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山!”醇王叫著他的別號問道:“你看如何著手?”


    “王爺!事出倉卒,錯不得一步。”


    “那自然。”


    瑞常拉一拉椅子,移近了燭火,把頭湊過去說:“你看他會奉詔嗎?”


    “這可說不定了。不過,他就是不奉詔,難道還敢有什麽舉動嗎?不敢,”醇王極有信心地說,“我料他不敢。”瑞常把個頭搖個不停:“不然,不然!”他說,“象他如此跋扈的人,自然也想到結怨甚深,身邊豈能沒有一兩百個死士?”


    聽得這話,把醇王嚇一跳,滿懷高興,大打折扣,怔怔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事須從長計議。”瑞常又說,“我陪王爺去見了睿王再說。”


    這個建議,未能為醇王接受,他認為當夜就須“傳旨”,為時無多,無法從容籌議,不如在這裏商量好了辦法,再通知睿王一起行動,比較簡捷妥當。


    瑞常想想這話也不錯,於是為他先分析警衛配備的形勢,他說他的兵力,隻擔任護衛蹕路的責任,都在外圍,根本沒有用處,而肅順依舊兼著正黃旗領侍衛內大臣的差使,上三旗的侍衛,三分之一歸他指揮,如果急切一拚,後果不堪設想。


    “所好的,正黃旗的侍衛,大都在蘆殿護衛梓宮。他身邊的人不多。”瑞常又說,“就怕他蓄養著死士。”


    說道“死士”,醇王又皺眉了:“這個人刻薄寡恩,不見得會有肯替他出死力的人。就算有,也不至於寸步不離左右。


    咱們不必三心兩意,趁早動手吧!”


    “就動手也得布置一下。得派親信矯健的人,這個,”瑞常徐徐說道:“我看四額駙那裏的人最好。”


    “對!”醇王對這個主意,非常欣賞,“咱們就借四額駙的人。”


    四額駙德穆楚克紮布,新補了上虞備用處的差使,這個衙門又稱粘竿處,那裏的侍衛,上樹下水,甚麽地方都得去,所以都挑年輕機警,身手活躍的上三旗子弟充任,用他們去對付肅順身邊可能有的“死士”,比較最妥當。這一層就算說定了。


    再商量下去,很快地都有了結論,外圍警戒歸瑞常負責,進房抓人是醇王帶著武雲迪親自出馬,睿王年紀大了,隻請他在外麵擺個樣子。


    “事不宜遲,上睿王那裏去吧!”醇王說了這一句,叫進聽差來,伺候著換上袍褂,與瑞常還有武雲迪一起到了睿王那裏。


    睿王和醇王住在一家客店,隻不過隔了一個院子,叫開了門,密談經過,睿王覺得諭旨上是自己在先,論爵位又是親王,恭王和文祥卻把密旨寄給醇王,心中不快,所以拱拱手說道:“這麽個大案子,自然是請七叔作主。”


    醇王還未開口,瑞常聽出話風不妙,趕緊說道:“七王爺自然也還得聽王爺的指揮。”


    睿王聽得這話,心裏才好過些,點點頭說:“都是為皇上辦事,何分彼此?七叔有什麽主意,就說吧!”


    於是醇王說了他跟瑞常商定的計劃,隻把誰進屋抓人的話改了一下:“怎麽樣傳旨,我得聽你的意思。”


    醇王一向年少氣盛,總想辦一兩件漂亮差使露露臉,睿王早已深知,所以這時摸著山羊胡子說道:“英雄出少年,手擒巨奸,自然要讓七叔當先。”


    “那就這麽說了。你請換衣服吧!我到四額駙那裏去。咱們在他那兒會齊。”


    “我就不陪七王爺了。”瑞常請了個安說,“迴頭我也到四額駙那裏會齊。”


    “還得規定一個時間。”醇王從荷包裏摸出一個大金表來看了看說:“這會兒西洋鍾是一點半,咱們準兩點半會齊,三點動手。你來得及嗎?”


    “盡力辦吧!”


    “慢著!”睿王把眼珠轉了兩下,斷然作出決定,“芝山,你要盡量多派兵,把他那兒四處八方全安上人,要叫它裏外隔絕了!七叔,你進去的時候,先把他那裏的侍衛班領找出來,把事由兒告訴他,問他遵不遵旨?不遵旨就拿辦。這麽做,費點兒手腳,可是事情是正辦,就出一點兒差錯,咱們也還有說話的餘地。”


    這番話,叫醇王很佩服,薑到底是老的辣。當然,他不是為了將來卸責打算,隻是覺得把侍衛班領先叫出來,說明緣由,是擒賊擒王的上策,隻要這個人俯首聽命,就不必怕什麽“死士”了。


    於是分頭辦事,到了兩點半,都已在德穆楚克紮布那裏會齊。粘竿處的侍衛早已挑好,聽說隨著醇王去拿肅順,個個摩拳擦掌,十分興奮,這一半是出於年輕好事,另一半卻由於肅順曾奏減八旗糧餉,沒有一個對他有好感之故。


    準西洋鍾三點,醇王帶著那班年輕侍衛,和武雲迪幾個人,大步往肅順的行館而去,這時大街小巷都已經戒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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