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影衛的匯報,書桌前的人放下手裏的書卷,習慣性地拿起扇子:“沒有被發現?”


    暗夜點頭:“他並未發覺是屬下,邢丞相也是檢查了影衛的屍體再次確認後埋下的。”


    “退下吧。”


    “屬下還有一事不明。”


    滎王抬頭默認了他的詢問,暗夜低頭:“現在那皇上疑慮已消,為何還會交代屬下盯著您呢。”


    修長的手指撫弄著扇柄,“偷來的位置,終歸坐不踏實。”


    暗夜想了一會,行了一禮,倏然消失,仍舊蟄伏於暗處。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叩叩兩聲,謹慎疏離。弱水等了一會,正待離開,身後卻吱呀一聲門開了,迴身望去,白袍白扇還有那毫無相符的容貌,此時,那淡然無波的臉上一雙眼睛卻古潭般深幽地望著她。


    映入滎王眼中的,便是一位黑衣的少年,逆著光,隻隱約看見她眼中的微微詫異,她說:“王爺。”聞聲他頓了一下,還是男子的聲音,並未換迴來。


    弱水感受到他的停頓,立馬明了,補了一句:“邢之意給我喂了毒,需兩日才可解。”看他點點頭,便又接著問:“王爺,不知道要我做什麽。”


    “蕭鞘”,他走近幾步,低頭看她,她比尋常女子稍高一些,此時剛好到他肩膀的位置,“以後私下,你可喚我蕭鞘,這是我的名字。”


    弱水點頭表示知曉:“那你需要弱水今後做什麽?”


    “今後,你也不叫弱水。明天嗓子恢複後,女裝來我書房。”


    饒是弱水再過淡泊,麵對這樣的情形,卻第一次想要反抗,身體的反應比思想更快,手裏的劍已出鞘,寒光凜凜的劍指向蕭鞘,陽光下更覺森森寒氣:“師父棄我,我不論。師娘棄我,我不論。邢之意將我交給你,我亦不論。而今,你卻舍我姓名,替我抉擇身份,恕我不能如意。”


    “你預備如何?”蕭鞘看著她。


    “我會離開,我曾答應邢之意,做他護衛,直到他說結束,而今他已用行動告訴我結束了,我自可來去。”


    蕭鞘用扇推開劍稍許,看著劍身問:“你可知,你手裏這把短劍名何?”


    弱水沒有迴答,這是師父給她的唯一的東西,那年師父把短劍交給她讓她好好保管,便離開了,這些年,師娘並沒有特意教過她劍,用劍,是她自己在那長久的寂寥中琢磨的。


    蕭鞘突然反身握住她的手,她大驚不好,愣怔的瞬間竟被人近身,然他的手萬分有力無法掙脫,且她感覺到蕭鞘握著她的手帶她劃出的弧度帶著不一樣的劍氣,再後幾招弱水驚覺這堪堪幾個動作,竟是幾個招式,平淡無奇又翩若驚鴻,她從不知道這把短劍可以使出這般力道,隨著再一轉身,身後人一手握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手收了招式,周身的空氣似都被攪亂,險些讓她握不住劍。


    蕭鞘錯身一步,替她收劍入鞘:“這劍,名曰莫問。”


    弱水望著劍,依舊沉默,他便等著,良久,弱水轉身離開:“明天,我會來找你。”


    一直看著她離開視野,他才抬手,默然莞爾。


    “少爺,難道弱水真的不迴來了?”訶子那天直到自家主子上車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是弱水速度慢,而是不跟他們迴來了。可是這都一天了,弱水還沒有迴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年,即便是再難的事情,弱水都是很快解決了迴來的。


    邢之意站在弱水住的房間門口,自嘲地又搖搖頭,早早便知道弱水不會在這裏待多久,卻還是私心將她的嗓子弄壞兩日,可是僅僅兩日又如何呢,她終究是他的。再見到她,恐怕再也不同往日了。抬手製止了訶子的腳步:“記住,再也沒有弱水這個人。別人問起,記得,弱水是個男子。”身後的訶子怔住了,而後道是,退出了院子。


    風聲吹得蕭瑟,邢之意記得,也是在這樣一個蕭瑟的日子裏,師父帶著他迴來,父親七竅流血而死,他聽婢女嚼舌頭說,他們是被詛咒的一家,他的母親,亦是這樣死去,現在,到了他的父親。這話他問過爺爺,老人震怒中將所有嚼舌頭的仆人都清理了。而後他依舊是跟著師父雲遊,直到爺爺臨去才被急招迴來,爺爺抓著老皇帝的手要求答應讓他襲承自己的丞相位,當時滿屋跟來的大臣都看著,他分明看見老皇帝眼中的晦暗,卻終究是答應了,這是兩代功臣之後,他必須答應以安人心。後來,為了穩坐這丞相位,他多次涉險平定各亂,再無人質疑這位置。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師父並沒有對他隱瞞,這毒,他一早便牢牢記著。師父要教他醫術,他卻求師父教自己毒術,藥仙沉吟良久,終究鬆口,卻讓他答應,以後助蕭鞘行事,做他的暗支,他應了。這也許,便注定了,有些人,隻能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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