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紅裝步輦抬進宮的,守宮門的侍衛自是沒有見過她,不過有承恩一路送出來,再不濟的人也明白,這定是後宮那位新主子,未與皇上成婚的郡主了。


    弱水這般瞧著他們,實在是有些猜不上來,他們到底是誰的人。雖說皇兄淩肅他們,也是奪權上位,卻並沒有叫她見著多少,甚至於,連帶她都隻是聽著風聞。如今這苜國的架勢,並不比當時的大澤簡單,甚至水要更渾上幾分,但是那撲朔迷離的事情,便是叫她想不通。


    然則她顧不上想通,隻因藥仙大人已經在麟王府前等著,他負手立在門口,倒叫弱水有些不適應,總覺師父是有些迎接得太隆重了些。


    “師父。”她跳下馬車,扶了左偃,卻被後者擋了一道。


    “為師還未老到叫你扶,走走走,進去說話。”左偃帶頭走在前頭,一路上的府裏的仆從都是躬身行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麟王府的主人。


    “師父,仰麟呢?”弱水覺得奇怪。


    左偃哼了哼:“那小子,事情可多得很,你莫要管,這是他們苜國的事情,與你無幹。”


    弱水淡淡笑了笑,師父還是那個脾性:“師父此番來,聽說是仰麟請來的?仰止的病,到底如何了?”


    “嗯,好在你沒嫁給他。”左偃推開了一扇廂房的門,待弱水進來又關上,“不然守了寡,我真是對不起你娘。”


    “師父……”弱水皺了皺眉頭,“仰止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嗎?”


    “治得好如何?你莫不成喜歡上了那個病秧子?”左偃坐了下來,示意她也坐下。


    弱水有些哭笑不得,隻得坐下斟了兩杯茶水,遞給師父一杯:“徒兒聽聞至毒之血……”


    “砰!”左偃將那杯盞往桌上一摔,震得弱水閉了嘴,隻見他盯著自己,半晌都不說話,她也實在是不明所以,怔怔問道:“師父怎麽了?”


    左偃應是平複了良久,才複端起杯子:“你聽誰與你亂嚼舌根頭。”


    不過是問問,也不知師父為何這般反應,隻得老實說:“之前貌似聽成太醫還是誰說起過,師父為何這般生氣?”


    “要不怎麽說南蠻南蠻……這些人啊,陰毒的很,你瞧那相天,你以為他那些蠱毒是如何煉製的?可都是拿人命一條一條地試!才做得那般毒物,那仰止,實是個可憐的。”


    而後他容顏一正:“莫說這至毒之血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你可知如何替仰止解毒?”


    “如何?”弱水不解。


    “哼……以命換命!”左偃仰頭喝了一杯,“你瞧著仰止那臉色沒?他那是全身的血液都壞死了,得全部換血才行!”


    “怎麽會……”


    “你瞧見過他的血麽?可都是青黑色。”左偃又哼了哼,“不過,我倒是敬他是條漢子,這般的毒,也能忍得這麽久,也不似一般人了。我瞧著他也是個有抱負的,隻是不知可有命看到最後。”


    “師父……可有其他法子可解?”她總覺那個麵色蒼白的男人,活得太過辛苦,卻又實在是叫人心疼,他那樣的男子,站著也是玉樹臨風,卻偏非要與病榻為伍,實在是叫人遺憾。他是個好人,不該那般淒慘。


    左偃這才掀了掀眼皮子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徒弟,似是在揣摩她這話幾分真意,半晌,才輕輕放下了杯子,歎了一口氣。


    “真的……無解麽……”弱水有些失望,心裏說不明的情緒,不禁輕輕咬了唇角,片刻才複抬頭,“那師父……今日喚弱水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為師見自己的徒弟,需要理由麽?你好歹來了這般久,可是一封書信也無啊。”左偃搖搖頭,看著一臉沒有反應過來的徒弟,唉,自己這個小徒弟,實在是在感情上,太過於遲鈍了些。


    弱水終是明白了,這是在怪她將他們都忘卻了,其實……沒有……隻是,她並不知道該寫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傳給他們。


    “弱水來了這邊……便少有寫字了。”


    “哼,以前不是你叫為師教你的?”


    弱水自知理虧,訕訕賠笑。那時候她想著蕭鞘的字,總覺要自己也去配合他,卻不知,練了再多的字,他也不會如何動容,此番再去拿筆,倒是可笑了些。


    思量間,卻見師父正色伸了手出來:“伸手,把脈。”


    雖說有些莫名其妙,她還是伸出手去,隻見左偃的眉頭挑了挑,又停了許久。


    “師父,有什麽不妥麽?”弱水有些疑惑。


    左偃放了手,沉默了一會才道:“弱水,為師問你,若是有別的法子可以救仰止,你可願意?”


    “師父玩笑,這是師父的事情,如何能問得弱水願不願意?”


    “若是需要你的配合呢?”


    空氣突然的安靜,倒是叫左偃自己有些尷尬,便又啜了口茶水,隻見麵前的徒兒微微顰眉,似是認真想了想,才抬頭問他:“師父的意思,不是以命換命,而是要用弱水的血做藥引?”


    “我徒弟就是聰明。”左偃笑了笑,“不過為師並不能肯定能否成功,隻是你的體質……確然是與眾不同,想來應許有用……”


    話未說完,便聽嘩啦一聲,眼前寒光一閃,弱水已經起身抽出了歲久:“師父說罷,需要多少?”


    左偃沒料到她這般動作,怔了怔才抬手拍拍她:“為師不過是問一問你,莫要這般當真。”


    弱水卻是不依:“師父既然說了,又有辦法可能會治好,自然是要試試,弱水是個練武的人,幾碗血的事情,何來那般嬌氣?”


    “你倒是……對仰止不錯。”左偃不知如何形容。


    弱水搖了搖頭:“師父也說過,他是個有抱負的。弱水隻是覺得,他此生不該這般罷了。師父您也是想試試解這個毒的,便就試試吧。”


    左偃眉毛又是一挑,這個徒弟啊……便搖了搖頭:“你今日不過是給我幾滴便好,我得入宮看看他再做決定。”


    弱水二話不說便將指尖劃了個口子,左偃暗道怎麽這般性急,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接了幾滴,而後要給她包紮,卻被弱水擋了:“幾滴血,不需要的。”


    中年男人收迴了手,歎息道:“你這般,倒是有些像你師娘。”


    弱水將歲久插迴劍鞘,聽了這話才抬起眼來:“師父……還記得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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