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在她周圍分布著一律陰陰的呈黑糊狀的灌木叢。就在灌木叢與灌木叢之間的陰影縫隙裏,她心生出一抹殷切的渴望,淩冰和hcp會不會在這附近,墜樓後的他們是不是也和她一樣跌落至了這附近。

    那麽長時間不跟她聯絡,會不會是因為從高處跌落的慣性使得他們至今仍趴伏在某處灌木叢陰影下未曾蘇醒,

    “淩冰、hcp……!”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的她迫不及待地把手圈至嘴邊高聲唿喊,可一遍又一遍的唿喊聲很快消散在死沉沉的黑幕之中,待到嗓子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時,周圍仍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和一片死寂。

    他們,真的在這裏嗎?她的眼裏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環顧四周,黛色的的巨大山牆猶如巨獸地盤踞在她四周,心悸的她不由地倒退了一步,隨著視線上移,巨大的山牆頭上是一重接一重連綿起伏的遠山。

    遠山啊,這比起身旁的那些黑糊糊的奇形怪狀的影子來還算正常,手撫胸口的她直自我安慰著。

    再看時山牆上仿佛起了一陣風,‘遠山’也隨之婆娑起舞,這一嚇,驚得她兩眼發直一動也不能動,這樣過了有一會兒的工夫她這才漸漸意識到那隨風搖曳的‘遠山’可能不過是些長在近處的高大的樹木。

    剛咽下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的心,一側臉她又看到身旁周圍的那些深深淺淺的輪廓暗影,有風吹過那些深深淺淺的影子就像無數的妖怪‘爪子’向她抓過來。

    又過了一陣,勉強自己抬起頭,她才發現頭頂的這片充斥著野性的夜空不知何時竟換成了猩紅色。

    埋下頭,她努力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腳麵上,眼角的餘光卻還是沒法不去在意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

    ※         ※        ※

    一次次地迴轉過頭,身邊總有那似有似無的魅影存在,在這種極端恐懼的情況下她的腦海中萌生出了以自殺來尋求解脫的念頭,但此念頭一出她又立刻意識到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現在要做的,首先就是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因為隻有一顆清醒的頭腦才能帶自己離開這兒,相反一顆狂亂的心智隻會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

    但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呢?答案是遠離這裏馬上迴到親人身邊,可,這能嗎?光是想想要如何從這裏走出去都覺得困難,更何談馬上就迴到親人身邊,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她笑得有些自嘲。

    想之前自己把這蠻荒之地當家,把頭頂的這一片無際夜空當成臥室窗口裏的那一方天空,何不是種幸運,因為那時她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地麵對黑暗,可以賴在“床”上一直躺到天亮。

    出於對黑暗的敬畏,呆在原地的她的腦袋一刻轉不停,拚命搜尋著能將現狀暫時遺忘的最好辦法。

    最後實在想不出什麽好法子的她想,或許,閉上眼睛就是個最簡便的方法,最能讓她快速地遺忘掉現在身處何處。於是她合上眼,沒想比這更糟的是一閉上眼一團黑暗就像無孔不入的潮水般向她湧來,猶如一個溺水者般地她費勁地睜開眼,睜開眼後她恍若和這世界隔絕了好幾個世紀,身心皆疲憊的她同時迅速地作出了一個決定:不管他們在不在這兒,她都不要待在這兒了,因為在這兒每多停留一秒對她來說都像是煉獄般的煎熬!

    憑借著衝動,她一頭紮闖入暗夜的世界。

    沒跑出幾步便被前方高大的不不明物體給纏住,‘往前不能走,往後不能退’的現讓她驚惶地打量著身後四周,她迷失方向了嗎?

    在周圍都纏繞滿了鮮活、幹枯的藤條植物的情況下她扒開一些密實的植物從中鑽出,繞開一些大型的灌木叢她踩著齊膝深的荊棘科植物從中間跑出來,心裏已略微明白:這個時候是沒有所謂的“道路”而言的。

    不知跑了有久,她隨意地往兩旁四周那麽一瞟,頓時驚異地發現“道路”兩旁黑壓壓的荊棘叢竟沒有什麽改觀,與曾路過時看到的頗為相似,長得相似是因為都是同一屬植物的關係嗎?可再怎麽是同一屬的植物也不可能兩棵樹叢的枝椏缺口都長到一塊去吧!

    停下腳步站住,難道說她好不容易才繞離的原地現在又繞迴去了嗎?不可能,從心裏否決了這一猜測,因為時間和空間都對不上,可眼睛看到的要怎麽辦呢?還接著走下去嗎?

    氣勢消沉的她很不想走了,但不走又能怎麽辦?隻能繼續向前走,而且越走越覺得腳下的“路”難走。

    大坑小洞的不平路麵和糾結在一起的雜草就像隱了形一樣,往往隻有一腳踏空或被絆倒才能意識得到。

    幾次三番地被絆倒,她留意到了本就晦暗的天色似乎比之前更暗了,但,這個時候的天色不是該漸漸泛亮了麽,還是,在這詭異的地方往複循環的就隻有無盡的黑暗。

    想到自己為之期盼的白晝可能不存在,自己終將在黑暗陌生的地方沉淪,她的整顆心瞬地變得冰涼。

    ※         ※        ※

    “沒有希望……在這個最為黑暗的地方,她就要死了嗎?”突然想起文學作品裏的這樣一句描述‘最為黑暗的時候即是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會是這樣嗎?但願如此吧,她努力地使自己提起精神來。

    也許是樂觀過了頭,摸著黑沒走兩步弱光就徹底的從她眼底消失了,擺在麵前的是一個空洞的、渾濁的,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黑暗世界,不清楚接下來的方向,她渾噩不安地低下頭。

    把掌心貼在眼前都不能看到,隻能憑借感覺器官察覺到從掌心散發出來的一絲溫熱餘溫。沒有辦法接受一下子從一個極端掉落另一個極端的現實,她衝動地向前胡亂地撞著拚命伸手想要抓住點什麽。

    收迴被荊棘雜草割傷的雙手她慢慢地冷靜下來,天無絕人之路,既然視覺失去了作用,她就用摸的吧!

    平舉著雙臂她緩慢向前挪步,想要以沿途觸摸到的實物作為支點繼續前行,可所到之處觸摸到的除了虛無還是虛無,是走的距離不夠遠嗎?

    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開始發生動搖,她跌跌撞撞地換了個方向再盡可能地走遠一點,幾次下來她沮喪地跌跪在地,什麽都看不見摸不著,而那條沒有“盡頭”的通往外界的“路”還在哪裏?

    與此同時周圍的那種詭異恐怖的氣氛還在愈來愈濃重。

    “誰,誰來幫幫我!”熬到這個時候再也無法自持的她雙手抱頭沒命地將整個臉孔埋進地表的雜草叢中。

    恐懼、無助、沮喪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從眼眶裏狂飆溢出,此刻從心底突然淡淡地顯現出一個人的名字——淩冰。

    “淩冰,幫幫我……!”沒有意識地她在心底不斷唿喊這個名字。

    當她慢慢地意識到自己唿喊的這麽一個名字是誰時心頭一顫,胸口有一股暖流湧過,慢慢地周圍似乎不那麽黑了,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得到有什麽光亮在驅散黑暗,緩緩地展開雙眸,一抹純白的身影佇立在跟前。

    好耀眼的光芒,單手遮住耀眼的光線,那會是來自天國的天國之光嗎?如果是,在那其中的人兒會不會是天使?

    透過指間縫隙依然刺眼的光線,她執著地想要看清楚那給她帶來救贖的天使麵容。在那朦朧白光的包圍中裏麵人兒雪白的袍、黑的發和美侖美奐的輪廓都讓她以為看見了傳說中的天使。

    當視線逐漸趨於清晰,擺在麵前的分明是一副姣好的較為女性化的淩冰的麵容,嘴角邊劃過一顆晶瑩的淚滴,淩冰,你終於還是來了!

    隻是,她都不知道他的頭發可以長得這樣快,離最近的一次見到那頭發的長度也不過才沒過脖頸啊,現在的都垂到肩部以下了。

    還有凝聚在他周身上的那層光環,不會是他從哪找來的特殊照明設備吧!特意裝扮成她喜歡的天使模樣出現在這種地方,都不會累嗎,這個精力充沛的瘋子!哈,哈哈…可,真是這樣嗎?為何她的心底會那麽的不安,難道是他在趕上來的途中出事了,她現在看到的一幕是他化作天使後的最後告別?

    不相信不會有這種事,可她還是好擔心,現在就問他本人嗎?可他現在那一副冰冷的、冷漠的神情會給人一種疏遠感,是叫她閉嘴的意思嗎?不管了,猛地仰起頭,他那十分蒼白的麵容讓她所有的話在一瞬間止住。

    那已然閉上的雙眼,死灰的嘴唇,還是讓她的胸口狠狠地空了一下,已經不在人世了嗎?不會的,他答應過會追上來的,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他還活著的證據,視線緩緩下移,他那裸露在外的肌膚也都呈現出一種死灰的透明,真的已經沒希望了嗎?

    這時天空開始下雨,任雨滴濺濕自己跪在地上的她拖拽著沉重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往前挪,不相信他會就這麽丟下她一個人走。當她逐漸接近他後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悲傷氣息,是因為失去什麽重要的人才喪失掉活下去的勇氣嗎?

    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是他心中占據重要位置的那個人,而那個人會是寧靜嗎?可就算他不會屬於她,她也不想要看他變成現在的這副樣子。想要他恢複原狀,想要等他。向他伸出手,當她抓住他衣襟的下擺依附在他僵硬的身體上時,奇跡出現了,之前還猶如一尊石像的他現在突然起了質的變化,整個人重新煥發出生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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