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耀笑罵道:“臭禿驢,你總算沒不合時宜,說句人話。”老和尚笑道:“老衲一輩子參禪悟道,今日頓悟和光同塵才是立身之本。”蕭菲兒笑吟吟道:“所謂眾怒難犯,孤高傲世隻會罵聲一片,隨波浮沉方為至道。爺爺修成正果,普天同慶。”佛法在中土傳播不廣,老和尚聽蕭菲兒一個豆蔻少女似乎略知佛家參悟修果位的事,頗感意外,笑問道:“小施主對佛法可有鑽研?”蕭菲兒狡黠笑道:“爺爺你得幫江爺爺救我傅徹哥哥,我才說。”

    江恩耀笑諷道:“臭禿驢,小丫頭一肚子鬼胎,你個木魚頭傻不叮咚的,別想套她的話。”老和尚道:“說到不如做到,咱們動手吧!”江恩耀問蕭菲兒道:“鬼丫頭,告訴爺爺,你們為什麽會墜下山崖了。”蕭菲兒玲瓏心,聞言即知他是要探自己二人的來曆,訴苦道:“江爺爺,上麵的人好壞,他們要殺我們,我們沒辦法,隻有跳下來了。”江施主吹胡子道:“豈有此理,你這麽美麗可愛的小姑娘都不放過,這還了得!等爺爺出去了,好好給你出口氣。”

    老和尚和顏笑道:“你坐著幹發火有何用,讓孩子先把話講完。”他稱蕭菲兒由小施主變為孩子,可見感情又深了一層。江恩耀瞪眼道:“臭禿驢,我還要你教嘛!你是不是嫌三十年嘮叨還太少,喉嚨癢得難受,這麽貪舌多嘴。”轉即含笑問蕭菲兒道:“鬼丫頭,告訴爺爺,你們叫什麽,那些壞人為什麽要殺你們了?”蕭菲兒道:“他叫傅徹,我是蕭菲兒。那些壞人怪我們偷聽他們講話,就要殺我們滅口。”

    江恩耀叱罵道:“那群混蛋,又在圖謀什麽混賬事了?”蕭菲兒忽然記起傅徹和自己說過抓她的那些人是秘教金部徒眾,江恩耀自稱是秘教教主,總該與那些人有些瓜葛。她伸冤有門,珠淚漣漣道:“那些人有的是什麽采生門妖人,有些是秘教金部的壞蛋。采生門的妖人要殺五穀先生奪迴魂秘術,傅徹哥哥知曉此事,千裏趕到祁山救援,他們殺不成五穀先生就要殺傅徹哥哥。我們打不過他們便逃跑,又撞上金部的壞蛋。他們謀劃殺害金西流什麽的,怕我們給金西流通風報信,便把我們推下山崖。”

    她真中帶假、假裏含真,混淆視聽。江恩耀狠拍大腿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這江湖亂套了。菲兒你別怕,就憑那群老魔小醜,給江爺爺我提鞋都不配。爺爺隱居這裏三十年,他們沒人看管,小人得誌便猖狂,膽敢欺負到菲兒頭上,爺爺出去後絕不能饒他們。”老和尚笑道:“你都行將就木了,還是找個傳人要緊,免得你油竭燈枯時,一身武學埋進塵土。”江恩耀氣道:“你找好你的傳人,老夫的事不用你操心。”

    蕭菲兒道:“兩位爺爺,你們別吵嘴了,快救傅徹哥哥吧!”兩個老人困居山穀,平日沒什麽大事,從早到晚除了拌嘴還是拌嘴,三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恆,世所難得。今天有客人到,然而一時積習難除,你說我駁、不亦樂乎。經蕭菲兒一提醒,他們才想起還有人命待救。人老如少,兩老人童心再生,將傅徹搬來移去,過家家般整頓了好半會。蕭菲兒在一邊幹著急,微嗔道:“兩位爺爺,你們不快點,我不理你們了!”

    兩個老人對她疼愛有加,惟怕她真生氣,忙異口同聲道:“菲兒別急,我們這就給他治傷。”老和尚仔細探究,道:“我先幫孩子運功療傷!”江恩耀不好不歹道:“你若功力太淺,便退位讓賢,不要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麵子活受罪。否則你活該死了沒什麽,連累傅徹可不行。”老和尚要以事實為明證,手貼在傅徹胸口,一道剛強正大的真氣傳入他體內、遍走其經脈。是時,傅徹體內升起一股陰柔綿轉的氣勁與老和尚的真氣抗衡。

    老和尚暗吃一驚,道:“這孩子是道脈傳人,功力不凡。”江恩耀諷刺道:“臭禿驢,你這是越老越糊塗,自己打自己嘴巴。道脈功法講究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也不想想,傅徹若是道脈傳人,怎能十幾歲便有深厚的內功!”老和尚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誤,道:“不信你來試試。”江恩耀有言在先道:“呆會事實擺在眼前,你可別賴著不服輸。”他盤膝而坐,雙掌抵住傅徹背部,一股強盛霸道的真力注入他體內。傅徹體內立時產生一股綿柔純和的勁氣與之抵觸。兩股真力相互牽製交纏,不休不止。

    書爭一層皮,人爭一口氣。江恩耀執意要讓老和尚服輸,注入的真力漸漸轉急轉強,隻求快些克製傅徹的內力。然而傅徹的真氣也緊隨著增強,兩氣纏鬥更加激烈。江恩耀無奈撤掌道:“老和尚,這次你說對了。這孩子正在自行療傷,不用我們橫行插手。”他又感歎道:“道脈功法還真夠神,這孩子一條命去了八層,功力不但沒散盡還能自我治傷。”他不知傅徹服食黃參果,自然把黃參果起死迴生的靈力歸於道脈功法。

    老和尚道:“方今天下,佛門和神道、秘教等派係究屬外來。初傳之時,我們中土人士都視之為妖言邪說,不屑問津,直到近百年來才有所改觀。而道脈乃我華夏第一真傳,以修身養性、錘煉生命為旨歸,深合我們中土人的心性。外傳諸派要紮根中華,無不向道脈取經。像我們佛門的無上心法涅磐心經和你們神、秘兩派的至寶海納神功,便是汲取道脈功法的精髓,相互印證融匯,才得以大成。老衲四十年前曾與魏伯陽老宗師徹夜晤談,他不吝以道脈真法相授。我受益匪淺,對涅磐心經的領會也大為加深。”

    江恩耀方始有句話不駁斥,道:“道脈修煉到最高境界確要勝過其他門派,想起魏伯陽的天遁劍法,老夫心底便冒汗。可老夫就是看不慣道脈那種慢吞吞的練功法門,待到神功大成時,自己也快要進棺材了,又有何用?不妨告訴你件事,老夫當年本是道脈弟子,受不了練功費時無成,才改投秘教。”老和尚不經意間又挑起話茬,道:“江施主,你這真可謂是舍大道而從偏門,可渡津而複入迷途。”江恩耀鼻孔冒氣,哼道:“臭禿驢,你個廢話不嫌多。老夫成就勝那些沒出息的道脈弟子百倍,笑傲天下何來迷途?”

    蕭菲兒打岔道:“兩位爺爺,你們先別吵,我傅徹哥哥他怎麽樣了?”江恩耀性如孩童,容易急怒也容易歡喜,對著蕭菲兒馬上換了一張臉,溫言道:“菲兒你別擔心,他很快就好了。”蕭菲兒坐在地上抱著傅徹,凝愁道:“他真能好嗎?”江恩耀自信道:“你江爺爺說的絕對不錯。”蕭菲兒稍稍安心,問道:“兩位爺爺怎麽會在這呢?”江恩耀激憤道:“還不是老和尚害的,不過臭禿驢三十年來畢竟做了一件好事,那草垛就是他每天撿草堆積起來的,沒有那草垛,菲兒你可要香消玉殞了。”

    蕭菲兒問道:“老爺爺在哪裏當和尚呢?”江恩耀連譏帶諷道:“他是白馬寺的臭禿驢,法名無果,自號佛門第一高手。三十年前越我在崖上比武,不小心一起摔了下來,死是都沒死,兩人四條腿卻全都廢了。”蕭菲兒星眸大睜道:“你們摔下來隻斷了兩條腿?”老和尚無果校正道:“他妄打誑語,菲兒你別相信。我們摔下的時候,這崖壁上長滿了藤蘿。我們一路下落一路抓,才撿迴一條命。”

    蕭菲兒笑道:“好在兩位爺爺神功蓋世,換作別人連抓藤蘿的力氣都沒有。”她隻能臆斷無果、江恩耀身懷絕技,卻猜不到二人乃天下十大高手中排名僅次於明滅真人的不世高手。無果有心揭江恩耀的老底,道:“菲兒對秘教熟悉嗎?”蕭菲兒搖搖頭。她不熟悉,無果便可大做文章了,他道:“秘教是神秘教分支之一,那神秘教萌生於天竺,教徒大都性情悖謬、行事乖戾,為世人所不恥,故又被稱作魔教。傳入中土後,他們並沒痛改前非,還變本加厲。我們佛門在天竺存續數百年,修行者向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為了不讓魔教在中土作惡,天竺佛門弟子在前漢末年便有不少趕來中原,他們名為傳法,實為暗中遏製魔教。隻可惜我們中土人對佛門弟子此舉不以為然,由是縱容了魔教勢力的擴張。但魔教教徒秉性惡劣,各懷鬼胎、互不相容,百年前分裂為二,一為南方的神道,其二是北方的秘教,形成南北對峙的局勢。神秘教也因此元氣大傷,風光不再。近世以來,佛門慈航普渡,逐步深入人心。白馬寺建立後,以斬妖除魔作為首任,各方高僧雲集響應。三十年前,我秉承佛旨,與秘教教主也就是你江爺爺約在祁山決戰,到現在還沒分出勝負。”

    江恩耀唿了口氣,道:“菲兒,臭禿驢姑且言之,你姑且聽之,不要相信。”蕭菲兒又曉得了一段秘聞,擬著將來好好告訴傅徹,笑道:“兩位爺爺在這一呆就是三十年,那可悶死了!”江恩耀笑道:“有菲兒在,江爺爺我不用老對著臭禿驢,便不會度日如年了。爺爺看菲兒你聰明伶俐,現在決心教你武功,好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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