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人來到捫心亭。

    初秋的天氣依舊有幾分餘熱。高振武端來一盆水,bengal,陽光,天使依次跳入歡快地嬉戲。大約兩三分鍾後,渾身濕漉漉的它們跳到石桌上,開始梳理羽毛。

    “時間不多了,得把它們趕迴籠舍了。”周絮催促道。天使很溫順,把它放哪兒,它就乖乖地在哪兒躺下;陽光很機靈,高振武舉起手掌,它便像離弦的箭,飛一般地衝向鳥巢。“看,我調教出的龜兒子多聰明!”一向低調的高振武此時此刻毫不謙虛。

    bengal很調皮,在把它塞入現在看來已經很擁擠的籠舍之前,非得把它哄睡不可。“寶寶乖,寶寶聽話,不聽話就沒蟲子吃…”盧文慧像抱嬰兒似的,嘰裏咕嚕地羅嗦了半天。可是,她的煞費苦心並沒有換得bengal的半點配合,經常在靠近鳥籠的刹那,bengal像泥鰍一樣從手中掙脫。

    “太可惡了。”黃聰宇忍不住上前,給了bengal一個栗暴。bengal慘叫一聲,光滑的羽毛像受了驚的刺蝟的針刺一樣豎了起來。盧文慧的心似乎被利劍給刺穿了。“寶寶,你怎麽了?”她伸手要撫摩它。已經神經過敏的bengal卻撲愣愣地飛到附近一棵小樹上。盧文慧這下可惱火了,她像風一樣,閃到黃聰宇背後,狠狠地施了招“馬步橫打”。黃聰宇一個趔趄。“你。。。”盧文慧:“你什麽? 打bengal就是打我。今天是你先動手的!”

    受了驚嚇的bengal心有餘悸,所以躺在主人手裏,依舊哆嗦著,急促地喘著氣。盧文慧:”bengal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活潑了,說不定,得了腦震蕩,骨折,腎虧,頸椎病也有可能。”黃聰宇:“文慧,別太過分,不要把你兒子所有的毛病都都說是我造成的。。。”“本來就是嘛! 你還想抵賴?”盧文慧說著又磨拳擦掌。

    周絮和高振武連忙組成人牆。高振武暗示黃聰宇快走。“你們頂住啊。我還沒有跑遠!”黃聰宇跌跌撞撞地望山下衝。盧文慧急地橫衝直撞。畢竟,胳膊拗不過大腿,她被惱羞成怒的周絮,高振武按倒在石桌上。“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待會在收拾是你這老匹夫。”盧文慧氣得大聲喊。

    餘怒未休的盧文慧一到教室,就拿黃聰宇的書發脾氣。高振武連忙勸阻。盧文慧:“這迴,是黃聰宇有錯在先。”高振武:“這我知道,但你不是已經給他深刻的教訓了嗎?”盧文慧:“像微風拂麵一樣的輕輕一擊,難消我心頭之恨。”高振武:“。。。”盧文慧:“再說了,黃聰宇又不愛學習,書本對他來說,不過是堆廢紙。”高振武:“可作為他的同桌,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他的書被隨意亂扔而無動於衷吧?”盧文慧:“你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不就得了?”“這--這怎麽可以呢?”高振武麵露難色,他思忖再三,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折衷方案,“要不,留下幾本?三本,三本就行了。隻要留下三本,我就向黃聰宇說,看,我盡力了。這樣,就可以交差了。”“裝模作樣多累啊?”盧文慧大談自由自在生活態度的樂趣,忽然話鋒一轉,刀刃直指高振武,“你也太不像話了吧?黃聰宇是你兄弟,你居然都要弄虛作假。唉…以後,作為朋友的我,是萬萬不敢信任你了。”“我…”自取其辱的高振武說不出話來。盧文慧怕貽誤良機,也不再羅索。她使了個調虎離山之計——抓起高振武的書砸向講台。高振武連忙去撿。趁此機會,盧文慧大把大把黃聰宇的書扔向窗外。

    黃聰宇迴來,見自己桌上高聳的書山不翼而飛了,大驚失色。黃聰宇:“my god!書。。。我的書呢?”高振武偷偷地瞥了眼盧文慧,隻見她臉色冷峻。高振武:“你的書。。。?”被我扔到窗外去了。”盧文慧陰陽怪氣地迴答。黃聰宇趴到窗口一看,果真,小操場上躺著一地書,七零八落的猶如一堆雞毛。“你…你。太過分了。”黃聰宇氣得不打一處使。盧文慧:“幹嗎隻罵我一個人?高振武也參與了!”

    高振武一愣,他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裏與他沆瀣一氣的盧文慧居然下流到當著他的麵惡人先告狀,且鎮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境地。“我--”高振武急於辯解,殊不知,內心越著急,嘴上反而越語無倫次。黃聰宇信以為真了,便立刻向高振武投去憤怒的目光,並忿忿地罵:“好一對哼哈二將。”

    周絮陪同黃聰宇下樓撿書去了。“文慧,幹嗎誣陷我?”高振武不滿地問。“誰要你死心塌地地幫黃聰宇?”盧文慧反詰道。高振武:“照你的意思,我天生就隻能幫你一個人了?”盧文慧一陣心虛,就跳越過話題,道,“我還不至於那麽霸道。我的意思是,其實你沒必要和黃聰宇穿一條褲子。黃聰宇像虛偽的劉備,他壓根就不相信你。我說你參與了,他二話不說,就信了。”

    這一席話說到了高振武的心坎上。由怨生恨,這不,幡然醒悟的他打算倒戈了。高振武小心翼翼地試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黃聰宇剩餘的幾本書也給扔了?”“好哇! 好哇!千年等一迴,就盼你這一句。”盧文慧興奮地直鼓掌。

    二人偷偷地趴在窗口,當看到地麵上的書已經被收拾完畢後,才不慌不忙地把書本瀟灑地扔出窗外。“找死呀!活的不耐煩了!”操場上傳來黃聰宇歇斯底裏的叫罵聲。

    放學的路上,盧文慧和黃聰宇都一聲不吭。

    大街上貼滿了抓捕馬家爵的通緝令。愛熱鬧的盧文慧擠進人群。“哇噻,懸賞二十萬。這是個什麽概念?”她喃喃自語。黃聰宇沒有心思看熱鬧,他不斷催促著盧文慧趕緊迴家。

    盧文慧:“如果我抓住了馬家爵,拿了二十萬,就可以擺脫我媽在經濟上對我的束縛,實現真正的獨立了。”黃聰宇:“得了吧,別癡心妄想了。就你,單槍匹馬地去抓罪犯,嗬嗬,簡直就是羊入虎口。所以說,給你媽減輕負擔的最好辦法就是安安心心地待在家,別添亂。”盧文慧剛才所說的,的確是誑語。然而,就這麽讓黃聰宇一針見血地給揭穿,她著實有些放不下麵子。盧文慧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臉上貼金,說:“你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周絮的爸爸是漁夫,柔弱的周絮就能打魚;高振武的爸爸是裁縫,男生的高振武就能做細膩的針線活。我媽是久經考驗的刑警,為什麽我就不能逮住馬家爵?”黃聰宇苦笑著,抬頭看天空,故意喊道:“哎呀,這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晚上來臨還欠早呀!”“你別用很含蓄的話罵我,我有語文細胞的。”盧文慧嘀咕著,又充滿幻想地說,“萬一馬家爵運氣不好,撞到我槍口上呢?”“要撞,也隻能是你撞到他槍口上。”黃聰宇說著,突然感覺到了苦澀。馬家爵是窮人,和他是一類人。他們的感受,他們的境遇,中上層人士永遠也不可能給與真正的憐憫與發自心扉的同情。“馬家爵的悲劇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同時也是社會的。試想,如若馬家爵家境殷實,至於三天兩頭被人看不起嗎?試想,如若沒有遭到那幫為富不仁紈絝子弟的經常欺淩,馬家爵至於對勘比手足之情的同學大開殺戒嗎?”黃聰宇喃喃自語。

    盧文慧大為驚訝,黃聰宇怎麽理直氣壯地為一個殺人魔頭做無罪辯護了?“閉嘴!家境貧寒就可以成為受到同情的法定理由了?家裏窮主要是他的父母先生無能,後天頹廢,與社會沒有必然的關係!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就是再混亂動蕩的社會,仍然有不少從底層爬向高層的人!他的同學仗勢欺人,的確可惡,但是,罪不至死啊!”她怒不可遏地嚷著,見黃聰宇走路慢慢騰騰,以至於和自己的距離越拉越大,又忍不住罵,“有些人頭腦是簡單了點,至少四肢發達,你呢? 一點長處也沒有,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在大街上,遭到好朋友這般赤裸裸的侮辱讓黃聰宇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他朝另外一條路走去。

    (2)

    最近一段時間,澤莊用電緊張,工廠大多處於半開工狀態。盧雪梅因此獲得了難得的假期。盧文慧早聽說過,隻要年齡相差四歲,就會有代溝產生。“我15歲,小姨39歲,年齡相差24,這麽說…天啦,那我和她之間的代溝豈不是…”想到這裏,隻要察覺盧雪梅的嘴唇有蠕動的跡象,她就以打黃聰宇電話來躲避。盧雪梅好惱火,怨氣就慢慢地在心底積累。

    黃聰宇沒有直接迴家,而是繞道來到淺水灣。這幾乎都成為他情緒低落時習慣去處了。

    淺水灣位於長陽江的入湖口,流水常年累月地衝刷侵蝕,鬼斧神工地造就了一個幾百平米的清水潭。而前些年對澤莊原始生態是一場災難的大規模劈山開路,給它帶來的卻更是意想不到的幸運。挖去一半的山崖或像刀封,幾乎垂直於地麵;或像軍靴,高數百丈。湖口聳立著從山上滾落的數十顆百噸重的巨石,它們突兀在水裏,猶如朵朵黃色蘑菇。

    夜幕降臨,湖麵上亮起的點點燈火猶如滿天的繁星。黃聰宇的兩肩上好像被濃重的夜色扣上了鐐鎖。他暮氣沉沉地迴到家,發現盧文慧居然在1小時36分鍾前給他打過電話。所有的委屈,疲勞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懷著激動的心情,他撥通了盧文慧小姨家的電話號碼(為了彼此都省錢)。懊惱的盧文慧早已經入睡,盧雪梅接了電話。

    憑借著過去與盧文慧的無話不談,黃聰宇知道,盧雪梅得到22點才下班,所以他開口就說:“寶貝,今天真得很抱歉。我實在是沒有預料到,頑皮的bengal對你的重要性。我之前總簡單地以為它隻是普通的禽獸…”盧雪梅見對方說話低聲下氣,且含有“幾分”曖昧,忍不住問:“你誰呀?”黃聰宇一陣哆嗦,對方居然不是盧文慧。盧雪梅:“喂,你怎麽不說話?喂…”“這迴,肯定要遭受誤解了。”黃聰宇嚇成啞巴了,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盧雪梅為了省下四塊錢,沒有安裝來電顯示器。這樣,剛才的電話就顯得異常神秘。聽了很多因為家長無為而治最終使得子女們墮落的教訓的她很擔心外甥女在澤莊發生意外。盧雪梅覺得有必要加強觀察。

    再說鄭麗藍,剛才進門一刹那,兒子驚慌失措的一幕被她看地清清楚楚。鄭麗藍走向電話機,按了去電查詢。好家夥,號碼居然被刪了。聯想到最近一段時間兒子的早出晚歸的反常行為,鄭麗藍原本抑鬱的神色中,又多了幾分憂愁。

    第二天,黃聰宇早早地起床,當洗刷完畢,抓起手提袋正打算往門外衝時,發現老母親幽靈一般地閃現在門口。鄭麗藍走進屋子,嚴肅地問:“聰宇,你得給我說老實話,這幾天,你很早就去學校,到底在忙什麽?”“晨練,早讀,做作業,值日…”黃聰宇盡可能地多迴答些。鄭麗藍聽不出破綻,就故意說:“我聽你同學陳歡說,最近也沒什麽很重要的考試,沒必要起早摸黑。”黃聰宇:“我基礎差,如果不笨鳥先飛,僅僅靠臨陣磨槍,就永遠趕不上別人了。”鄭麗藍:“可是…”黃聰宇:“媽,你別聽陳歡胡說八道。他中考時,都在考場裏睡的著覺。所以,他永遠也沒有緊張的時刻。”鄭麗藍:“…”

    在原本作息時間已經很緊張的高中生活中增加了煩瑣的養鳥負擔,盧文慧開始累得不能按時起床了。黃聰宇在銅橋等了三十分鍾,還聽不見巷子裏傳來風鈴的清脆聲,便來到花園小區6棟樓前,用暗號--布穀鳥叫聲催促。

    盧雪梅開始驚訝地發現,當布穀鳥聲響起,隔壁外甥女住的臥室的就馬上傳出了急促的腳步聲。盧雪梅瞥了眼鬧鍾,還是早晨5:49分。頓時,疑惑心變得很強烈。她輕輕地走向陽台,果然不出所料,樓下有一學生模樣的小夥子正焦急地向上張望。

    “真好笑!”盧雪梅有意將正在衛生間洗臉的外甥女領到陽台,指著樓下的小夥子漫不經心地說:“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 大清早的,人話不學,到學起鳥語了。嗬嗬--有意思。”盧文慧大吃一驚,不過憑著與老母親多年鬥爭的經驗,她馬上鎮定下來。盧文慧坦白說這人我認識,和我一個學校的。“哪個年級? 哪個班?叫什麽名字?你們怎麽認識的?”盧雪梅的精神高度緊張。盧文慧:“我哪知道得很具體。不過可以斷定,他不是什麽好鳥,因為他經常被學校處分的。”盧文慧說著,信口編造一個黃聰宇搶劫小學生的故事。盧雪梅微微鬆了口氣。

    盧文慧平靜地走出家門,當來到一樓樓梯,且確定沒人跟蹤後,才擺出一副難看的臉色,並向上指了指。黃聰宇心領神會。

    盧雪梅看到,當外甥女走後,小夥子依舊在樓下徘徊著。

    二人依舊在銅橋相見。盧文慧責怪道:“在事先沒有通知我的情況下,幹嗎去我家?我小姨都起疑心了。”黃聰宇:“你以為我願意? 還不都是你遲到?”盧文慧正氣在火頭上:“我遲到怎麽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就晚了二十來分鍾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黃聰宇覺得盧文慧已經越來越蠻不講理了,他生氣地喊:“別以為隻有你一個人在受委屈,我媽也懷疑上我了。”盧文慧:“你媽懷疑上你跟我有什麽屁關係。我又沒出賣你。”黃聰宇:“你…““你什麽?莫名其妙!”盧文慧叫嚷著,傲慢地打開黃聰宇的手指,“拜托你了,別無故地增加我的罪惡感好不好?你被懷疑真的和我無關啊。如果一定要找原因,有且唯一的原因就是你那神經病的媽。她老是胡思亂想,捕風捉影,好像我們不久就要私奔似得。哎,跟一個小學都沒畢業女人的兒子打交道,實在太累了。”黃聰宇仿佛挨了一個晴天霹靂。朝夕相處的同伴說出的這番話,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的頭腦發熱了。“沒錯,我媽是神經病,小學的確也沒有畢業。可至少她在那麽艱苦的條件下,堅持把我拉扯大,而沒有出賣人格。相反,你媽呢?你那智力健全,受過碩士教育的媽呢!年輕的時候,居然一幹就是15年的秘書!”“秘書…當秘書怎麽了?”盧文慧結結巴巴著。“哼,這就是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父親是誰的原因!”黃聰宇冷笑道。盧文慧的內心一陣劇烈的顫抖,曆史的創傷再次被揭開。“你才是野種呢!”她哭著,悲慟的拳頭雨點般的打在黃聰宇身上。

    從此,二人各自為戰,相互拆台。見周絮不遺餘力地勸解卻三番五次的無功而返,高振武惱火了。“散夥散夥,明天下午,不,今天就去磯山,把小鳥給放了。”他嚷著,並蠻橫地將鳥食,以及各種喂養工具統統奪下,扔到路邊的草叢。對三人而言,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你神經病呀!小鳥們還沒長大呢。”盧文慧死死地護著肢解昆蟲用的小刀和用於研磨的坩堝。高振武:“小鳥們現在還能長大嗎?你們兩個家夥,把時間精力都耗在拌嘴上,看看吧,小鳥們都已經斷糧了。”盧文慧,黃聰宇看著饑餓的bengal,陽光,天使,沉默了。

    清晨,至遠中學。尖銳的鈴聲響了。高振武支起身子,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來自窗外明晃晃像針似的光線馬上刺痛了他的視覺神經,他像一截木頭似的,又迷迷糊糊地倒下了。

    “天亮了沒?”謝振林翻了個身,軟綿綿地問。“還沒有。”俞祥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咕囔。謝振林:“那待會打鈴,記得喊我。”迴答他的是一陣輕請的鼾聲。

    頭昏腦脹的高振武非常貪戀賴床,可一想到三隻不安份的搗蛋鬼和荒廢的學業,又不得不捏了幾把大腿,擠壓了一番人中穴。

    高振武來到教室,隻見黑板已經被糟蹋成為了大雜燴。黑板上,既有野獸派風格的繪畫,又有逼真的人物素描;既有娟秀的詩文,又不乏春蛇秋蚓拙劣的“甲骨文”。其中,你是孬種和王八o格外醒目。一天之際在於晨,他開始爭分奪秒。

    隨著天氣漸漸轉涼,昆蟲們老去的老去,蟄伏的蟄伏。籌糧任務越來越艱巨了。盧文慧實施金元外交,通過收買小區內的孩子,成功地組建了一支勞工隊;缺乏資本的黃聰宇則隻能依靠延長勞動時間,擴大捕獵範圍來保證食物供給。每天放學迴家,就把廚房的蒼蠅,衛生間的蚊子消滅一空。

    到教室了。“好舒服呀!”兩手空空的盧文慧展開雙臂,滿臉喜悅。“好痛苦呀!”肩負重任的黃聰宇解下盧文慧的書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快散架的椅子發出“吱嘎”的抱怨聲。高振武像往常一樣,朝二人微微一笑,算是問候,二人也同樣迴禮。

    周絮遲遲不出現。

    重點中學的落榜生周絮在落戶三班,這曾經是令李莞非常驕傲的一件盛事。李莞一直希望周絮可以成為他揚眉吐氣,站穩腳跟的資本。哪知近兩個月來,周絮在學業上庸庸碌碌,而且絲毫沒有鹹魚翻身的跡象。他有些坐不住了。

    “哎,總算找到你了。”傳聲筒蔡茜茹氣喘籲籲地跑進百米長廊。周絮:“找我?有什麽事嗎?”“班主任找你談話去。”蔡茜茹說著,滿臉地的羨慕,“你們優等生真幸福,大清早的就有老師找你們談心;而我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普通人呢! 嗬,隻有用得著時,才能享受正眼相待的權利。”周絮表麵很平靜,心裏卻暗暗叫。

    行政大樓,辦公室內。李莞又是那麽的苦口婆心。周絮卻突然很痛恨起他來。因為當一個人受之太多,卻無力做出相應的報答時,恩惠,往往成為接受者沉重的負擔;感恩之心也會變異。鬥米養恩人,擔米養仇人啊! “明明知道我無能為力,為什麽要把你的希望強加到我頭上,為什麽依舊逼我硬著頭皮堅持?”周絮帶著滿肚子苦水,神色黯然地走進教室。

    教室裏,盧文慧,高振武,黃聰宇不同程度地都在刻苦,但是因為某些方麵的目光短淺 ,所以拿得起放得下,開心的笑容始終占據著麵部表情的主導。

    盧文慧又在欺負黃聰宇。她一口氣給黃聰宇取了n多不堪入目的綽號。黃聰宇哪裏咽得下這口氣,便和盧文慧爭了起來。城門失火,一般都得殃及池魚。為防止被動,高振武事先就解下藍色窗簾布,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果不其然,勢均力敵的二人很快就要他這外力介入了。“高振武,你說說看,黃聰宇是不是色狼?”盧文慧習慣性地朝前踢著,糊塗了,“咦!這家夥死哪去了?才一眨眼的工夫呀!”黃聰宇為好兄弟在關鍵時刻,明哲保身很生氣。“別躲了,高振武,看看你的豬蹄,還有一部分沒遮住!”他沒好氣地提醒道。高振武大吃一驚:怎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這可不是一位狡猾者該有的紕漏。他忙低頭去看,卻發現壓根就沒這麽那麽迴事。

    窗簾布奇怪地抖動了會。盧文慧疑惑地靠上前。看來是沒法躲了。高振武惱怒的甩開窗簾布,氣急敗壞地喊:“黃聰宇,你怎麽可以把我的腳比作豬蹄,太過分了。”“文慧把貪財好色的罪名強加給我,作為兄弟,你卻一聲不吭,難道就不過分?”黃聰宇不慌不忙地問。高振武自然是啞口無言,他隻能在心裏為自己喊句肉麻的話:“你不懂我的心。”

    周絮靜靜地看著,好生羨慕這種久違的快樂。

    (3)

    四人知道,同學,老師對高中生暗中收養小鳥的行為肯定難以理解,所以對自己的行蹤守口如瓶。可這樣一來,他們在同學們的眼中反而變得更加神秘。很多同學都對他們動不動就往捫心亭跑產生了強烈的問號。

    李莞抵擋不住父母的嘮叨,經人介紹,找了女朋友。可那樣的女友開口閉嘴的房子,車子,票子,讓李莞備感壓抑。所以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思念吳焱,借著辦公室人少,以了解班級情況為由,宣她覲見。

    與此同時。四人在向捫心亭進發。周絮在前麵探路,高振武,盧文慧忙著埋設報警器--將小鈴鐺掛在路邊的灌木,草叢裏,黃聰宇負責斷後,他們分工合作,有條不紊。

    吳焱來到行政大樓。昏暗的辦公室內隻有李莞一個人。她喊了聲報告,走進辦公室,特意將門推到牆角。李莞卻忙不迭地把門鎖上。

    吳焱十分緊張,她兩腳並攏,雙腿夾緊,右手搭在左手背上,一種明顯的防禦態勢。

    “過來。”李莞招招手。吳焱愣了愣,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再走近點嘛!”李莞說著,順勢抓住她的手。吳焱像觸了電似的,哆嗦著掙開。

    李莞生氣了,他不再說話,隻是用像x光的貪婪眼神打量吳焱。 “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李莞靠在椅子上,上下抖動著左腿說道。吳焱臉色蒼白。李莞:“老師我其實非常孤單,你知道嗎?一天到晚,連講話的人都找不到。”“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嗎?”吳焱想著,卻隻能一聲不吭地如同木偶人站立。李莞見狀,猛然伸手,將吳焱采入懷裏。“老師,我…”吳焱著急驚不知所措,此時此刻,隻有眼淚還聽從調遣。 “哭什麽?我怎麽你了嗎?”李莞壓低喉嚨問。“沒有。”吳焱輕聲抽泣。“你有白頭發呀。”李莞將下巴頂在吳焱肩膀上,說著就在她頭上摸索著。一會又說,“你褲子上有塊白色的鞋印”,於是又要幫著拍拍打打。吳焱的腰帶紮得死緊,利刃一般的鹹豬手伸不進。李莞隻好選擇別的目標,說“你衣服領子沒翻好”,就又理所當然得將手伸進她的脖子,然後,慢慢下滑。

    教師在學生眼裏,是神,低年級的學生們,對他們總有本能的尊敬。吳焱不敢反抗,不敢叫喊,她像隻羊羔,忍氣吞聲地讓李莞百斤重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隻希望這種屈辱早點結束。

    李莞膽大妄為,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並抽去吳焱的腰帶。這時,走廊裏傳來“踏踏踏”的清脆聲。在高中,允許穿高跟鞋招搖過市的隻有女教師。李莞趕緊從椅子上爬起來,吳焱也慌慌張張地整理起淩亂的頭發。

    “喲,李老師在呀!”物理老師江琛推門而入。“嗯,對。班裏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李莞正說著,感同身受的江琛插嘴道。“現在的學生,確實難以管教。剛才,在四班的課堂上,一位女生居然同時要兩名男生抱她。我批評她,她居然說,我侵犯了她的權利。你說,這是什麽世道嗎?”江琛倒了壺開水,注意到低著頭,狼狽的吳焱。江琛很討厭吳焱的,於是,自然而然地問:“李老師,怎麽了?吳焱又犯錯誤了?”李莞吃了一怔,迴過神來,他接過話茬。“對對。”說著,衝吳焱大吼一聲,“聽到沒有? 以後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處處讓人感到不舒服。”

    江琛磨磨蹭蹭,似乎短時間不會離去。李莞隻好偷偷遞給吳焱一張紙條。

    吳焱跑到走廊上,解開一看,上麵寫著:下次直接到我房間去。吳焱羞辱得淚水四溢。她真想從六樓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一個人的生命並不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我爸媽,弟弟,外婆…”想到這些,她又忍住了。

    吳焱失魂落魄地走著。站的高,看的遠。在拐彎處,透過玻璃門,她吃驚地發現四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後山跑。

    周絮,盧文慧,高振武,黃聰宇他們一個是江河日下,卻仍然權勢熏天的班裏一把手;一個是家財萬貫,古怪刁蠻的富家小姐;一個是上升勢頭迅猛,思想頑固的保守黨新秀;一個是窮困潦倒,才識淺薄得落魄公子哥。另外,在性格上,周絮清高驕傲,盧文慧自尊敏感,高振武苛刻嚴厲,黃聰宇妄自菲薄——他們都是來自不同世界,分別創造小範圍內各自之最的人。可是為什麽仍然能夠快樂地相處到形影不離的程度。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吳焱不止一次地試圖光明正大地加入他們的活動。黃聰宇總說,自己是小兵,做不了決定。吳焱問他領導是誰。黃聰宇說,是盧文慧。找到了盧文慧,盧文慧推托周絮才是頂頭上司,她不過是負責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的副手。到了周絮跟前,周絮又說自己隻是個傀儡,有名無實。高振武則把話說得更加模糊。“我們四個人都是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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