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救秦家堡的人？”
莫問昔搖搖頭：“不是，唐堯不是秦家堡的人。”剛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可笑，唐氏兄妹明明是喊著秦尚成少主的，可見唐家人已經是為其所用，隻是……“問昔覺得，唐氏兄妹並不像是壞人。”
“壞人？”邢之意手指撚起茶杯轉著，“你不過剛剛出世一年，你又知曉什麽？好人？壞人？這種東西，豈是可以隨意辨得。”
說罷他站起來，緩緩俯身，他的臉近在咫尺，一隻修長的手伸在她眼前，徐徐撫上她的臉：“弱水……”許久未聽人這般叫自己，莫問昔有些愣怔，邢之意的手似是帶了些魔力，讓她忘記了反應，他的唿吸就在鼻息，一字一字地說：“我觀公子，卻非行醫救世之人，使毒，倒是好手。你莫不是忘了，曾經批駁我的話？”
“你……”終於找迴一點神識，一掌拍在他肩上，惹得他踉蹌退了數步，她隻覺得臉上大赤，再也無法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對我下毒？”
邢之意拍拍手：“然而並未成功。”
莫問昔的眼中少有地帶了些赤紅，已在爆發的邊緣，見她如此，他也不擔心，隻用桌上的手巾慢條細理地將手指一根根擦拭了遍，才說：“你這百毒不侵的體質，倒是難得。”
“邢之意，莫要太過。”
“是，莫姑娘。”重又恢複了戲謔的笑臉，他放下手巾，“你且迴去吧，既然是同行，還勿要拋棄了他們才是，明日，再來尋我。”
不欲再與他多說，莫問昔轉身就走，他添了一句：“謝姑娘今日的惦念之情。”
莫問昔想，自己怎麽不是唐靈，也好狠狠地“呸”上一下發泄一番，此時卻也隻能悄然離開，什麽話也說不出，白瞎了今日還曾擔心他在東營的安危，平白無故被邢之意……調戲！
重新迴到城外，篝火還在兀自燃著，唐尋仍舊靠坐在那棵樹下，隻不過此刻已經醒來，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莫問昔自是沒什麽可躲閃，索性坐在他身邊的空地上。
唐尋微微側了下身，開口道：“莫姑娘輕功當真不錯。”
她拍拍黑衣上的浮塵，聞言動作並未停頓：“你那晚不是已經知道麽。”
對麵的男子苦笑一聲：“原來那晚你確實是醒著的。唐某自問這麽多年未疏於習武，比之姑娘卻是差得遠了。”
莫問昔眯眼看看那篝火，火焰跳躍得讓她的眼睛仿佛都迷了迷，往年那久長的歲月，清冷的戒穀裏，卻是一絲暖意都沒有的。有一瞬間的模糊，便閉眼假寐：“你若有十年的時間，每日隻剩下練武一件事情可做，便也不會如此驚歎於我。”
“如此，那在下也釋然了。”唐尋撿起一根樹枝，挑了挑火，“這邊光線有些強，姑娘如果不適，可遠些休息。”
“也好。”話音未落，人已在樹上。
唐尋放下樹枝，抱起雙臂，獨自又坐了一會。潛意識裏，他覺得這個姑娘並不簡單，功夫如此之好，卻從未在江湖聽過她的名號，此為一；而今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她又偏生出現在這是非之地，此為二；萍水相逢，自己兄妹二人曾還夜半試探與她，她既知道卻還要為二伯求醫，此為三。如若說她想要從他們身上拿到什麽，也是可能，隻是……她行事灑脫，倒也不像……
當清晨第一縷光透過樹縫映上臉時，莫問昔抬手蓋在了眼上，下邊傳來陣陣清香，夕顏已經站在樹下衝她喊道：“呦，可算是醒啦？唐大哥烤了魚，你且下來嚐嚐。”
“喂！誰是你大哥！那是我大哥！”唐靈立刻站出來表達了不滿。
“小姑娘，我不叫他唐大哥，難道要叫他唐小弟？”夕顏看起來應付起唐靈來，已是得心應手，起碼現在唐家小姑娘隻能幹瞪著眼生氣。真好，莫問昔想，這樣的日子，也是好的，熱鬧聒噪些，卻也是原本世間該有的。
走到火邊，便見唐尋遞過來一條魚，穿在一個木枝上：“此次來，沒有帶什麽，隻撒了些鹽，姑娘莫嫌棄。”
“唐大哥不要拘謹，昨晚不也這般吃了嗎，如果沒有你，我們可吃不著熱食呢！”夕顏拉莫問昔坐下，接了口。
莫問昔笑笑，也是，走得急，行李都沒怎麽收拾，這吃的，自是沒有準備的。魚烤得剛剛好，雖然是隻有一些鹽味，但是唐尋處理得好，加上是熏烤，並沒有太多的腥味，不禁誇讚了一句：“唐大哥手藝確實好。”
“過獎，不過是給靈兒做得多了，手熟而已。”唐尋低頭轉著手裏的魚，剛硬的臉上現出一絲憨厚的笑。
夕顏嘖嘖兩聲問：“我聽聞早年間唐家堡是很輝煌的，怎的還需要你做這庖廚之事？”
本轉著魚的手頓了一頓，臉上的笑也僵住，許久才輕輕道：“招了些變故。”
“哼！”唐靈指著夕顏，“你做什麽大清早的指人痛處？！”
“我？”夕顏也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說我指人痛處？我不過問一句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何還能至今都想不開！”
“弱水姑娘，”唐尋似是下定了決心，終於看著她，夕顏愣了半晌才想起來此時的弱水就是自己，便轉頭也望向他，隻聽他說，“有些事情，過去再許久，也是忘不掉的。毀家滅族之痛，換作是你，可受的？”說完他便起身拿了杆魚，去了遠處唐堯坐著的地方。
唐靈哼得更加惡狠狠了些，夕顏卻隻記得方才唐尋那一眼，那是赤裸裸的恨和複仇的火焰，這樣的眼神，她本想著應該在另一個人身上，可是那人卻從未有過這洶湧，而今在唐尋眼中見到，才突然知曉，那人缺了的，原是人氣。毀家滅族之痛都受的，還有什麽不能壓抑。
莫問昔稍後也站了起來，看著仍舊在出神的夕顏，拍拍她：“走吧，唐大哥應是不會記仇的，今日也確實是你過了。”
夕顏抬起頭，她一直隻當莫問昔是個小姑娘，甚至是需要自己照顧的，卻不想今日在她口中聽到一句淡淡的責備，莞爾一笑，便也站了起來：“我會尋個機會道歉的。”莫問昔點點頭，先行牽了馬出來。
五人再次啟程，這次沒多久，便到了西京城下。守城的一個兵正站在牆頭往下喊話：“今天你們運氣好，陳副將軍說開城門，你等可得速度些，進了城當守本分！”下邊已有些人候著，吵吵嚷嚷中，門終究是開了。這本就沒有私自關城的道理，這般訓話，倒顯得這西京城越發地有鬼。
白日的西京城內，倒是也人來人往，跟卞都城沒什麽區別，隻是到處都有官兵巡邏著，顯得有些緊張兮兮。這樣的情況直接去東營恐是不大妥當。
“唐大哥，我們不如先尋個落腳的地方再議。”
應該也是看出了西京的不同，唐尋停下馬表示同意，一行人便向著城中的客棧去。如果沒有記錯，昨日的酒肆邊便有一間客棧，莫問昔直接帶了他們過去。
“咦，這位姑娘，你不是昨晚……”那位大娘正在門口洗菜，望見莫問昔話未問完，轉而看看城門口那邊道，“今日是開了城門了？”見他們點頭，便笑了：“你們是要住店吧？我叫老頭子去隔壁，這些日子呀，城裏都沒什麽過往的，這客棧，我們都許久未開啦！”難怪晚間客棧打烊得那般早，昨晚莫問昔來的時候隔壁黑黢黢地，她還是借著酒肆的燈光才看清是個客棧。
“老頭子——來客人了，快過去！”
“來了來了，今日竟來人了？”說是老頭，聲音倒不是太過蒼老，隱隱有拄拐的聲音傳來……
莫問昔搖搖頭：“不是，唐堯不是秦家堡的人。”剛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可笑，唐氏兄妹明明是喊著秦尚成少主的，可見唐家人已經是為其所用，隻是……“問昔覺得，唐氏兄妹並不像是壞人。”
“壞人？”邢之意手指撚起茶杯轉著，“你不過剛剛出世一年，你又知曉什麽？好人？壞人？這種東西，豈是可以隨意辨得。”
說罷他站起來，緩緩俯身，他的臉近在咫尺，一隻修長的手伸在她眼前，徐徐撫上她的臉：“弱水……”許久未聽人這般叫自己，莫問昔有些愣怔，邢之意的手似是帶了些魔力，讓她忘記了反應，他的唿吸就在鼻息，一字一字地說：“我觀公子，卻非行醫救世之人，使毒，倒是好手。你莫不是忘了，曾經批駁我的話？”
“你……”終於找迴一點神識，一掌拍在他肩上，惹得他踉蹌退了數步，她隻覺得臉上大赤，再也無法繼續剛才的問題，“你對我下毒？”
邢之意拍拍手：“然而並未成功。”
莫問昔的眼中少有地帶了些赤紅，已在爆發的邊緣，見她如此，他也不擔心，隻用桌上的手巾慢條細理地將手指一根根擦拭了遍，才說：“你這百毒不侵的體質，倒是難得。”
“邢之意，莫要太過。”
“是，莫姑娘。”重又恢複了戲謔的笑臉，他放下手巾，“你且迴去吧，既然是同行，還勿要拋棄了他們才是，明日，再來尋我。”
不欲再與他多說，莫問昔轉身就走，他添了一句：“謝姑娘今日的惦念之情。”
莫問昔想，自己怎麽不是唐靈，也好狠狠地“呸”上一下發泄一番，此時卻也隻能悄然離開，什麽話也說不出，白瞎了今日還曾擔心他在東營的安危，平白無故被邢之意……調戲！
重新迴到城外，篝火還在兀自燃著，唐尋仍舊靠坐在那棵樹下，隻不過此刻已經醒來，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莫問昔自是沒什麽可躲閃，索性坐在他身邊的空地上。
唐尋微微側了下身，開口道：“莫姑娘輕功當真不錯。”
她拍拍黑衣上的浮塵，聞言動作並未停頓：“你那晚不是已經知道麽。”
對麵的男子苦笑一聲：“原來那晚你確實是醒著的。唐某自問這麽多年未疏於習武，比之姑娘卻是差得遠了。”
莫問昔眯眼看看那篝火，火焰跳躍得讓她的眼睛仿佛都迷了迷，往年那久長的歲月，清冷的戒穀裏，卻是一絲暖意都沒有的。有一瞬間的模糊，便閉眼假寐：“你若有十年的時間，每日隻剩下練武一件事情可做，便也不會如此驚歎於我。”
“如此，那在下也釋然了。”唐尋撿起一根樹枝，挑了挑火，“這邊光線有些強，姑娘如果不適，可遠些休息。”
“也好。”話音未落，人已在樹上。
唐尋放下樹枝，抱起雙臂，獨自又坐了一會。潛意識裏，他覺得這個姑娘並不簡單，功夫如此之好，卻從未在江湖聽過她的名號，此為一；而今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她又偏生出現在這是非之地，此為二；萍水相逢，自己兄妹二人曾還夜半試探與她，她既知道卻還要為二伯求醫，此為三。如若說她想要從他們身上拿到什麽，也是可能，隻是……她行事灑脫，倒也不像……
當清晨第一縷光透過樹縫映上臉時，莫問昔抬手蓋在了眼上，下邊傳來陣陣清香，夕顏已經站在樹下衝她喊道：“呦，可算是醒啦？唐大哥烤了魚，你且下來嚐嚐。”
“喂！誰是你大哥！那是我大哥！”唐靈立刻站出來表達了不滿。
“小姑娘，我不叫他唐大哥，難道要叫他唐小弟？”夕顏看起來應付起唐靈來，已是得心應手，起碼現在唐家小姑娘隻能幹瞪著眼生氣。真好，莫問昔想，這樣的日子，也是好的，熱鬧聒噪些，卻也是原本世間該有的。
走到火邊，便見唐尋遞過來一條魚，穿在一個木枝上：“此次來，沒有帶什麽，隻撒了些鹽，姑娘莫嫌棄。”
“唐大哥不要拘謹，昨晚不也這般吃了嗎，如果沒有你，我們可吃不著熱食呢！”夕顏拉莫問昔坐下，接了口。
莫問昔笑笑，也是，走得急，行李都沒怎麽收拾，這吃的，自是沒有準備的。魚烤得剛剛好，雖然是隻有一些鹽味，但是唐尋處理得好，加上是熏烤，並沒有太多的腥味，不禁誇讚了一句：“唐大哥手藝確實好。”
“過獎，不過是給靈兒做得多了，手熟而已。”唐尋低頭轉著手裏的魚，剛硬的臉上現出一絲憨厚的笑。
夕顏嘖嘖兩聲問：“我聽聞早年間唐家堡是很輝煌的，怎的還需要你做這庖廚之事？”
本轉著魚的手頓了一頓，臉上的笑也僵住，許久才輕輕道：“招了些變故。”
“哼！”唐靈指著夕顏，“你做什麽大清早的指人痛處？！”
“我？”夕顏也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說我指人痛處？我不過問一句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何還能至今都想不開！”
“弱水姑娘，”唐尋似是下定了決心，終於看著她，夕顏愣了半晌才想起來此時的弱水就是自己，便轉頭也望向他，隻聽他說，“有些事情，過去再許久，也是忘不掉的。毀家滅族之痛，換作是你，可受的？”說完他便起身拿了杆魚，去了遠處唐堯坐著的地方。
唐靈哼得更加惡狠狠了些，夕顏卻隻記得方才唐尋那一眼，那是赤裸裸的恨和複仇的火焰，這樣的眼神，她本想著應該在另一個人身上，可是那人卻從未有過這洶湧，而今在唐尋眼中見到，才突然知曉，那人缺了的，原是人氣。毀家滅族之痛都受的，還有什麽不能壓抑。
莫問昔稍後也站了起來，看著仍舊在出神的夕顏，拍拍她：“走吧，唐大哥應是不會記仇的，今日也確實是你過了。”
夕顏抬起頭，她一直隻當莫問昔是個小姑娘，甚至是需要自己照顧的，卻不想今日在她口中聽到一句淡淡的責備，莞爾一笑，便也站了起來：“我會尋個機會道歉的。”莫問昔點點頭，先行牽了馬出來。
五人再次啟程，這次沒多久，便到了西京城下。守城的一個兵正站在牆頭往下喊話：“今天你們運氣好，陳副將軍說開城門，你等可得速度些，進了城當守本分！”下邊已有些人候著，吵吵嚷嚷中，門終究是開了。這本就沒有私自關城的道理，這般訓話，倒顯得這西京城越發地有鬼。
白日的西京城內，倒是也人來人往，跟卞都城沒什麽區別，隻是到處都有官兵巡邏著，顯得有些緊張兮兮。這樣的情況直接去東營恐是不大妥當。
“唐大哥，我們不如先尋個落腳的地方再議。”
應該也是看出了西京的不同，唐尋停下馬表示同意，一行人便向著城中的客棧去。如果沒有記錯，昨日的酒肆邊便有一間客棧，莫問昔直接帶了他們過去。
“咦，這位姑娘，你不是昨晚……”那位大娘正在門口洗菜，望見莫問昔話未問完，轉而看看城門口那邊道，“今日是開了城門了？”見他們點頭，便笑了：“你們是要住店吧？我叫老頭子去隔壁，這些日子呀，城裏都沒什麽過往的，這客棧，我們都許久未開啦！”難怪晚間客棧打烊得那般早，昨晚莫問昔來的時候隔壁黑黢黢地，她還是借著酒肆的燈光才看清是個客棧。
“老頭子——來客人了，快過去！”
“來了來了，今日竟來人了？”說是老頭，聲音倒不是太過蒼老，隱隱有拄拐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