時候,她們忽然意識到,在他們身邊左右不離的護花使者辰辰也不見了蹤影。


    文瑾迴憶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辰辰是什麽時候不見的,卻又不好意思問羽悠,隻想著,一會兒走著走著又能碰到一起了。


    兩人去百鳥樂園,看孔雀、天鵝、鷺鷥和鸛鳥,然後,有去看了黑熊和獅子,一路上,文瑾都在心不在焉地尋找著辰辰的蹤跡。


    喂大象吃鮮草的時候,她恍恍惚惚地直往大象鼻子裏捅,險些被發怒的大象抬腳踢倒,幸好義廷不知從什麽地方殺出來,手疾眼快,從護欄旁邊一把將很小一隻的文瑾抱離了危險區域。


    大家走出野生動物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大票人都到齊了,唯獨不見辰辰。


    文瑾裝作若無其事,卻不停地用手機給辰辰撥電話,然而,電話始終始終都是同一首音樂聲,沒有人接聽。


    她終於忍不住問羽悠:“你說,辰辰那個傻了吧唧的人,該不會被人販子拐賣了吧?”


    還沒等羽悠說話,義廷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他就是沒尾巴,長了尾巴比猴都機靈。我看,他不拐賣別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從哪兒看出他聰明啦?就他那點兒可憐的智商,說不定早迷路了,現在指不定在什麽地方轉磨磨呢!”文瑾不禁有些著急。


    “啥?他智商要是可憐,那我這腦袋還不成玻璃球了?”義廷抬起頭看看文瑾,又不得不心悅誠服地點點頭,道:“對對,和您老人家的智商比,他也卻是算是夠可憐的了。”


    “他心裏有數,我們隻要給他發手機定位,讓他知道怎麽能找到我們就可以了。”羽悠安慰著文瑾。


    “你確定不用去播尋人啟事?”文瑾還是不放心。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從中國來美國都能自己搞定,一個遊樂場還能難倒他?”鄭熹泰覺得文瑾小小年紀卻婆婆媽媽,十分不解。


    “我餓了,咱們先去吃晚餐吧,在餐廳裏等著查理,我就不信,他自己在外邊轉悠了一下午肚子不餓。而且,呆在固定的地方也便於他找到我們。”美智子的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哪兒有好吃的?”李恩問道。


    肥喬指著不遠處一家餐廳,說:“那家餐廳真心不錯,給我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印象,是我小時候的最愛。”


    大家看看肥頭大耳的喬,覺得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推薦,便跟著肥喬走進一幢紅磚綠屋頂的房子。餐廳並沒有什麽特殊,隻是門口立著一塊小黑板,上麵寫著“funnelcake(漏鬥蛋糕)”


    這間餐廳的布置著實可愛討喜,牆上貼著各種卡通形象,中央區域還設有迷你滑梯和秋千架,菜單上各種菜品的名字看著就十分誘人。


    大家點好了各自的菜品,邊喝飲料邊聊天等餐,隻有文瑾仍是愁眉苦臉,一會兒看看手機上有沒有辰辰的迴信,一會兒望向門口。


    菜品被端上來的時候,能看出每個人都憤怒地望著肥喬,花裏胡哨的擺盤並不能掩飾內容的華而不實。每個人麵前都是小小的一盤,看上去比肯德基的兒童餐還要簡單,品嚐了一下也是淡而無味。


    所有人都吃的興味索然,抱怨肥喬的推薦很失敗。


    肥喬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自我開解著:“不對呀,我小時候明明很喜歡這家餐廳的,難道是換廚師了?”


    這時,文瑾吃完了盤子裏的幾個章魚小丸子,揮手又叫來服務生,要了一份漏鬥蛋糕。當巨大誘人的草莓漏鬥蛋糕端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這種名字奇怪的蛋糕實際上就是一大塊經過烤製後,又用黃油炸好的麵團,上麵覆蓋著一大坨冰淇淋,冰淇淩頂端還有一層奶油。


    文瑾原本還糾結著的一張臉瞬間舒展開了,她拿起小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似乎已經將辰辰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嘴裏還不停地讚著:“這個漏鬥蛋糕果然是美味,絕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肥喬感激地看著替他找挽迴一點麵子的文瑾,道:“看,我說得沒錯吧,如果你們不嚐嚐這家餐廳的漏洞蛋糕就等於白來六麵旗了。”


    於是,在文瑾和胖子喬的慫恿下,大家每人都點了一份漏鬥蛋糕。


    文瑾吃到忘我境界的時候,通常都會在鼻子和嘴角留下貪吃的證據,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一整個巨大的漏鬥蛋糕下肚,她豪爽地拍拍鼓起來的肚子,揮手又叫服務生:“再來一個……”


    這時,餐廳貼著卡通童圖案的玻璃門被推開了,身穿白色運動裝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他那被陽光親吻過的麵頰,清澈見底的雙眸,和日漸寬闊的肩膀,吸引了店裏很多客人的目光,文瑾說了一半的話生生被了咽迴去,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少年,她竟然沒有發覺,他是何時從一個弱不禁風的男孩長成一個翩翩少年的。


    “怎麽?又看到甜品走不動路了?”辰辰邊揶揄著文瑾,邊坐到了胖子喬旁邊的一個空位上。


    文瑾一時呆住,沒說出話來,羽悠把菜單遞給他,他向服務生點了一客牛排,又詢問羽悠胳膊上的傷勢要不要緊。


    文瑾這下才反應過來,理了理齊耳的短發,咳了一聲,問道:“你下午三個小時一直不見蹤影,到底去幹什麽了?連電話都不接?”


    “我……”辰辰看了一眼羽悠欲言又止,道:“還是暫時保密吧。


    夜幕降臨了,大家三三兩兩坐在草地上,劈劈啪啪的炸裂聲在不遠處的天空中漸次響起,三枚禮花彈騰起絢爛煙花,將天幕映照得異常明亮,倏爾又散開,化作漫天星碎。


    遠處,高大的摩天輪上燈火閃爍,旋轉木馬周圍的音樂隨著微風隱隱可聞。


    入夜了,六麵旗燈火輝煌的的主路兩旁不斷有穿裝奇異的男生女生走過,夜風吹來黃油烤雞翅的香味,買棉花糖的小車子前圍著一堆可愛的小孩兒……


    不知是誰吹起了泡泡,在煙火的映照下,透明的泡泡在夜空中像一個個流光溢彩的夢想,乘著絲絲微涼的夜風自在飛翔。


    辰辰將新買來棉花糖放在燒烤架上烤得焦香誘人,遞給文瑾和羽悠。


    數十朵煙火的光芒在天際勾勒出了一條大大的帆船,夜空成了它的海洋,帆船乘風破浪遨遊在一片璀璨光點當中。


    “哇,太漂亮啦!”文瑾舉著棉花糖欣賞著煙火,一激動咬下一大塊白白的棉絮。


    羽悠手指滑向天幕的瞬間,一朵煙花迤邐綻放,在天幕上投下了一個大大的love。


    光芒一下子照亮了她們的笑顏,文瑾臉上又沾了雪白棉花糖,咧開嘴笑得正歡,羽悠雙眸晶亮,眼睛裏落進漫天絢爛的煙火。


    光亮瞬間寂滅,黑暗裏一對頭挨頭的小女生成了溫馨可愛的剪影。


    辰辰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他用手機拍下被煙花裝點的天空下,和盡情歡笑的畫麵。


    他感覺此刻,漫天的炫麗華美都是他們的。


    或許,在多年之後,這會成為她們心中最美好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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