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大早。高振武匆匆忙忙趕往百米長廊,隻見盧文慧正在焦急地張望。“大妹子,大清早地找我,有啥重要的事嗎?”他俏皮而又不安地問。盧文慧:“其實也沒啥事,隻是想告訴你,我從吳焱那裏得到情報,考試的時候,你我在同一個教室。”“是嗎? 真有緣分啊。”高振武說著,習慣性地流露出略帶無所謂的樂觀主義調侃,“連死都要死在一塊。”“你福大命大,怎麽會死呢? 要死的永遠都是我這種沒出席的家夥!”盧文慧說著,不知道是真情的宣泄還是出於獲得同情的表演需要,眼眶傷感地又濕潤了。高振武慌了手腳,他湊上前,壓低喉嚨問:“到底怎麽了?”“嘸什麽。真的。”盧文慧順時針轉了90度。高振武:“沒什麽?不會吧。如果真的沒什麽,你一大早就約我到百米長廊,並說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莫非…你存心耍我?”“沒有啊。我的正題還沒引出來嘛。”盧文慧見同伴失去耐心了,隻好硬著頭皮悄聲問,“你說,考試作弊是不是一件很可恥的事。”高振武大笑:“從小到大,自己也做過弊,加上看別人作弊的次數多了,我都快把作弊這件可恥的事當成和考試一樣很自然的事了。”他說著,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一絲怪異。所以當盧文慧說“我有一個請求,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時”,便心知肚明了。

    小女孩盧文慧一向受到寵愛。高振武無法拒絕。隻是,厚此薄彼,到黃聰宇麵前又該如何交差?高振武:“你確定要非走這一步了嗎?你和黃聰宇開展的是公平競爭,如果他知道你在考試的過程中做了手腳,以後,你們倆怎麽和睦相處?”盧文慧:“黃聰宇他老媽子原本就看不慣我。現在又鑽出個比我優秀的趙婷婷,我和黃聰宇哪裏還有以後?”高振武:“…”盧文慧:“還有,昨晚一算命老先生告訴我,我天生就是塊榆木疙瘩,這輩子做事如果想成就大業,一定要經曆一場大災難。我開始也不相信,可我實在是太差了,後來發現除了相信命以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信什麽?”“相信命?”高振武咀嚼著,內心滑過一道悲哀。這道悲哀不是為盧文慧,而是為他自己。因為盧文慧還能死心塌地地相信命,而他這樣無依無靠的寒門子弟呢,除了自己就沒有別的選擇。可現實問題是,自己就值得信任,那份感覺就靠得住嗎?

    考試的日子到了。同學們帶著各式各樣的表情走進考場。“振武,千萬別忘了。”盧文慧再三叮囑,那副莊嚴神聖的樣子,仿佛把拯救世界,維護和平的重任統統托付給了高振武。這逼得高振武嚴陣以待。“放心。我會盡力的。” 他邊說邊十萬火急地開始做提神工作:又抹清涼油,又擦花露水,還吃風油精。

    50分鍾在焦急地等待中過去。盧文慧按照約定輕輕地咳嗽了聲。高振武心領神會,他偷偷地將自動鉛筆內的筆芯倒出,然後迅速塞進紙條,並不動聲色地把筆放在作桌子左上角的顯眼處。

    又過了10分鍾。“高振武,能不能把鉛筆借我用用?”盧文慧側著身子,揮舞著手,盡量讓自己暴露些。高振武好幾次猶豫地轉身看。“啊?”“哦?”“嗯!”他的嘴裏不時蹦出這些感歎詞。

    一名年輕的教師很快就注意到二人的異常行為,他從後方大步上前。“發生了什麽事?”他輕輕地問。“老師,我的鉛筆沒用了。”盧文慧邊解釋邊演示。監考老師根本就不對眼前這位表情稚嫩少女的話有任何懷疑。他抬頭張望,隻見高振武桌子上的鉛筆最醒目。於是,想都沒想,就向高振武走去。

    黃聰宇身前蹲著的是時運不濟的蔣正濤,身後發著呆的是命途多舛的薛萌。

    臨時佛腳都不抱的將正濤和薛萌在每次考試時,都鐵定了心思要抄襲,以往,由於化整為零,打遊擊戰,勉強有機會混過關。這次,二位大俠偏偏擠在一塊,搞大兵團作陣地戰。他們膽大妄為的舉動,響當當的作弊名聲很快就把兩名監考老師的目光給吸引住了。監考老師搬了條凳子,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黃聰宇的發揮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配合地還真天衣無縫。”高振武感慨二人之間的默契以及作弊的專業,一走出考場,就忍不住抒發真情實感。“你想死啊。”盧文慧嚇得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怎麽了?”高振武如臨大敵。盧文慧:“黃聰宇過來了。”高振武心虛地腳下生風。“怕什麽呀!別不打自招行不行?”盧文慧嗔怪道,突然愣住了,她發現高振武正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著她的手。高振武:“文慧,我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要問你。為什麽你的身子骨很瘦,看上去像竹竿,手上卻長滿了肉,像個包子?”“我…我…”盧文慧滿臉通紅,她閃電般地把手抽迴,羞澀地藏到褲袋裏。

    黃聰宇見二人像小夫妻似的,“卿卿我我”地從天橋上經過,好生奇怪。“難道是受了我和趙婷婷的影響,也戀愛了?”他嘀咕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心。

    四人來到教室,此時的教室,很不太平。

    首先是陳歡。退出考場之前,陳歡總習慣於將明令禁止帶出考場的草稿紙,問卷偷偷攜帶出,以方便和同學對答案。這次,他做得過於徹底,不小心把答卷也裹挾其中了。“周絮,幫幫我。幫我把答卷轉交給郭大海,否則,我活不了了。”陳歡苦苦哀求。吃一塹,方能長一智。周絮認為有必要好好地給陳歡長點記性。“活不了了?不會吧!你不是有一套屢試不爽的蒙騙辦法嗎?這次,仍然可以提供虛假的家庭住址。反正,隻要信郵寄不到家,你就安然無恙。”“哎呀,不行了。提供虛假的家庭住址,隻會讓我避坑落井。我在家裏的可以幸免於難,在學校裏…你想想,拿不到家長的簽名,李莞會饒了我嗎?”

    周絮歎了一口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你一定要幫我。咱們班,屬你最疼我了!如果你都見死不救,那我隻有死路一條了!”陳歡說著,一麵用橡膠磚頭砸腦袋,一麵又要下跪。

    周絮趕緊製止。 “別把我們之間清白的關係說得很曖昧!” 她生氣地罵著,接過答卷,說,“我去試試看!”“好人一生平安,美女一路順風!”陳歡在背後大唿小叫。

    (2)

    考試結束的這天,教室裏特別安靜,因為大部分人都睡著了。高振武看了會兒書,頭昏腦脹,也就暫時把目光投向窗外。

    至遠中學的綠色鋪天蓋地,到處是色彩的海洋。宣傳欄上,盤繞著胳膊粗的茂盛紫藤,它們織造了密密麻麻的疊嶂,形成了天然的遮雨板。宣傳欄前,一排排被修剪地整整齊齊的小葉黃楊像玉帶圍繞在花壇四周。花壇中,藍天竹儼然一把巨大的陽傘,柏樹猶如高聳的寶塔。而在其間湊熱鬧的草甸子,仿佛青色的毯子,填滿了剩餘空間。

    捫心亭附近傳來知了和黃鸝的叫聲,可是放眼望去,卻尋覓不到蹤影。“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後山公園頓時被提升到原始森林的高度,披上了神秘的色彩。

    柳亞蘭出現了,她一邊戲看貼在黑板報上“誠招清純學生做公關”的小廣告,一邊大搖大擺地吃零食,還是那種旁若無人,怡然自得樣子。時間的力量,並不能改變全部嗬!這不禁讓高振武迴憶起兩年前的情景 。那天,柳亞蘭迴南塘初中,當時高振武隻是和她擦肩而過。兩年以後高振武因為在英語考試中破天荒地隻得了68分,葬送了入讀重點高中的希望;而柳亞蘭則自費上了普通高中,他倆在至遠中學不期而遇。

    高振武又想到了楊小雨,趙婷婷,呂逸桐,幾周前,他們發現在小學全縣文體活動照片上,彼此居然就站在一塊,至於初中的競賽,大考也不可思議得就坐在同一個教室的同一個角落(中考考點就設在至遠中學,考場上的名單有些還沒有撕去)。 “這個世界,說大真的很大,說小,其實也很小。”他喃喃自語著“同是長幹人,生小不相識”,感歎在彈丸之地的澤莊小城,凡事皆有可能。

    馬上就要打預備鈴了,如同陵園一般死氣沉沉的教室裏終於出現絲鬆動。墓碑移開了,屍體爬了出來。所謂一者“夜”唿,亂者四應,養精蓄銳之後的他們活躍得一發不可收拾。

    羅冠他們那塊鬧最兇。高振武好奇地瞥了一眼。目光恰好遭遇一位穿著雙口袋藍色外套的女生,她轉身的刹那,露出半扇清純秀麗的臉龐。高振武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令人心醉的情景,他的心受到一陣強烈的悸動。

    不過,當那位女生完全轉過身時,高振武的著迷馬上被疑惑所代替。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幾個月前的情景:中考結束的當天,南塘初中的帶隊老師正在至遠中學天橋下宣讀返校安排。高振武身體有些不適,就想找個地方歇歇。就在他剛坐到花壇邊緣時,一位穿著白色短袖的女生怒氣衝衝地跑過來。還沒容地高振武問怎麽了,就從高振武身後的黃金柏中抽出一包文具,而後丟下去句言詞含糊卻嚴厲的斥責。

    高振武隱隱約約地感覺出少許味道:那位城市女孩鄙視農村娃,厭惡高振武觸碰了她的文具(其實壓根就沒有觸碰到)。但是整個過程發生得那麽突然,就像風一樣;內心的猜測又有些難以啟齒,所以麵對三十多名同學,在案發一刻呆若木雞高振武,現在又羞愧地不知道不知從何說起。

    對於挨斥一事,高振武本來隻想把它當成插曲,過去之後就不計較了,但是現在遇上了位與當時那位“野蠻女生”相貌,體態,聲音出奇相似的人,他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忍不住將故事梗概說了出來。說這番話時,他做好了遭到同伴 “心胸狹窄”之類的批評,哪知,二人卻異口同聲地問“知不知道的名字,還記得她的容貌特征嗎?”“不知道了。”高振武違心地搖搖頭,刨根問底,查個水落石出的想法卻暗暗強烈了。

    “黃聰宇,那位女生叫什麽來著?”高振武指了指吵鬧者中氣焰頗為囂張的一名女生。“她呀!”黃聰宇不屑地看了眼,緩緩說道,“叫曹怡。”

    “那種人,你千萬別碰,蠻橫,霸道,得理不饒人。。。”黃聰宇正說著,隻見曹怡抓著書本,乒乒乓乓,將崔景奕打地哭爹喊娘。黃聰宇:“看,最有力,最鮮明的事實證據。”

    從小就處在弱勢地位的黃聰宇很少在背後說同學的壞話,發表對女同學不利的言論,更是少之又少,而像此次,還帶著義憤填膺的表情,簡直屬於千古奇觀。高振武點點頭,從這天起,將曹怡的在心目中的形象給槍斃了。

    “高振武。”盧文慧輕輕地喊著。高振武的耳朵靈著呢,他連忙轉過身,看到盧文慧還一動不動地睡著。“哇!居然在做夢的時候都想著我。”高振武開懷大笑。“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黃聰宇嘀咕道,“該死的汪小衛,大白天得做什麽春夢?”

    “幾點了?”盧文慧甩開遮在身上的報紙,迷迷糊糊地問。“沒有睡著啊。”高振武有些失落。“1:20分的時候,叫聲我。”盧文慧軟綿綿地叮囑。“沒問題。”高振武自信地點點頭,同時,又不慌不忙地看了看計算器上的電子鍾。“1:19。”他大吃一驚。周絮做事非常認真。“別叫醒她,不是還有一分鍾嗎?” 她阻撓成功後,外出散心了。黃聰宇見狀,也打起了盹。

    羅冠他們一塊的動靜實在忒大,盧文慧怎麽也睡不著了。教室裏空氣渾濁,盧文慧有氣無力地站起身。她雙手撐著後臀,軟綿綿地搖晃了晃脖子,懶洋洋地伸了個腰,嫵媚地打了幾個哈欠,然後踮起腳,試圖打開緊閉的窗戶。“清醒一下。”她睜著朦朧而迷醉的眼睛,朝一臉狐疑的高振武解釋道。

    神誌不清,混混沌沌的黃聰宇聽成了“親我一下”,馬上警覺起來,他手指沾了些唾沫星子,悄悄地在報紙上戳了個洞。

    “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呀!”高振武詫異地笑道。“這又怎麽了?合理需求麽!”盧文慧輕描淡寫地說著,身子又向前傾斜了幾度。此時此刻仍然有部分同學還在酣睡,開窗肯定會激起公憤。明白此理的高振武一麵不停地說,“別”,一麵惶恐地後退,為了成功阻止盧文慧的我行我素,避免遭全班唾罵,甚至不惜用身體擋在窗戶前。盧文慧撒嬌道:“我都快悶死了呀。”高振武:“你以為我就不悶?”盧文慧:“既然你我都悶,為什麽不放縱一下…”“問題是我們不能僅僅考慮自己的感受。”高振武說著,指了指身旁正在熟睡的陳歡,婁仲緒,陶俊芳等人。盧文慧:“沒用。我一個小女子都不怕,虧你還一個大男子漢呢。”高振武:“正因為我是一個大男人,所以凡事不能率性而為。男人要有男人的博大胸懷,做事要考慮社會影響,知道不?你呀,典型的無知者無畏…盧文慧心虛了,就趕忙打斷道:“他們睡得正香,不可能感覺到的。”高振武:“可是你一旦…”盧文慧的牛勁上來了,她雙手握成拳狀,放在胸前,身子搖晃著:“我才不管呢。我偏要…”“下一次!”高振武打斷她的話,”“下一次怎麽樣? 等其他人不在,你想怎麽樣,我都沒有意見。”“下一次! 下一次!到底哪次才算下一次?我都悶死了,都等不及了。哼哼--”盧文慧痛苦得跌坐在椅子上。若不是耳聞目睹此情此景,黃聰宇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高振武和盧文慧的關係居然曖昧到敢在課堂上提出接吻的要求。好可怕!太恐怖!破天荒!他明白,一旦偷聽事件被察覺,自己肯定會被亂棍打死。有道難言不如醉,有口難言不如睡。他輕輕地打起了酣。

    (3)

    最近幾天,各位老師都在忙著閱卷,黃聰宇,陳歡等人就趁機溜出校園,到遊戲機房,網吧瀟灑快活。

    黃聰宇先走。陳歡在路邊的小吃攤狼吞虎咽時,撞見了周絮。陳歡一直以來都在打周絮的主意,隻是由於以往周絮高高在上,令他光有賊心而沒賊膽。現在…

    陳歡擋在路中間,問:“美女,去哪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不分青紅皂白,隻要一個女人年輕,就把從外貌上著眼,不屬於美女的女人硬掛到美女一欄,這不是對女性的另類侮辱和教條式褻瀆嗎?

    周絮好生反感,她淡淡地迴答了 “郵局”兩字,就揚長而去。陳歡在背後鬼魅地喊:“你知道郵局在哪嗎?”周絮一頭霧水:“不知道又怎麽了? 我長了雙眼睛,可以自己找去;長了張嘴吧,這張嘴吧除了吃飯外,還可以開口說話。”陳歡抿了口綠茶,腆著臉涎笑道:“最近,從久安市跑來了幾個淫賊。女孩子單獨外出,很危險的喲,尤其是像你這麽漂亮的。”周絮既緊張又生氣:“你想嚇唬我?”陳歡:“我的情報絕對準確,公安係統內部消息,我爸說的。當然了,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嘛!你不相信,很正常,隻不過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鳳光無限的周絮以往外出,習慣於有人陪同,這次孤孤單單,連聊天的人都沒有,別說,還真有些不適應。“我呢!要去醫院,剛好和你同路。順便也可以幫你找找郵局。”陳歡極力降低主觀惡性——把自己所獻的殷情表現為並非策劃以久,僅僅是臨時起意。

    周絮心動了。“那太麻煩你了。”陳歡拍著胸脯把話說地豪氣衝天:“你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嘛!”

    遊戲機房人滿為患。黃聰宇一個人卻占住了兩個位置。陳歡的遲遲不出現,讓他逐漸受到其他人的謾罵和挑釁。最後,推推搡搡,差點動起了手腳。

    “陳歡這死家夥,狗養的。”迴到教室後,黃聰宇大發雷霆。高振武:“發生了什麽事?”黃聰宇一拳打在桌子上:“陳歡言而無信,在我臨走前發的誓,僅僅過了不到10分鍾的時間,就變卦了。”高振武撫摩著胸口,更加慶幸自己自知之明,不輕易向別人許諾什麽。

    黃聰宇經常去打遊戲,而且來去的路上又那麽的神秘,受此影響,高振武漸漸改變了把遊戲機房,網吧等遊樂場所視為妖洞魔窟,洪水猛獸的可笑觀點--這些都是報刊,雜誌上經常出現的詞語。

    “兄弟,能不能帶我去?”高振武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行!不行!”黃聰宇堅決地搖頭,“我可不能把你帶壞。”“什麽話,你這是?”高振武訴起苦,“天天被關在巴掌大的教室,一個勁地讀呀背呀寫呀抄呀,我都快瘋了。你知道,我這人為什麽缺乏創新意識嗎? 就是因為太循規蹈矩,凡事不敢越雷池一步。我現在很需要補課。”他說著,將手搭在黃聰宇肩上,左一個“好不好”,右一個“求你了”。

    黃聰宇沉默不語。高振武:“沉默就表示同意了!”“沒--”黃聰宇矢口否認。頓時,高振武絢爛若晚霞的笑臉毫無事前征兆地就立刻轉化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黑臉。看來,這個世界上,嬗變,不僅僅是女人的特權。黃聰宇隻好收下這個徒弟。

    下午。

    擁有手表的學生數量已經從開學初的53人(全班63人)銳減為當前的9人。臨近放學,問時間成了班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小衛,幾點了。”高振武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門外衝。“不許叫我綽號。”盧文慧嗔怪著,拖著下巴,小手指含在嘴裏,安慰道,“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了。10,9,8,7,6。”“3,2,1。鈴--”他忍不住叫出來。周圍的同學前仆後繼地跑出座位,但是很快,他們又像潮水般地往迴湧。因為鈴聲並沒有如期響起。盧文慧臉上的喜悅一掃而空。

    陳歡:“你的手表肯定出毛病了。”“怎麽會呢? 我今天早上特意對過北京時間。”盧文慧對剛買不久的手表充滿信任,她滔滔不絕地猜測道,“如果說出毛病,隻能是學校的電子鈴。它風吹日曬,霜打雨淋的,很容易出現諸如線路老化,接觸不良,磁性消失等等故障。另外,動物活動對它也有損耗,說不定呀,電線被老鼠啃斷了,這種情況很多的。我們以前念初中,校園裏的電子鈴發生了多次事故,最後查明,罪魁禍首都是老鼠…”正說著,極富戲劇色彩的一幕發生了--電子鈴響了,而且這天的放學鈴聲似乎比過去任何一天都要響亮。同學們笑著,一哄而散。

    黃聰宇做出了衝刺的姿勢,高振武也站起了身子。“站住。”盧文慧拍案而起。“what''s the matter?”高振武見她兇巴巴的,不知自己哪兒犯了事。“坐下。”盧文慧在他的肩上一拍。高振武像彈簧似的,屁股剛接觸椅子,又立馬站起,他解釋道:“今天我有事?”“有什麽事比學習還重要嗎?”盧文慧語重心長地說著,連忙抽出大堆大堆的試卷,嚇得高振武著急地要往門外走。

    盧文慧一把抓住高振武的衣領。高振武一用力,新買的衣服就撕開一道大口子。“媽的,奸商!”高振武大罵。盧文慧樂了。“主要是便宜沒好貨。一分錢一分貨嘛。”她的解釋中帶有幸災樂禍。“別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看不起別人。你穿的,所謂的外國名牌,其實還不是中國鄉鎮企業生產的。”周絮忍不住向飛揚跋扈的盧文慧潑了一臉盆水。

    周絮太不像話了,我沒惹到她,她居然就把我的名聲說得很糟糕。盧文慧想著,就針鋒相對地反戈一擊:“臭三八,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什麽?你剛才叫我什麽?有種的話,就再給我說一遍。”勃然大怒的周絮與盧文慧展開了潑婦罵街似的叫陣。“快走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黃聰宇拉了拉目瞪口呆的高振武。

    高振武第一次玩遊戲,缺乏經驗。害怕犧牲的他老是躲在黃聰宇身後,安全的代價是他並沒有體驗到任何樂趣。他躊躇滿誌地去,失望掃興而歸。這下,有些後悔。

    盧文慧不在教室。高振武正感到詫異時,薛萌開口了:“文慧在捫心亭。”高振武:“她在捫心亭幹什麽?”“釣魚。”薛萌說道,“對了,她還要我轉告你,迴來的時候,就去找她。”高振武恍然大悟,他嘀咕道:“這哪是在釣魚,明明就是薑太公在釣人嘛!”

    盧文慧總感覺黃聰宇在挖她的牆角,於是急著要揭穿陰謀。盧文慧:“你有沒有想過,黃聰宇和你一起上遊戲機房,可以培養你們的共同點?”高振武想都沒想:“應該是吧。”盧文慧:“你們倆有了共同點,是不是會走地更近?”高振武:“那是當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盧文慧:“你和黃聰宇走地更近,是不是會減少與其他人交往的時間和次數。”高振武:“這是自然。”盧文慧一錘定音:“綜上所述,我推出結論,即黃聰宇拉攏你,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針對我,他想孤立,排擠我,想把我的人際關係統統打亂,最後迫使我慘淡地滾出澤莊。”高振武驚詫不已。盧文慧:“你可以把我剛才所說的話當成玩笑,也可以把它當成一件很嚴肅的事,不過,我希望…”“我把它當成一個玩笑。”高振武搶著說。“你?”盧文慧委屈地說不出話。

    夜幕降臨,抬頭看捫心亭。陰森的亭蓋像掛在樹上捕獲獵物用的大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罩下。想起文化大革命時曾經在此冤死過幾位教師,二人不敢逗留。

    (4)

    考試分數還沒有公布,盧文慧和黃聰宇都覺地骨鯁在喉。高振武陪伴著憂心忡忡的盧文慧來澤莊城南郊。

    深秋時分的山瘦了一圈,樹木脫去了浮華,成了不化妝的素女。綠蔭湖換了副小孩脾氣,在聒噪的水鳥去了更溫暖的南方後,它和漂浮著的黃葉成為了朋友。那嘩嘩的水聲,是深秋裏最單純的音符。

    盧文慧躺在草地上,仰望湛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心中的憂鬱頓時被釋放地一幹二淨。她幽靈一樣地來到高振武身邊。高振武正在往水裏丟石子。好久沒有外出透氣,這似乎也變成一種樂趣。。

    盧文慧打算來個惡作劇,她出其不意地從側麵撞向高振武。想不到高振武像枯槁的梧桐葉一樣。猝不及防的盧文慧摔在同伴懷裏。

    高振武的心裏懷揣著許多欲望,尤其是到了偏僻的南郊草坡,但盧文慧稚嫩的表情,明亮的眸子,顯赫的家境都阻止了他的胡思亂想。盧文慧呢?在校園裏,她是侏儒,高振武是巨人,她也不敢奢望得到深情的一個吻。“哎呀!這草地好滑呀!”盧文慧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起身。高振武也一臉平靜地理了理衣服。既然雙方都努力遮掩,那麽就等於什麽尷尬也沒有發生過。“我心情好多了,咱們迴去吧。”盧文慧笑道。

    南郊還沒有完全得到開發,附近許多地方仍為農田。一些市民為了貪圖方便,擅自在田間地頭踩出許多小路。看著被踩爛的蔬菜幼苗,從小在農村長大的高振武很氣憤,他決定治治糟蹋莊稼的鳥人。盧文慧自言自語道:“怎麽個治法?在路邊掛上個牌子,寫上‘保護莊稼,人人有責’?”高振武:“現代人什麽恐嚇沒有經曆過? 老掉牙的方法肯定起不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你去對麵的采石場借把鐵鍬過來。”

    工地上的進城務工人員光著黝黑的膀子,正幹得熱火朝天。進城務工人員被報刊雜誌以及城市居民描繪成髒亂差的代表,盧文慧不敢去。高振武鼓勵道:“他們都是善良的百姓,沒什麽好怕的。”盧文慧:“那…那你為什麽自己不去?”高振武:“他們都是男同誌,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你有性別優勢,你去,可以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

    依舊有幾分顧慮的盧文慧一步三迴頭。“那,你送送我?”“沒問題。”擅長偷工減料的高振武說著,跳上土堆,得意洋洋地迴答道,“目送你。”

    在荒郊野嶺,孤身一個小女子麵對一大群外表粗魯的陌生男人,害怕可想而知。“有人嗎?”盧文慧對著圍牆輕聲喊。這種低分貝在噪音隆隆的采石場,簡直就像有氣無力的呻吟。盧文慧才管不了太多。“反正我已經問過了。”她想著,就理直氣壯地扛了把鐵鍬架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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