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塢?”


    董卓聞言愣了一愣,心想不應該啊,這玩意兒才開工了幾天,怎麽遙遠的豫州就收到了消息?


    為了迎合荀罡,董卓笑道:“荀罡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但我確實在我封地郿縣建設‘郿塢’;隻不過如今剛剛開工,隻怕沒個兩三年是建不起來的,所以算了吧。”


    荀罡沒想到郿塢才開工沒多久,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既然如此,這郿塢肯定連地基都沒有打好,也確實沒有必要去看了。


    “也不知相國如此迫切的想要見我,是為何事?”荀罡開始與董卓討論正題,“我想相國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將我從豫州招來吧!”


    董卓哈哈大笑,說道:“天下欲拜汝者多也,豈缺在下乎?傳你來不過是為了見汝一麵,何來那麽多說辭?”


    嘿!這倒奇了,難道你不應該像其他諸侯一樣,求神算卦嗎?有趣,有趣得緊!


    二人相談甚久,荀罡倒一直沒覺得董卓有哪裏不堪的地方,相反,從董卓的言語中可以聽出,他對於士大夫階層是懷著敬畏之心的。不過也可以看出,他這人睚眥必報,就算是幾十年前的事情,換到現在他也一定會報複。


    他不相信以德報怨,因為這就是他的霸道。


    “荀罡,聽聞你乃中平二年十一月所生,可是如此?”


    “相國可知道的夠清楚的啊……在下確實是中平二年所生。據家嚴所說,我落地之時,天落繁星,正中穎川山頭。事後州郡中多番尋找,就是找不到那星宿蹤影。家嚴說我乃天罡星轉世,故取名為荀罡。”


    “哈哈哈,原來還有這般故事!”董卓撫掌大笑,也不知他今日笑了多少次了,“還記得中平二年十一月時,我正在美陽抵禦北宮伯玉所部。那時我軍軍勢劣於賊寇,卻沒想天落妖星,讓我打了個大勝仗!荀罡,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荀罡迎合的笑了笑,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麽;如果讓別人知道自己是董卓的福星,那出去豈不是會遭淩遲之刑?


    屋外斜陽似火,圓滾滾的掛在天上再不如之前明亮。董卓不經意的朝屋外望去,低聲道:“都已經這個時間了啊……”


    荀罡順著董卓的視線望去,看著那火紅的烈日,笑道:“人生不過如日而已,朝陽升起,殘陽落幕;曾到過巔峰,曾到過低穀。進而一片烏黑,陷入墳地中而已。”


    “此言有大智慧啊,”董卓不再豪邁,那一刻仿佛蒼老了許多一樣,“但有些人一直都在正午,有些人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落下帷幕……荀罡,你說我是哪種人?”


    這……你讓我如何迴答?說你是正午的太陽呢,把皇帝放到哪裏?說你殘陽落幕呢……我還想多活幾天啊!


    “嗬嗬,嚇到了吧?此言不需要你迴答,我心中有數。”


    令人意外的,董卓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直接讓荀罡蒙逼了。這些人怎麽都喜歡搞這一出?先說個問題讓你為難,為難半天後他又不要你迴答了,真是稀奇!


    “盛極必衰,陰陽之理,天地至理……走吧荀罡。”


    荀罡一愣,問道:“去哪兒?”


    董卓肥胖的身體頓了頓,片刻後,說道:“未央宮。”


    ………………………………


    地方官員與皇帝相會,按理來說應該是權臣的大忌才對;但荀罡萬萬沒想到,董卓似乎並不忌諱這些,竟然安排自己這個豫州牧與皇帝見麵!


    荀罡甚至想提醒董卓,自己可是關東聯軍的一員啊!你這麽隨便讓我和皇帝見麵,似乎不太好吧……


    當載著二人的馬車就這麽直直的在未央宮的廊道上走著,若不是周遭景觀的變化:華景似琉璃,玉蓋明金鈴;白月出玉匣,長樂未央宮。隻怕荀罡都會以為自己被董卓騙了!


    “咯噠咯噠咯噠……”


    馬匹的鐵蹄聲伴隨著車輛與石頭的碰撞聲,荀罡隻感覺心裏麵一撞一撞的;漢獻帝究竟長什麽模樣,會不會有威嚴氣息,麵聖應該說些什麽話……


    他需要考慮的太多太多了,單單麵聖需要說什麽祝福語就夠難為他了;他隻知道漢朝不稱“萬歲”,其他的根本不知道啊!


    “相國,麵聖需要注意什麽?”


    荀罡隻能將這個問題,交給董卓。


    “無妨,你隻用像我那裏那樣便可!”


    董卓似乎很是輕鬆,但荀罡卻是無情的白了他一眼,你是權臣,劍履上殿,不行跪拜,自然不必在乎這些;我可是個小官,怎麽能不在乎這些?


    “未央宮,未央宮……那就長樂未央吧……”


    在日光落入西邊山脈以下前,二人終於來到了皇帝的寢宮;不得不說這未央宮真的是名不虛傳,光這距離都足以達到“未央”的程度了。


    “宣相國董卓,覲見!”


    宮外的太監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一樣,連上報皇帝都不用了,直接在外麵唿號了起來;這番舉措不像是做給董卓看的,倒像是在提醒裏麵的皇帝,董卓要來了。


    寢宮之外戒備森嚴,單單禁衛軍的防守隻怕就不下一千人,圍得個裏三層外三層,令人膽寒;守衛極其精神,縱然看見董卓也沒有絲毫行禮的意思,讓荀罡意想不到。


    難道這些人現在不應該跪下,然後大唿:“恭迎相國”嗎?


    寢宮之中輝煌豪華,荀罡頓時就覺得自己那州牧府也忒寒酸了點。忽然,一旁走出來一人,朝著董卓行禮道:“相國此來何為?”


    荀罡正不知該如何稱唿,董卓卻突然說話了:“李儒啊,陛下如今安在?”


    李儒……原來是毒死少帝的人,荀罡心中如此想。


    李儒麵對董卓無比謙卑,說道:“陛下方才用餐,如今正在宮苑後處歇息。”


    “嗯,如此便好……對了,荀罡啊,此乃郎中令李儒李文優,擔任皇帝隨從工作;李儒,此乃當朝豫州牧、討逆將軍荀罡。”


    隨從……不就是監視嗎?將自己的親信植入皇帝身邊,皇帝有什麽不好的想法都不敢說出來。然而李儒的職務卻比荀罡低了些許,需得由李儒先行行禮。


    “原來尊駕就是荀方伯,久仰久仰……”例如麵露笑意,似乎沒有絲毫的心地城府一般,令得荀罡心中狐疑。


    “哪裏的話……”


    粗略的寒暄之後,董卓便將李儒支會了下去,領著荀罡朝寢宮深處走去;然而走了一半,荀罡卻突然發現一個大門,大門外乃是環境無比優美的園林。縱然殘陽落幕,花香燕語卻沒有絲毫的停滯。


    園林中零星分布著許多的宦官、宮女,仿佛圍棋的黑白棋一般;不遠處的石桌邊上,斜靠著一位少年皇帝,十歲模樣,穿著玄色圓領錦絲袍,寬大的袖子與裙擺似乎很不合身,穿著就覺得難受。頭發微微攢著,因為還沒有到及冠之齡的緣故。


    這時,一個宦官從不遠處走來,似在獻帝耳邊說了些什麽;獻帝聞言大驚連忙起身正欲離去,卻正好與即將到來的董卓對上了視線。


    董卓臉上掛著濃重的笑意,在荀罡看來或許沒什麽,但在皇帝看來,這卻如同惡鬼的笑容。


    劉協戰戰兢兢的站在遠處,靜等董卓的到來,畢竟因為身份的緣故,自己沒有必要去迎接董卓。這或許是作為皇帝,唯一能夠反抗這個權臣的手段了。


    董卓來到了劉協的麵前,卻沒有絲毫言語;劉協知道這是在等他說話,正欲躬身道一句恥辱的“相父”,卻沒想到董卓身旁的那個小孩竟然極其突兀的雙膝跪下,口中大唿道:


    “臣荀罡,恭祝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荀罡這一行為簡直解救了劉協的尷尬,董卓輕咧了一下嘴,麵露不快,表達自己的不滿,但也是躬身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董卓多久沒有朝自己行禮,劉協已經記不得了,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從自己登基那日到允許董卓免跪拜、劍履上殿之後,董卓便再沒有朝自己行過禮了……


    如今董卓朝自己行禮,雖然不是跪拜禮,但劉協卻覺得格外的舒坦。


    終於稍微有了皇帝的感覺。


    “二位愛卿快平身!”


    荀罡緩緩起身,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皇帝,按照他的年歲,似乎也就大自己六歲左右;如此年歲,荀罡第一次感覺到了一點親和感。


    劉協身上似乎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或許是因為他身在皇家,又年幼登基的緣故,不得不成熟。不過縱然如此,劉協的成熟與荀罡也相差甚遠。


    “你就是荀愛卿?前任司空荀爽之子?”劉協問道。


    “微臣不敢。”


    劉協似乎跟看著了救星一樣,拍著荀罡瘦削的肩膀,笑道:“如此倒是大漢之忠啊!吾看的可親切的緊!”


    能不親切嗎?當初自己拚了命把你小子扶上豫州牧的寶座,如今你又是幫了自己免除一次恥辱,這都不感到親切,隻怕這世間早沒了親切二字。


    荀罡從劉協的一句話中,便意識到這個皇帝不簡單;光一句“大漢之忠”便一語雙關:先是警醒自己,讓自己注意身份;同時又鞭策董卓,讓他意識到這天下究竟姓什麽。


    董卓看著熱情攀談的二人,又聽見劉協方才所言,心中大感不滿,甚至覺得這皇帝今日是有意疏遠自己的。他朝劉協說道:“陛下,荀豫州今日前來覲見,但尚有要事在身,還是不便多留了……”


    董卓這是在變相的告訴劉協,讓他收斂點!同時也在告訴荀罡,別忘了這長安城,究竟誰是老大。


    荀罡知道自己惹怒了董卓,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憤怒;劉協呆呆的望著董卓,沒想到這一句下馬威,反而成了自己的枷鎖……可恨!


    “既然如此……荀愛卿便隨相國去吧。”劉協還是想盡量的少用“相父”這兩個字。


    權臣說啥就是啥,連自己見自己的大臣的權力都沒有,這皇帝……著實當的窩囊!


    然而令人震驚的是,荀罡突然開口道:“相國,可否允許下官與陛下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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