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以來,劉玉華的業餘時間,全是替三清灣的已列入餓殍名單的老人做老衣。老祖婆也已

    經水腫一個多月了,七十九歲高齡,肯定是好不起來了。劉玉華受四家人委托,親自到城裏,給老祖婆扯老衣、壽被、壽鞋的布料。

    劉玉華想,老祖婆辛苦一輩子,最後穿好點的洋布到陰間去,也顯得出兒女們的孝心。他到最大的百貨公司裏去選布料。她與售貨員談論布料時,突然,背後傳來一聲,“玉華姐!是你呀!”

    劉玉華扭頭一看,是縣婦聯主任蘇曉梅在喊她,旁邊還站著縣長謝平原。她高興地說道:“哦!是您兩夫妻喲!幸會!幸會!”

    “玉華姐!你買這麽多布做啥?”

    “曉風的祖母得水腫病,快死了,我來買布做老衣、壽被,我天天都忙著做老衣。我們隊有十多個得水腫的,都是快要死的人了。”

    “咋個這麽多人得水腫,真的沒糧食吃了嗎?”謝縣長問道。

    “你這個縣長在上邊,不知道下邊的情況嗎?還有啥子糧喲!前不久,陳大全帶著二十來個人,到我們三清灣各家各戶翻箱倒櫃地搜糧食呢!和日本鬼子差不多。”

    謝平原一聽,皺起眉頭說道:“陳大全怎麽能這樣幹呢!那不是搶老百姓嗎?”

    “也隻有你縣長才敢這樣說。我給你說,我三叔的女婿在縣財政局工作,李良彬,你認得的。一家五口省吃儉用,給我三叔送來十二斤大米,硬是被陳大全搜到公社去,被公社幹部們吃了,還差點把我三叔抓到公社去關起來收拾。”

    “簡直是土匪的做法,魚肉百姓嘛!”

    “謝縣長!不是我有意要告他們的狀。我們公社出了養豬模範,說是一千頭,到處借來湊數,現在去看,一百頭都不到,各個大隊都有養豬場,人都沒有糧食吃,豬兒也就沒糧喂了,天天都死豬,幹部們可高興呀,死豬兒肉,送一些給公社幹部,剩下的由大隊幹部私分,何誌芳還給我拿了幾斤來。我敢說,李仲清那兒,可能每天都有人送豬肉去。”

    “這是什麽共產黨員?”謝縣長已經憤怒極了。

    蘇曉梅想起當年在土地廟裏,李仲清意圖不軌之事,她氣憤地說道:“李仲清這種人哪裏還配得上共產黨員的稱號?”

    劉玉華說道:“謝縣長!讓你吃驚的事還多呢!你也學一學八府巡按大人,微服私訪一下,你就見怪不怪了。告辭了,家裏窮事還多。”

    劉玉華急著趕迴家,想到謝縣長的吃驚樣,難道他真的不知道下邊幹部們在做什麽事?還是他清楚下邊情況,有意裝憨呢?“媽,幺舅來了。”張靜遠背著書包,跑進屋。

    劉玉華抬頭往外看,兄弟劉誌全正從下廳走來,她已預感到不妙,十天前,她迴去看望了得水腫的母親,十有八九,母親過世了。

    “娘去世了。”兄弟劉誌全輕聲說。

    劉玉華沒有哭出聲,隻是落淚,母親六十八歲了,誰也料不到,會因為沒糧食吃,得水腫病死去,母親一輩子,沒生過什麽病。比起張明月四公來,活了六十八歲,也使後人想得通了。

    張新慧和張靜遠也對慈祥的外婆離世很傷心,張靜遠吵著要去看外婆最後一麵。

    “書都不讀啦!你和姐姐給我好好地讀書。你們在家,好好的,要聽娘娘的話,不要遍山馬兒跑,我最多兩三天就會迴來。”

    媽媽去外婆家了,張靜遠放學迴來,娘娘沒另外煮稀飯,從食堂裏端迴的紅蘿卜真難吃,他努力吞了半碗,實在吃不下去了,跑出去,找著張新全,說道:“紅蘿卜怪難吃,我們又到屋後大土去吃甘蔗,那裏頭的羅漢甘蔗甜得很!”

    一會兒就約到了張天田、張天華,張天田說:“我把蔑刀帶上,吃哪根砍哪根。”四人從黃果樹下,溜進屋後大竹林,再鑽進甘蔗林。

    四個小夥伴溜到大土中間,怕砍甘蔗弄出響聲。張靜遠說:“選中哪一根,先把葉子剝了,再下顛子,最後砍兜子,才不會有大的響聲,千萬小心,不要被人聽到。”

    自己砍,自己吃,一會兒,每人吃了三根,肚子裏已經“叮咚、叮咚”地響了。

    突然,張天華發現在甘蔗壟子上放有一隻大瓦罐,裝有滿滿地一罐黃穀。大家高興極了,抬到黃顛樹下。

    張天培的兒子張新全說:“我們家有一杆秤,我去拿來,四人平分。”

    “新全,拿秤幹啥子?”張新全的母親李文英問道。

    “分穀子,我們在甘蔗土揀到一隻罐子,裝著滿滿的穀子。”

    “哎呀!那是我放的!”

    “你咋個放到山上去了?”

    “還不是怕搜糧食的搜去。”

    聽說是張新全家的穀子,當然物歸原主了。

    張靜遠摸著漲鼓鼓的肚子,心裏想,根據媽媽教的做人原則,吃生產隊的甘蔗,肯定是錯的,媽媽知道後,一定會批評。可是,他們公社幹部把三祖父的十多斤米拿去吃了,更不對,幹部們把大隊豬場的死豬瓜分,二叔是治安,何阿姨是婦女主任,他們能分到那麽多肉,一點自責的意思也沒有。“村看村,戶看戶,社員看幹部”,我們小孩吃點甘蔗,算不上什麽事了,何況還沒有砍一些甘蔗拿迴家吃呢。張靜遠想通了,吃甘蔗吃得心安理得,隻要肚子餓了,就得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張靜遠對張新慧說:“姐姐,我們吃甘蔗,才甜喲!我隻吃了三根,肚兒就裝不進了,我給你撕了幾節甘蔗迴來。娘娘吃不動,你把它吃完,我到山上找油菜和苕秧。”

    “我看,把你們抓住了,咋個辦”

    “哪個會來抓?悄悄地在大土中間,砍下來慢慢吃,吃飽了才鑽出來。”

    第三天,媽媽迴來了,她說:“靜遠!我爺爺死時,好風光喲!做道場七天七晚,各個碼頭的人來來往往,吊喪的數不清。你外婆死,不準信迷信,悄悄地請了個道士,看了個地點,響器也沒有,就埋了。你說,人來到世上,家裏人歡天喜地接生;人到陰曹地府,也應該熱熱鬧鬧地送終呀!”

    “媽!就是準許信迷信,道士加班加點地幹,也忙不過來呀!”張新慧說。

    劉玉華說道:“是呀!人死了,再大的官也是沃泥巴,在生時沒飯吃,死了搞得再熱鬧有什麽用呢?我傷心的是,你外婆是全身發亮死去的。你的舅舅們是大孝子,沒有好東西給老娘吃,是餓死的呀!怪誰呢!”

    吃過午飯,張天華跑來說:“靜遠,我們去寨子山找紅苕秧。”

    張天清看見了,也跟了去,三人到了青龍山,主要是找那些點豌豆的土,容易發現目標。轉到白虎山那邊,張天華喊道:“靜遠!快來,這塊土的苕秧多。”

    三個小家夥根本不管挖苕秧要損害豌豆苗,沉醉於那麽多紅苕秧,每一個發現就是一根或大或小的紅苕,挖得喜笑顏開的,張靜遠的小背簍快裝滿了。

    “不——不準挖——挖!”

    突然,從岩坡下竄上來一個人,他是十生產隊的,人稱“胡夾舌”(結巴)。他鑽進十二隊甘蔗土裏飽吃了一頓甘蔗,怕走大路被人發現,才爬山繞道迴家,哪知,碰上三個小孩正在十生產隊的豌豆地裏大搞破壞呢。

    張天清年齡最大,發現敵情,迅速跑往青龍山;張天華小張靜遠半歲,離“胡夾舌”最遠,也逃之夭夭;張靜遠正在挖一根大的紅苕,他盡量不傷到豌豆苗,用手摳泥土,一根大紅苕剛摳起來,他正在高興著呢,聽到吼聲再跑,已經遲了。

    張靜遠背著背簍,扛著小鋤頭,肯定跑不過那個大人;丟掉背簍,等於前功盡棄,外搭背簍,丟掉小鋤頭,今後再挖苕秧,就沒有合手的工具了。一樣也不能少。他不跑,慢慢地走。

    “胡夾舌”抓住他,拉著就走,嘴裏念道:“挖——挖啥——啥子嘛!挖——挖死那——那麽多——多豌——豌豆!”

    張靜遠大哭起來,他想用眼淚喚起對方的同情心,沒有起作用,反而挨了一耳光,頓時,眼冒金星,臉部火辣辣的。對於張靜遠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從他能記事起,還沒有誰的手掌與自己的臉接觸過。他立即大罵起來:“‘胡夾舌’!你婆娘生個娃兒沒屁眼!”

    “胡夾舌”沒想到這小孩那麽不怕事,居然敢罵自己,他本是結巴,對罵隻有輸,他又揮手打去。張靜遠拚著再挨一下打的危險,一口將抓他的一隻手咬住,狠狠地使勁。

    “胡夾舌”的右手正要與張靜遠的太陽穴接觸,真的接觸了,那是非常危險的,全靠張靜遠那狠心地一咬,才救了自己。

    “哎喲——喲!手——手!”“胡夾舌”打人的手立即停止進攻,那隻抓人的手也立即鬆開,火辣辣地痛。

    張靜遠鬆開口的同時,拔腳就想逃走。馬上被胡結巴打人的手抓住,被咬的手直甩,他拉著張靜遠往十生產隊走去。

    一路上,張靜遠哭著罵人:“‘胡夾舌’,日死你媽都不得好!”

    “胡夾舌”也不再打人,他看著幾個牙痕,頭上直冒虛汗,害怕被再咬一口,聽人說,人口毒得很,比烙鐵腦殼毒蛇還毒。他不打人,張靜遠也就不再咬他。

    張天華跑迴三清灣,遠遠地看到劉玉華,喊道:“玉華大嫂!靜遠被‘胡夾舌’抓去啦!”

    張靜遠被“胡夾舌”拉到十生產隊的於家大院子,隊長於德民問道:“老胡!啥子事?”

    “這個娃兒在……在山上挖……挖苕秧。”

    於德民仔細看著張靜遠,說道:“這個娃兒好像是張曉風的兒子嘛!”

    張靜遠覺得很沒臉麵,破壞生產,被人抓了現行,居然聯係到父親。他要撈迴臉麵,大聲說:“‘胡夾舌’跑到我們生產隊彎彎大土吃甘蔗!”

    於德民看到張靜遠的小背簍裏的紅苕秧,一切都明白。孩子為了生計,不顧及莊稼,肯定不對。可是,張曉風當鄉政府文書時,是個大好人呀!他很佩服張曉風的人格,怎麽能傷害他的兒子呢?他說:“把豌豆挖死了不好,今後不許再挖了。”

    於德民從“胡夾舌”手裏拿過小鋤頭和背簍,交給張靜遠。張靜遠沒有想到事情那麽容易就解決了。他心裏高興,嘴裏答道:“今後不挖了!”

    劉玉華也風急火燎地趕到,她老遠就說道:“於二兄弟,把我靜遠的魂嚇掉了,我要找你算帳。”

    於德民笑著說:“玉華嫂子,借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嚇你嫂子的寶貝兒子。沒事了,把他帶迴去。挖了苕秧,搞壞了豌豆苗。唉!這個年月,為了活命。”

    劉玉華拉過張靜遠,問道:“遠兒!沒事吧?媽聽說後,擔心極了,他們沒有打你吧!”

    張靜遠看到於隊長那麽寬宏大量處理此事,他想,雖然被“胡夾舌”打了一下,反咬他那一口是夠重的,“胡夾舌”吃了大虧的,他也想早點平息此事,說道:“媽!沒有事,我們迴家吧!”

    劉玉華帶著張靜遠走了。“胡夾舌”說道:“隊——隊長!你——你不對!”

    於德民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教育一下就行了。你是大人了,去吃人家的甘蔗,還不是錯的。”

    張靜遠迴到家,張天華、張天清跑來問候,張靜遠說:“你兩個不落教,看見‘胡夾舌’來,都不喊一聲。”

    “胡‘夾舌’像偷兒一樣爬上來,都到麵前了,來不及喊。”張天華說道。

    張天田跑來說:“靜遠!你祖祖喊你去。”

    張靜遠來到祖祖麵前,說道:“祖祖!你好些了吧!”

    “聽說我的乖靜遠被人抓去了,就是挖了幾窩苕秧嘛!有啥子了不起。靜遠,沒挨打吧?”

    祖祖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還擔心曾孫的事,使張靜遠更加喜歡祖祖,他說:“祖祖!我們家裏有小腸子做的香腸,您吃不吃?”

    “靜遠有孝心,留著你們自己吃,祖祖咬不動。”

    “切細點,可以吞下去的。”

    “祖祖不行了,靜遠!要聽媽媽的話,你媽拖——拖你——你們一家,太——太苦……”

    隻說了幾句話,張靜遠就覺得祖祖不大對勁。他急忙說道:“小大爺!祖祖有麻煩了,快去喊大人來。”

    張忠華在正堂屋裏算賬,跑進屋來,探著母親的氣息,說道:“靜遠!你祖祖不行了,快去喊你三祖父,再跑到衝下邊,去喊你四祖父一家,叫他們全家趕快來!”

    張靜遠迅速地將祖祖病危的消息傳達出去,一路小跑,到四祖父家,氣未調勻,他說道:“祖祖不……不行了,幺公叫……叫大家快去!”

    張靜遠迴到三清灣,祖祖已被抬到大堂屋的中間,劉玉華、餘秋華、李文英等正給老人穿好老衣,放到大躺椅上。老人的三個兒子、四個兒媳站在周圍。

    張忠文說道:“張天平!你馬上到水晶壩去,把幺舅公請來,天黑前趕得到。明天一早,就趕到代家壩,請你姑姑迴來。我們幾家的兒孫,要輪流守夜,不要老人過世,沒有人送終。”

    第二天下午三點過,張靜遠的祖祖、張天田的婆婆因水腫離開了人世。四家的後人站滿整個房間,能為老人送終,是大家有福氣。

    雖然政府不準老百姓信迷信,隻準信馬列主義思想,但是,沒有多少科學文化知識的農民,不懂馬列主義的遠大理想,在現實生活中,愈是窮困,就愈加相信祖傳的虛無的鬼神之說,希望神靈給予幫助。

    張忠文說道:“我們三清灣五大房人,就數我們二房人丁最旺,在二房中,又數我們長房的人最多。但是,我們四弟兄中,又虧了長房:大哥三十多一點就得病死去,隻留下曉風一根獨苗,曉風才二十七歲,就遭冤枉死去,留下新慧和靜遠,偏偏又遇上這場災難,我聽一個看了《玉匣記》的人說,很多人都逃不過這場天災人禍。

    我今天說這些話,就是一個目的,我們四家人要同舟共濟。老娘前幾天對我說,她最放不下心的是大哥一家人,我對娘說了,我們三家會照看玉華母子的,三哥和幺弟,你們沒啥說的吧!”

    張忠和說道:“老娘不說,我們也會幫助玉華的。玉華多能幹啊!一定能把倆孩子撫養大,新慧和靜遠一定有出息。”

    劉玉華流著淚說:“祖婆那麽掂記著我們家,我很感激,多給她老人家磕幾個響頭。你們叔叔嬸嬸,弟弟妹妹,對我們一家夠好的了。我也希望,我們四家的人不要在這場災難中餓死。”

    張忠文又說道:“老娘歸西,政府不準做法事,我們還是要找道士來指路,找一個好墳地,看一個幹淨日子,弟兄多,不要虧哪一房才好。”

    “那些道士的羅盤都收了,咋個看地?”大隊治安員張天元說。

    張忠華說道:“我們的本家,長江道士還有羅盤沒搜去,我悄悄地請他來。”

    哪裏知道,長江道士早就被陳大全作為階級鬥爭的嚴密監視對象,他被張忠華邀請去三清灣做法事,民兵馬上就報告了陳大全。得知是給張曉風的祖母做法事,陳大全猶豫了,他不敢去三清灣麵對結拜哥哥張曉風家的人,但是,出於工作職責,他又必須去。也許長江道士敢頂風作案,就是抓住他與張曉風的關係,向他挑釁。全公社死了那麽多水腫病人,好幾個道士都在悄悄地做法事,這次應該抓住長江道士做典型,殺一儆百,令長江道士的徒子徒孫不敢亂說亂動。

    陳大全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李仲清書記,李書記立即指示:“大全!我們共產黨人是對事不對人的,該怎麽做,你應該明白,有必要來問我嗎?”

    陳大全和黃水江立刻帶了十個民兵,趕到三清灣大院子。為了防止意外,張忠華派了張靜遠和張天全、張天田三個孝子賢孫放哨。張靜遠在刺竹林外看見衝下邊來了一群人,估計有敵情,立刻跑迴正堂屋來,說道:“來了!狗日的陳大全帶人來了!”

    長江道士正在念念有詞地超度亡靈,聽說來了克星,立即收拾起羅盤等道具,張忠和說道:“老哥子,和我一起走後門到上院子去。”

    堂屋裏的其他人立即收拾場麵,把靈牌子、引龍幡等祭祀之物放到張忠華家閣樓上。陳大全哭喪著臉走進屋來,張忠文的兒子張天元是大隊治安,直接受他的領導,隻好上前,笑著說:“陳部長!我的祖母過世了,我們這些後人正在料理老人家的後事。”

    陳大全板著麵孔,問道:“老祖母過世,是不是該請道士來做法事呀?”

    “哪裏敢?現在是破除迷信,明月四公死了都沒有指路。”張天培說。

    突然,從張天和家後門傳來人聲,黃水江帶著三個民兵,從山背後包抄,在大院子後竹林裏守株待兔,抓著準備逃跑的長江道士,搜出犯罪證物羅盤,押到大堂屋來。

    人贓並獲,全屋子的人都很尷尬,張天和是孝子的老大,他看見陳大全,氣就來了,指著罵道:“陳大全!你是張曉風的結拜弟弟,你就是孫子輩,既然來了,就必須給我的老娘磕三個響頭!”

    陳大全覺得應該公私分明,土改時對曉風有愧,於是兩手按地,真的行了三個磕頭禮,說道:“老祖母在上,大全過去對不起曉風兄,今天在您老人家麵前請罪了!”

    陳大全站起來,他不想責備三清灣的人不識時務,對黃水江說道:“把長江道士帶走!”

    張天和站過去,說道:“長江老哥子是我們張家族人,論輩分是你的叔輩,我母親過世,他來祭拜一下,是盡孝,有什麽錯?”

    “他帶著羅盤,就是來搞迷信活動!”黃水江說道。

    劉玉華站出來說道:“你們的眼睛不是油珠子,這屋子裏什麽也沒有,搞了啥子迷信活動?”

    陳大全不敢看劉玉華的眼睛,他在嫂子麵前永遠是抬不起頭的,他不敢下命令帶人,隻好向黃督察暗示。

    黃水江大聲吼道:“道士在場,就是搞迷信活動的證據,誰要鬧就一起抓!”

    張天培是隊長,站出來說道:“誰家都有老人,誰都要盡孝心,死了老人,是很悲傷的事情。不要把事情搞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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