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校園裏的枯枝上,樹葉凋零殆盡,冷冽的風裏偶爾還夾雜著冰淩一樣的小雪花,眼看著就要進入新英格蘭地區一年裏最難熬的冬季了。


    同學們也結束了感恩節的假期,紛紛迴到學校。


    隨著第一學期期末的臨近,熱熱鬧鬧的校園生活中又增添了不少緊張的學習氣氛。


    迪克森樓一層的公共大廳,壁爐裏燃著熊熊的火光,幾個男生坐在沙發上,正分享著感恩節裏住在美國同學家的見聞。


    “……那座城市真神奇,簡直就是一個沒有圍牆的博物館!”


    辰辰剛剛繪聲繪色地講述完他和義廷在安納波利斯市經曆的新鮮事,義廷忙不迭地補充著:“我們在州議會大廈見希拉裏,那家夥老驚險了,就是一部美國大片!”


    雲澤一整個假期被媽媽盯著在家刷競賽題,哪兒都沒去成,聽著辰辰和義廷的描述羨慕不已,他捶胸頓足地說:“哎呀,競賽太耗時間,哥來美國兩年多了,隻去過波士頓附近的mit(麻省理工學院),還是去參加夏令營,除此之外哪兒都沒玩兒過,你們說,是不是太虧了!真羨慕你們,沒有老媽盯著多自由!”


    奧利弗一直低著頭翻看手機,雲澤故意摸了一下奧利弗的頭發,剛才還在專注看手機的他,立刻從沙發彈起來:“不是說過不許動人家發型嘛!”


    “別玩手機啦,說說你感恩節去哪兒玩兒了?”雲澤朝奧利弗擠了擠眼睛。


    “還玩?十年級了,哪還有功夫玩兒?”奧利弗歎了口氣道:“我爸爸給我報了在波士頓舉辦的一個act(美國高考標準化考試的其中一種)課程,上了將近十天的課。”


    “什麽情況,我今年十一年級都沒著急呢,你找什麽急?”雲澤不解地看著這個平時並不算特別用功的學弟。


    “我怎麽能和你比,你老人家好幾個有份量的大獎加身呢,而且,你去年的psat本身就考得那麽高,就算sat(美國高考標準化考試的其中一種)裸考也不會差到哪兒去。我提早開始刷act呢,是因為今年暑假,計劃去紐約大學帝勢藝術學院(tischschoolofthearts)參加電影表演夏令營,除了這個假期再也找不到整塊時間備考了。”


    奧利弗說著,將手機舉到眾人麵前,一臉八卦地問:“看看,這又是什麽情況?”


    義廷不屑地一撇嘴,道:“嘿嘿嘿,老奧,啥玩意兒啊?你有意思嗎?咋淨盯著人家女生的朋友圈呢?稀罕人家還是咋地?直接去追呀!”


    “稀罕你個大頭鬼!我哪有專門看,隻不過是碰巧又看見她在朋友圈刷屏。”奧利弗委屈地說著。


    雲澤將手機拿近了一些,一雙高度近視的眼睛越過鏡片仔細瞧著奧利弗的手機屏幕,“嘖嘖嘖,看看……那叫啥,中文忽然說不上來了……”


    “椰風樹影!”奧利弗接茬兒說。


    “對對對!看看這椰風樹影,碧海藍天!”雲澤說著,用手比劃出連綿不斷的海浪,活像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裏,白雲奶奶說“人山人海,鑼鼓喧天”的樣子。


    他翻到下一張照片,忽然驚訝道:“咦,這是高爾夫球場嗎?看不出來啊,白馨蕊這個小丫頭片子還會打高爾夫。”


    “好家夥,瞅瞅這大船,老氣派了!”義廷指著一位金發貴婦與白馨蕊的媽媽黃雅倩,舉著香檳酒在甲板上相視一笑的照片說著。


    “大哥,那是遊艇,好嗎?”奧利弗用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帥氣的發型糾正道。


    “這個金頭發的大嬸是誰?”義廷抓抓頭皮問。


    “哪有什麽大嬸啊?那時大名鼎鼎的凱文媽媽好嗎,我見過本尊,絕對大美女!”雲澤臉上的痘痘被壁爐裏的火映照得格外明顯。


    “一看她們穿得那麽少,就知道那邊天氣一定挺熱的,和咱們東北部比起來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啊。”辰辰向來受不了嚴寒,他坐得離壁爐最近,饒是如此,還不時地把手伸到壁爐旁烤一烤。


    “熱的可不止天氣,看看這氣氛融洽得也是沒誰了。”雲澤說到這裏,故意壓低聲音說:“該不是豪門聯姻的前奏曲吧?”


    “你想多了學長,白馨蕊才十三歲,這又不是印度的童婚。”辰辰嗬嗬笑著說。


    感恩節假期,白馨蕊和媽媽應凱文一家邀請,去拜訪了他們位於夏威夷附近的一處豪宅。這座豪宅就坐落在一個高爾夫球場旁邊,坐在家裏的草坪上,就可以觀賞到碧藍的大海、黑色火山岩和大片的椰子樹。也正是這所豪宅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為白馨蕊的朋友圈貢獻了不少令人羨慕的海島風光照片。


    在新英格蘭冬天肅殺寒冷之中,能看到夏威夷島的風光,確實是令人賞心悅目,但是,他們並沒有忽略掉某些關鍵的元素,諸如:清晨的高爾夫球場,凱文教白馨蕊揮杆的親密動作;午後沙灘的白色躺椅上,兩位媽媽曬著日光浴,相談甚歡的默契表情;餐桌前兩家人親密圍坐,聽這個上數百年大家族的新掌門人——凱文爸爸,侃侃而談時的喜悅笑臉……


    “這是中美兩大商業巨頭的非官方會晤嗎?”奧利弗指著一張兩家人一起吃飯的照片,揶揄道:“看起來,小學妹這是要為中美兩國經濟合作做貢獻呢?”


    “資本的流動和經營的聚合似乎正在從會議室延伸到臥室。”作為一個以思想深刻自居的理科生,邵雲澤此時不能不發表自己的觀點。


    “你說話是不是太直白了?”義廷一聽到臥室,忍不住就聯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麵。


    “我是說,他們靠聯姻的方式,實現利益捆綁,你想的是什麽?”雲澤看著爐火下義廷紅撲撲的臉頰,故意和他逗趣。


    義廷張口結舌,半天才說不出話,臨了,才鸚鵡學舌般地重複著雲澤的話:“我……我也說的是……實現,那啥利益捆綁。”


    辰辰一行人剛走出迪肯森樓的大門,便聽到一陣機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由遠及近響徹半空,劃破了校園傍晚的寧靜。


    還沒等他們明白過來,隻見一輛巨大的太空銀色bmw摩托車挾著雷霆之勢,從主樓後麵的幹道上風馳電掣而來,車上一前一後坐了兩個人。


    前麵駕駛摩托車的顯然是個男生,戴著銀色頭盔,身穿一件藍白相間的短款羊皮機車夾克,愈發顯得肩膀寬闊,高大挺拔,釘著閃亮鉚釘的機車皮靴,穩穩地踏在腳踏板上。


    身後的女生戴著同款的銀色頭盔,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緊身皮衣中,黑色小羊皮短褲搭配過膝長靴,兩條修長白皙大腿裸露在初冬傍晚的徹骨冷風中。雖然看不見女孩的真容,身材加衣著卻已經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最為醒目的是係在女孩頸間的那條又長又寬鮮紅欲滴的真絲薄紗圍巾,摩托車行進時帶起的風將它鼓蕩起來,大如羅帷,薄如蟬翼,旗幟般迎風展開,翻飛飄舞在女孩周身,遠遠看去,如同女孩肋間生了一對紅色的翅膀。


    巨獸般的摩托車全速向前行駛著,眼看就要撞上道邊的一張寬大的長方形石凳,卻絲毫沒有減速,駕車的男生身體前傾,用力一提車把,摩托車竟然從石凳上騰空而過。


    道路兩旁行走的同學們都不禁側目,膽小的女生們發出尖叫和驚唿。


    借著騰空之勢,摩托車索性豎直了起來,隻用後輪支撐著在地麵上行駛,金屬製的後擋板與地麵摩擦發出銳物相碰的刺耳聲響,冒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駕駛摩托的男生繃緊直立的上身,靠近摩托車,用力控製住平衡,幾乎要與車融為一體。後麵的女生緊緊抱著男生的結實的腰腹,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長長的紅絲巾拖在地上,被風吹得烈烈作響,終於在風與速度的爭搶中,不堪重荷地脫離了女孩的脖頸,向他們身後飛去。


    兩個人的摩托炫技看得辰辰一行人心驚肉跳,幸好辰辰腦子仍保留了一絲清醒,伸出手,不失時機地抓住了隨風而去的紅絲巾。


    剛剛上演的那一幕力與美的激情碰撞,瞬間將校園裏行走著的所有人,無一例外地秒成了屌絲。


    “賊帥啊!”義廷摩拳擦掌,辰辰知道,那輛飛馳而過的摩托車激發出了他骨子裏的冒險激情。


    “那兩個是誰?看著眼熟。”雲澤扶著眼鏡,試圖努力看清摩托車上絕塵的背影。


    “著什麽急,一會兒到了餐廳,自然真相大白。”奧利弗的眼睛裏也殘存著羨慕的神情。


    “他有駕照嗎?”辰辰看著手裏的紅絲巾心中狐疑。


    走到餐廳門外,他們果然看到那輛嶄新的摩托車正斜靠在一棵大樹旁邊,義廷手癢癢,過去摸了又摸。


    幾個人一進餐廳就用目光迫不及待地搜尋,不一會兒,他們在靠窗的一張圓桌邊發現了那對皮衣情侶的背影,即便是背影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霸氣。此刻,他們正和昆丁等一眾高年級的同學圍坐在桌前高談闊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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