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蛟龍之事轟動整個江陵,比較這等隻在說書先生故事中出現的妖物實在是稀奇,原本以為尋常百姓家舍不得那五錢一兩銀子,隻是真當第二天司馬雲等人前去的時候已是萬人空巷,人頭攢動,這惡蛟不在溫家堡展覽,想必那位一手鑄就溫家堡這等龐大商業帝國的溫不虧也不願意同郡百姓髒了自家門檻,畢竟打掃起來也是需要很大力氣的,溫家堡山之下有一塊巨大的平地,原是當初建造溫家堡堆積材料所用,溫不虧連整座山都買下自是少不了買下這塊空地,尋常人進溫家堡根本不可能,若是有那些江湖上有不少名氣的俠客前來拜山還需解劍下馬才行,這馬匹就停在這山下,設有馬棚,隻是昨日裏溫家堡連夜將這馬棚擴大數十倍周圍團轉搭建起營帳,隻有交了銀子才能進去,若是有人渾水摸魚,那營帳外的十來個溫家堡打手可不見得是吃素的。


    隻是這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依然不見溫家人出來下令開始收費,司馬雲七人到達這山下時,山下已是人山人海。


    昨夜裏莫名多出來的朱砂倒是在今日天明時頗為惹人注意,氣宗大小姐更是不免為此冷嘲熱諷好幾次,畢竟隻聽說過女子點朱砂,男子點朱砂卻是見都不曾見過,她說張明月莫不是突然想變成一個女子?張明月對此並不多做迴答,即便他也想不透為何昨夜裏司馬雲大顯神通之後自己頭上會多出了這個,柳玉玉期間還有好幾次章觸摸一下這朱砂究竟是真是假,隻是見張明月看起來實在不怎麽開心之後才放棄打算。


    從日頭初生等到日中,又從日中等到下午才見到溫家堡傳來動靜,這時候日頭正猛,值得讓人詫異的是這營帳中的龐然大物隻散發出淡淡腥味,全無任何腐爛惡臭味道,司馬雲說這蛟龍乃是修行得道,即便是已經死去依舊不會輕易腐爛,其身上鱗甲依舊物資保護其肉身,方圓十裏之內不敢有任何動物或是猛獸靠近,昨日裏相約一起看蛟龍的樊夢還沒到來,隻是在溫家人下山之前,人群中才哄鬧中讓出一條路來,她終於來了,她直接到了司馬雲老爺子等人跟前。


    “你們來的挺早啊。”


    樊夢笑語盈盈,看起來昨日裏與司馬雲聊天一番肯定不能說是聊的不愉快。


    “我們來的不早,倒是你來的太遲了。”


    司馬雲淡淡一笑,他笑過之後便不再說話,因為這時候溫家堡已經有一位玉麵公子哥帶著十來個人從平緩的並不見得陡峭的階梯上一步步走下來。


    溫若劍走在最中間,兩旁還有兩個男子,看年紀比溫若劍小了那麽一點,不過那雙目中無人倨傲的眼神卻是比溫若劍淩厲的多,倒也是,出生在溫家這等龐然大物之家,若是不能趾高氣揚年少輕狂一點,又如何算的上是溫家人?


    溫若劍似乎心情並不怎麽美麗,但當一眼認出人群中最為惹人注意的“粽子”以及獨臂小老頭兒一行人時候才舒緩開來,不過這放鬆持續不過才半個唿吸,這位溫家公子哥兒又再度臉黑下來,因為司馬雲旁邊的女子。


    這等展覽妖物之事不說是曠古爍今之事,但在西楚來說卻是頭一遭,本來在下山之前已經琢磨好了要說一番激動人心的說辭,在看到樊夢與司馬雲等人走在一起之後這位公子哥兒便再也沒了什麽演說的心思,隻不過淡淡揮揮手,示意可以開始。


    古往今來隻聽說有人拚命將外麵的銀子往自己家裏攬,但如同今日一般拚命將銀子往出去送的事情卻是聽都沒聽過,張明月倒無心思看什麽惡蛟,他知道司馬雲也並非為真為看這蛟龍而來,他不過是在給自己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能進入溫家堡的機會。


    “夢姐姐怎的在這裏,昨日裏我尋你尋了好半天都不曾見到,還有這些人?是……”


    不待司馬雲找上溫若劍,溫若劍身旁二個溫家嫡係子弟便主動找了過來,當然其實是為司馬雲身旁的樊夢而來,想看熱鬧的人多,但見到這溫家兩位公子之後也都乖乖為其讓出了這麽一條路,這兩位公子倒是與溫若劍都生的像模像樣,一人手中拿著一柄紫金劍匣,劍柄有明珠一顆,看其材質便知是名貴之物,隻可惜一雙手實在細皮嫩肉,一點繭子都沒有,張明月很懷疑這公子是否真會用劍,至於另一位,雖不拿劍,不過這三四月份卻拿著一把折扇,不時攤開搖兩搖,此扇有花鳥圖案,並留有墨寶,乃是春秋書法大家親自提寫,這折扇的價值恐怕並不見得比那把寶劍差,二人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耳後胎毛都不曾完全褪去,比起渾身腱子肉的張明月來,二人則可以說是完全不像男人,這種公子哥兒若是去了胭脂樓那等煙花之地,老鴇定然大為歡迎,便是胭脂樓的老娘們兒恐怕也巴不得接待,隻因這樣的人多半都是一擲千金的主兒,再加上長的正是“老娘們兒”喜歡的模樣,如何能不受歡迎?至於張明月這種,用他自己的話說,哪家姑娘要是看上了他多半就是眼神不好使,這樣說雖有可能有點誇張,但不得不承認,他這般清秀模樣隻會被人調侃而已。


    兩位公子哥兒並不待見他們七人,至少一句話裏多半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隻可惜他二人一句以為是給了天大麵子的話,司馬雲全然不理會,他甚至懶都懶得去看二人一眼,再觀這七人之中,獨臂小老頭兒微微閉眼打盹兒,司馬雲與溫若劍雙目隔空相對,楊幼倩正跟氣宗大小姐說著什麽悄悄話,李沐智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麽,柳玉玉心裏眼裏全是被包裹的像粽子的少年人,而至於少年人則是直接看向司馬雲,他看司馬雲會怎麽做,自己再跟著司馬雲做。


    倘若所料不錯,這二位公子應當是溫不虧膝下第三字溫從順的兩位公子,這一路上也聽司馬雲說了不少溫家的事情,拿件的叫問所均,拿折扇的叫溫若庭,溫不虧膝下總共有四個孫子,還有一人便是大房溫從業的公子,一個雖生在商賈之家卻喜歡仗劍江湖的公子,溫若秋,乍一聽有點像女子的名字,但這溫若秋卻是一個實打實的漢子,為人豪爽講義氣,更是為素不相識的人一擲千金,江陵地界有人不識溫若劍,卻無人不識溫若秋。


    溫若均一句話後,見司馬雲全然不理會便有些不快,要知道這可是在溫家地盤上,便是皇帝老子來了恐怕都得給幾分麵子,畢竟溫家每年向朝廷繳納的賦稅都足以養活不少朝中官員,來了溫家的地盤不給溫家人麵子,這如何說得過去?


    溫若均淡淡道。


    “兄台好像沒聽進去我的話?”


    “你是在跟我說話?”


    司馬雲終於迴過神來,他指了指自己鼻子。


    “如果我沒聽錯,你應該是在跟樊夢姑娘說話,又怎會來一出我沒聽見你的話這個說法?公子你說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你不認識我?”


    溫若均皺皺眉頭。


    “是的,我不認識你,我是外鄉人,才來江陵,沒想到趕上這等盛會,所以就打算花上幾兩銀子瞧瞧。”司馬雲笑著答道。


    “外鄉人?外鄉人如何知道夢姐姐的名字?”


    溫若均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司馬雲。


    “因為我們昨天晚上聊了一會兒天,並且聊的很愉快,公子叫樊夢姑娘姐姐,難不成你們是兄妹?可是據我來看,好像不怎麽像啊?”


    “你這是在玩兒火。”


    溫若均已經有了一些怒意,再看這兄弟二人,一人大動肝火,一人卻在好整以暇的看熱鬧。


    溫若庭很享受自己哥哥這般被一個外鄉人無視的感覺,他越是不開心,他便越是開心,因為這給了他獻殷勤的機會,溫若庭收起折扇,他兩步來到冷眼旁觀的樊夢身前。


    “夢姐姐這兩日都未迴家,可是在江陵街上住?也不提前知會弟弟一聲,這兩日害得弟弟為姐姐茶不思飯不想,生怕姐姐出什麽事情,現在還好,總算沒出事,姐姐還是與我一同迴堡中,這惡蛟雖然稀奇,不過現在已經成了我溫家之物,姐姐想怎麽看就怎麽看,不必在乎這一天。”


    “是嗎?可是我不姓溫,我姓樊,頂多也不過是我姐姐嫁到了溫家堡而已,我頂多算是一個親戚,我可不敢以溫家人自居。”


    樊夢對溫若庭倒算不上是不冷不熱,隻不過看起來並不待見而已,她又接著道。


    “再說了,姐姐有一句話說出來你可別生氣。”


    說是不要溫若庭生氣,其實這位小姐立馬就直接說了出來。


    “這惡蛟應該是你堂兄溫若劍從外麵帶迴來的,怎的說的好像是你兩兄弟帶迴來的一樣,雖說都是溫家人,不過我知道你三房與二房關係素來不怎麽樣,怎的今天會這麽奇怪與溫若劍走到了一起?莫非以前那些事情已經揭過,兩家罷手言和?”


    這話一說出來,溫若庭明顯有些不自然,但仍是強裝鎮定道。


    “過去的事情已經是過去,姐姐就莫要再提了,更何況我與堂兄都姓溫,乃是實打實的一家人,一家人哪兒有說兩家話的道理?姐姐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不如這樣吧,我看這幾位都是姐姐朋友,這山下雖然風景不錯,不過這太陽卻是烈的厲害,不如姐姐帶上你的朋友,咱們一同上山休息休息,再好好聊聊如何?”


    “好。”


    樊夢一點都不猶豫。


    “我看不怎麽好。”


    溫若均笑了笑。


    “姐姐是我們溫家人不假,不過姐姐的朋友卻並不是溫家人,這樣子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畢竟爺爺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他向來不怎麽喜歡太多亂七八糟的人造訪溫家堡。”


    “可我覺得這幾位麵相非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爺爺不喜歡太多陌生人造訪不假,不過爺爺可沒說不喜歡真正有本事的人造訪溫家堡。”


    這時候久不過來的溫若劍終於是走了下來,他不鹹不淡看向溫若均。


    “我覺得他們可以上山,堂弟若是不願,大可現在去跟爺爺告狀,有什麽事情,我溫若劍擔著。”


    “有點兒意思。”


    溫若均冷冷一笑,他道。


    “堂兄說他們並非一般人,看來看去倒的確是不像一般人,看看這位老爺子,一把年紀又斷了一條手臂,還學人家行走江湖,莫不是說書匠的故事聽多了?再看這位小兄弟,包裹的跟粽子一樣,說不定就是之前什麽時候說錯了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收拾的,還有這位書生,雙眼無神,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也就這位兄弟正常一點,隻可惜臉上多了一條疤,說不定也是得罪了什麽仇家,如此一幫老弱婦孺真正非一般人,恕弟弟我多嘴一句,兄長放這麽一群人上溫家堡,就不怕惹出什麽麻煩?”


    溫若均將除去三個女子的眾人挨個挨個點評一番才算作罷,至於何青秀和楊幼倩他倒沒多說什麽,畢竟天下喜歡得罪美女的男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不會是他溫若均。


    溫若劍不說話,他在看司馬雲如何會化解這問題,若是連一個小小溫若均都對付不了,又談何幫他溫若劍奪得家主之位?隻可惜溫若劍似乎想錯了,因為司馬雲根本懶得理會拿著劍的溫若均,隻不過說了一句。


    “這位公子你說的很對,我們看起來倒的確像是老弱病殘,不過我若是說我們這七人當中隨便一人想弄死你,那可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我們不會那麽做,因為這是溫家的地盤,溫家的地盤溫家人說了算,我們可不敢在溫家的地盤殺人,不過話說迴來,不敢殺人可並非是代表我們就沒有脾氣,我們隻不過是懂得進退而已。”


    溫若均麵色陡變。


    “你說你們隨便一人都能殺了我?”


    “是的,你若不信可以試試,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沒這個膽子,因為有可能你連劍都不會用。”


    “你找死。”


    “住手。”


    溫若劍按住了溫若均將要拔出來的寶劍。


    “這裏雖是我溫家地界,不過溫家人也知道王朝律法,莫非你想讓溫家落下招人閑話的口實不成?他們可以跟樊夢一起上山,有什麽後果我溫若劍一個人負責。”


    “你負責?你負責的了嗎?你隻不過是個混吃混喝等死的三世祖罷了?真當自己弄來了這麽一條妖孽就可以翻身?你父子二人早晚都會被掃地出門你信不信?”


    溫若均絲毫不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自己這位堂兄留麵子,即便是其弟弟溫若庭也是似笑非笑。


    溫若劍果然下不了台。


    “你們最好弄清楚,我就算再怎麽沒用也是你們兄長,長幼尊卑懂不懂?”


    “不懂,我隻知道你二房父子二人在爺爺眼裏跟廢物都沒什麽區別,若非爺爺念及親情,真以為你們有可能在溫家呆的下去?你讓他們上山,我不攔你,我也不屑做那背地裏使絆子的小人之事,不過若是被爺爺知道了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就不用我多說了,你溫若劍要自己作死,我不攔你,愛怎麽樣隨你的便,不過這家夥今天威脅我的事情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他若是聰明,就不上溫家堡,隻要上了溫家堡,想要他死還不是易如反掌?好好想想吧,我的好兄長。”


    溫若劍毫不避諱的拍拍溫若劍肩膀大笑著離去,隻是那看司馬雲恨之入骨的眼神卻一點都不減少,他離去之後,樊夢與溫若庭倒走了過來。


    “我這哥哥是不是很跋扈?”


    “看起來的確是的,你比你哥哥要內斂的多,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司馬雲笑了笑。


    “我喜歡喜怒不形於色的朋友,因為不論你說什麽他都不會當麵讓你難堪。”


    “可是你今天要我難堪了。”


    溫若劍臉色鐵青。


    “即便我真如溫若均所言那般無用,也不應該讓我在這麽多人麵前下不來台。”


    “下不來就下不來,在台上待著豈不是更好?看的人多,認識你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你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也許,走吧,既然你們是樊夢的朋友,來了溫家堡哪兒有不盡地主之誼的道理,若庭,你若還當我是你兄長,你便帶他們上山,我晚點迴來。”


    溫若庭最終還是帶他們一行人上溫家堡了,隻是樊夢卻不與他通行,而是一直在司馬雲左右,溫若庭便故意落下步子也到了司馬雲身側。


    “你得罪了我大哥還有膽子上溫家堡?你可曾聽過我大哥在江陵的名聲?得罪他的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即便你是夢姐姐的朋友。”


    溫若庭手拿折扇似笑非笑道,即便他才不過及冠之年此刻表現的卻也像一隻老狐狸一般,與司馬雲這等足足大出他十歲的人依舊談笑風生。


    “我不知道你大哥的為人,但我知道你堂兄溫若劍把我們當成了朋友,他不能給你堂兄麵子對不對?就像你也給了你堂兄麵子帶我們上溫家堡一樣。”


    “堂兄?”


    溫若庭對此嗤之以鼻。


    “我不過是看在堂嫂的麵子上罷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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