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燕傾直覺便感覺——落落,是來攪事兒的。


    但她又不能在楚王麵前表現得十分不待見他的這個女兒,隻好笑臉相迎地說道:“是啊,我和落落公主,還真是有緣分,不打不相識呢。”


    “哦?落兒和燕傾,竟然是相識?”


    楚王有些困惑,他久不理朝政,自然是不清楚,大齊和越國之間的糾葛,也自然更不知落落和水燕傾之間,乃是水火不容的關係。


    “現如今看來,不止是相識,隻怕,明日一過,燕傾便是我楚國的太子妃了呢。落落作為皇姐,在這兒先恭喜了。”


    落落淺淺一笑,看上去彬彬有禮,卻是將一頂“皇姐”的帽子,扣在了水燕傾的頭上。


    意思再明顯不過——


    就算你登堂入室進了皇宮之中,在人前,你還是得隨無音喊我一聲“皇姐”。


    這擺明了,便是對水燕傾的輕蔑之意。


    水燕傾自然聽得明白,笑笑,便接過話茬說道:“落落公主還真是來得巧極,父王才送了我這如意龍鳳碧璽玉鐲,您便前來祝賀我們,看來,這楚國的皇室,真的是溫情的很。”


    意思也是十分明顯的了——


    你拿“皇姐”的名號來壓我,難道還大得過楚王?最後一句“真的是溫情的很”更是直言不諱了她針對無音的事實,氣得落落花容月色的麵頰之上,是紅一陣白一陣,平時的伶牙利嘴竟一無用處。


    “皇姐今日前來,莫不是有厚禮要給我和燕傾?”


    無音見水燕傾占了上風,心中對於落落仍有不忍之意,便岔開了話題,裝作欣喜萬分地模樣看著落落。


    “厚禮自然要備上的,隻不過,不是今日,而是明日。不然,豈不是顯得我這個做皇姐的,越了禮數?”


    落落一笑,便當成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般,卻目光不依不饒地,帶著淩厲的光芒,朝著水燕傾瞪了過去。


    “還是皇姐想得周到。”


    無音謙恭一禮,十分委婉地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啊,能和和睦睦的,便是最大的厚禮了。咳咳咳……”


    楚王豈是沒有看出來這其中的別扭之處,隻是他年事已高,有些事情,確實不能左右的,也隻能當成不知道罷了。


    “父王,落落今日前來,是想稟報父王一件事。”


    落落恭敬一禮,低頭說道。


    “不妨直言。此處沒有外人。”


    楚王每次一見到這個女兒,都是談論的國事,想必,這次,也不會例外了吧。


    果然不出楚王所料,落落開口便說道:“女兒認為,大齊日漸昌盛,西涼也異軍突起,越國也在漸漸恢複元氣,我大楚……”


    “好了,不必再說了。”


    楚王揮了揮手虛弱的手,擺了擺,示意讓落落下去。


    “父王?”


    落落有些疑惑地問道。


    她不明白,父王為何聽都不聽她的意見。


    “落兒,父王年事已高,時日恐怕無多,以後我們父女見了麵,就不必談論這些國事了吧。父王倒是很想跟你促膝聊聊天,可是你整日裏都忙於國事,不知父王是喜還是該憂啊……咳咳……”


    楚王看出了落落心中的疑問,憂心忡忡地解釋道。


    在那一刻,落落的心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下的。


    她忽然覺得,一向心高氣傲的自己,一向認為父王偏愛無音的自己,竟然在那一刻,眼淚禁不住,要滾落下來。


    她咬了咬下唇,直到滲出了血絲出來,才將眼淚咽了下去,說道:“好,落落知道了。落兒先下去了,明日再來給父王請安。”


    水燕傾站在落落的側麵,因此,落落的神情落在了她眼中。


    她忽然覺得,在那一刻,落落是溫情的,或者說,在那一刻,在那一瞬間,落落,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改變了什麽主意。


    “你們也下去吧。父王也坐久了,有些累了,就不陪你們嘮嗑了。都下去吧。”


    楚王淡淡笑著拍了拍水燕傾和無音的手,緩緩說道。


    “是。”


    “是。”


    兩人叮囑了下人幾句後,便亦出了正殿的門。


    一路之上,鮮花簇簇而放,香氣四溢,落葉紛紛,飄搖其間,弄亂了人的心情。


    “無音,這手鐲,還給你,我受不起。”


    水燕傾說著便要將玉鐲摘下來給無音,卻被無音輕輕按住了手腕,他深邃的眼望了過來,輕輕搖了搖頭。


    “我母妃說的是,將玉鐲給我中意的女子,並不是說,一定要給我成婚的女子。我中意的女子,是你,不是其他人。所以,還是你戴著,最合適。”


    無音微笑著說道,一朵花瓣從樹梢隨落葉紛紛而下,經過了他迷蒙的眼間,像極了初見他時的那朵花瓣,粉色,唯美深情至極。


    “那好,我暫替你收著,迴頭你遇見心愛的姑娘了,便還給你。”


    水燕傾心知強扭過去,隻怕是無音要不歡喜,便拐了個彎的,將拒絕的話,說了出去。


    “也好。暫時寄放在你那罷。”


    無音有些惆悵地笑了笑,接過了水燕傾的話,負手於身後,轉頭走向了花瓣於落葉雨中。


    他何嚐不明白水燕傾話中的意思?


    隻是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不去麵對,便沒有傷害。


    沒有傷害,便沒有疼痛。


    便可以這樣,一直一直的,自欺欺人。


    也挺好。


    他於一簾粉色之中漸漸落寞走遠,水燕傾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


    此時的情景,像極了初見時他的顏色,夢幻如謫仙般的粉色,而他,卻少了一分狡黠和調皮,多了一分落寞和占有。


    也許,愛情是什麽顏色,誰也不曾見過,卻能將一個人,從白漸變到透明的,一個過程吧。


    水燕傾不忍再看,閉上了雙眼,任風,拂過她的眼眸,清掃去,一地的落殤。


    而手腕間冰涼的玉鐲,卻那般實實在在地提醒著,這一切,都是由因轉果的過程。


    這一切,都要經曆過風霜之後,才能遇見的,冰雪融化,陽光乍暖。


    就在她閉眼的這一瞬,她隱隱聽到了林中的一聲極為低聲的聲音——


    “明日計劃,全部取消,明白了嗎?”


    她的雙眼,驟然而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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