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年簽署的《辛醜條約》中,有一條便是增加東交民巷使館區的守衛兵力。


    從此,京城常年駐紮了一支迷你八國聯軍,數量達到2000多人。


    嚴格講,這裏不是租界,但勝似租界。


    治安由迷你八國聯軍組成的警察負責,不允許清廷軍警入內插手。


    四周修有圍牆和碉堡,共有八個出入口,全部由洋人軍警看管。


    使館區站崗是常規任務,除此外,還有個小型的操場,專供軍警平日訓練。


    每每訓練,都有不少京城百姓圍觀,嘖嘖有聲的讚歎:不愧是洋人軍隊,精氣神就是不一樣。


    這時候,訓練的洋人軍警得意洋洋,挺胸凸肚,擎著槍械刺刀,耀武揚威不在話下。


    可以說那份驕傲,有來自於他們百年的侵略和剝-削積累,也來自於那些京城百姓敬畏的目光。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


    一些洋人,看見如此多的軍警,除了站崗和訓練外,精力無處發泄,便在東交民巷旁租房開酒吧,專為洋人軍警服務。


    幾年間,這裏就形成了一條紅燈區性質的商業街,酒吧、賭場、妓院、旅館等應有盡有。


    洋警察不管,清廷警察不敢管,久而久之自然藏汙納垢,形成一個無法無天的法外之地。


    緊鄰使館區的龍蛇混雜之地,北起蘇州胡同,南至韃靼城牆,西抵哈德門,充斥著被迫逃離故國到異域謀生者、以及冒險家,多有從事皮肉生意的。


    這塊區域,被京城的百姓叫作——惡土。


    多年後,甚至未來英國公使的女兒都在這裏被人殺害,惡土因他們起,他們也同樣得吞下惡果。


    巴克斯對麗貝卡·萊維所說的酒吧就是這裏了。


    洋人開放歸開放,但也有個度。


    就算洋人女子,好人家誰去惡土的酒吧作耍?


    麗貝卡·萊維搖頭,同時掏出銀洋遞給巴克斯:“巴克斯先生,謝謝你的幫助,這是伱應得的酬勞。”


    巴克斯和趙傳薪一樣膽大包天,不同的是趙傳薪是窮兇極惡,巴克斯是猥瑣小人。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愚弄政-要,越是位高權重者他越興奮。


    他在洋人圈子很有名,大家稱他為中國通,認為從他哪裏流傳出的消息通常都是靠譜的。


    如果給他一個合適的跳板,他甚至敢愚弄大英帝國的朝廷。


    這種人,怎麽能看上麗貝卡·萊維的小小酬勞?


    他板起了臉拒絕:“麗貝卡,你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嗎?快收迴去。”


    而麗貝卡·萊維性情看似柔和溫厚,實際也是從山-東強縣來的,倔的像塊石頭:“巴克斯先生,你必須收下,否則我寢食難安。”


    “這錢我不會收的。”


    “您一定要收。”


    “……”


    巴克斯無奈,隻得收了。


    他又努力的說了些俏皮話,卻發現麗貝卡·萊維神思不屬,眼神飄忽,似乎連一句都沒聽進去,臉上的笑,也不是因他而綻放,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於是訕訕告退。


    他自己去了酒吧一條街。


    這裏連空氣都充斥著靡靡之味,醉漢打嗝的酒氣填滿街區。


    步入酒吧,剛點了一杯威士忌,旁邊就有人坐了下來。


    “巴克斯先生,你真是膽大包天。”


    巴克斯心裏一緊,轉頭望去,發現是個個頭不高的亞洲中年,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正笑吟吟看著他。


    “閣下是誰?”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佩服巴克斯先生的勇氣。”


    “你什麽意思?”巴克斯色厲內荏。


    “愚弄特命公使,愚弄趙傳薪情人。你不怕朱爾典,難道也不怕趙傳薪?”


    說不怕是假的。


    但是走鋼絲這種事很刺激,巴克斯這人又因為童年經曆心裏有些扭曲,偏喜歡這種感覺。


    他故作鎮定:“不知道你說什麽,不要打擾我。”


    中年人笑了笑:“好吧,我迴頭找他們聊聊,或許能避免他們上當。”


    巴克斯手一抖,酒水灑出。


    他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你是日本人吧?”


    “跟我是什麽人無關,就是提醒巴克斯先生一下,你不可能愚弄每個人。”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有證據我說謊嗎?”巴克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我對你的了解不多,但我對趙傳薪的了解,一定出乎你的預料。”


    巴克斯轉過身,定定地看著那人:“先生,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朱爾典得罪趙傳薪必死無疑。在死之前,他還有價值,我們可以合作……”


    ……


    能當上駐華特命全權公使,朱爾典一點也不傻。


    可他也有缺點——做事無法分心二用,隻能抓住一條線。


    譬如他首先想到天津衛沒有京城安全,就來了京城。


    有人推薦巴克斯,他就見了一麵。


    而不是在天津衛就將所有的後路都想好,隻能抓住一條線,不斷往前走。


    當巴克斯為了強調自己話語可靠性,提到他認識趙傳薪的情人,且就住在京城後,朱爾典就沿著這條線繼續深挖。


    當巴克斯離開,他立即派人跟蹤,摸到了麗貝卡·萊維所住的飯店。


    等巴克斯一走,就將那裏暗中監控。


    朱爾典還是惴惴不安,隻是有了一根救命稻草後便無暇他顧。


    ……


    紫禁城。


    自從天氣炎熱,慈禧去承-德避暑山莊避暑,感染上了痢疾,迴來後一直沒好。


    她總是感覺渾身疲軟,耳鳴眼花。


    時不時地就會腹瀉。


    慈禧心裏多少明白,自己已經半隻腳陷黃土,時日無多了。


    今日,她召來了張之洞。


    年邁的張之洞,早已不複當年之勇。


    他胡子全白,長及胸口,個頭不高,麵容清臒,雙眼渾濁,說話氣力不濟虛而空洞。


    他自己不服老,但事實他也已風蝕殘年。


    慈禧跋扈不假,不讓張之洞重新起複不假,但有事還是會找他來問政。


    “孝達,你還養許多貓?”


    “此生性喜畜貓,於臥室常有數十,不曾稍減。習貓養生之法,獲益良多……”


    “哎……”慈禧臉色無奈,跟貓學習養生術,除了眼前這位,就沒聽說過,真是奇葩。寒暄完,她不願意多說貓,轉移話題:“叫你來,是想商量著,趙傳薪那賊子要如何,如何安置?”


    她想說的是“處置”,可想了想,沒那個底氣知道嗎?


    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說不得要和趙傳薪周旋到底,兩人必須死一個。


    現在看來,或許快死的隻有她……


    張之洞立即明白。


    今年老佛爺身體每況愈下,大限將至,要為後人排除萬難。


    如果慈禧要商量的是立嗣,或者是調動軍隊的事情,張之洞或許會很慎重迴答。


    但是,趙傳薪於他們利益權力沒有任何瓜葛,他可以暢所欲言。


    “何不予以官職牽製?”


    慈禧搖頭:“前些年便試過,此獠一身反骨,全然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裏,怕是難以奏效。”


    張之洞胡子抖了抖:“何不予以實職?”


    心說你們在那糊弄傻子,趙傳薪猴精猴精的,他會吃你們這一套嗎?


    “實職?趙傳薪乃武夫。不與實職,他已然就私下練兵。若是給了實職,還不反了天?”


    保險隊雖然沒有繼續擴大,但也成了地方一霸。無論兵匪,抑或是日本人都拿他們沒辦法。


    慈禧在惹不起的勢力麵前,會自動變身鴕鳥,腦袋一藏,權當保險隊和地方的親王養府衛自治一樣,愛幹啥幹啥去吧。


    就好像齊默特色木丕勒那樣。


    好在後麵趙傳薪和鹿崗鎮鬧翻了,至少他們已經信以為真。


    沒了強有力的羽翼,趙傳薪雖然還是毒瘤,至少勉強算是良性的。


    張之洞搖頭:“實職虛授,招安為虛,禍水東引。”


    慈禧眼睛轉了轉:“你的意思是?”


    張之洞捋著胡須,已有腹稿:“今歲早些時候,徐世昌、周樹模奏請裁撤愛-輝、墨-爾根、唿倫-貝爾副都統,增設璦-琿、唿倫-貝爾兩道,增設黑-河、滿珠、佛-山、嫩-江四府。上月,朝廷奏準唿倫兵備道,下設直隸廳。至於滿珠府,朝廷以滿珠為俄廷所冠之名不予采納,群臣取名為臚濱府。何不任命趙傳薪為臚濱府知府,兼任六個卡倫的總卡官?”


    關外改製,撤將軍,設行省。


    這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改變。


    所謂滿珠府,其實就是“滿-洲”,當時音譯為滿珠,書寫也是滿珠,這是沙俄起的名字,因為那裏是沙俄中東鐵路進入關外的首站。


    徐世昌想在那裏建府,沙俄自然不允許。那裏明明是清廷的國土,卻被沙俄占據,如今也隻是名義上清廷的土地,卻沒有管轄權。


    所以隻能選址在後世的滿-洲裏外的兩公裏處,孤懸野外,地位十分尷尬。


    慈禧眼睛霎時間亮了。


    我焯,隻能說我焯。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實職的確是實職,但那地方鳥不拉屎,遠在邊疆。可能放個屁,界外的沙俄人都能聞到,這種地方少不得摩擦。


    授予知府實職,趙傳薪的確有兵權。


    苦寒之地,他也隻能每日在滿目瘡痍的荒草甸子裏,帶兵巡邏邊哨,管理卡倫,與沙俄人在國界一事上不斷扯皮。


    第一,朝廷撥不出銀子,那趙傳薪隻能自己想辦法籌措。第二,沙俄人同樣痛恨趙傳薪,卻也忌憚他,有趙傳薪在,說不定沙俄就不敢隨意侵占領土和越界行事,將這個禍害推給了沙俄。第三,趙傳薪每日被繁務纏身,遠離京師,自然不會威脅到新繼位的溥-儀。第四,那裏太破太窮,即便慈禧沒去過也能想象得到什麽樣子,趙傳薪去了,哪怕他渾身反骨,也掀不起大浪。第五……


    總而言之,數之不盡的好處。


    慈禧唿吸急促,幾乎想為張之洞鼓掌叫好。


    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可此獠桀驁難馴,萬一他起了邊釁?”


    趙傳薪這些年已經為自己立起了人設——生死看淡,不服就幹,誰輸誰領盒飯。


    “可遣一副手,嗯……就說是俄語專譯,製約勸阻其行事。若是再不成,予以降職、罰俸懲處,換新知府便可,隻要給了俄廷交代,一切好說。”張之洞嗬嗬的笑。


    難道趙傳薪還怕被甩鍋嗎?大不了迴頭給他調任別處安撫就是。


    反正沙俄也不敢拿趙傳薪如何。


    慈禧忍不住:“如此也是極好的……”


    喜上眉梢!


    然後張之洞就給她潑一盆冷水:“惟恐趙傳薪不受!”


    他倆在這商量的熱火朝天,迴頭趙傳薪要是來一句:“自己玩去,老子不幹。”


    那就尷尬了。


    關鍵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慈禧有些生氣:狗東西不識抬舉。


    她說:“我再想想……”


    ……


    趙傳薪是和柏文蔚同時在唐-山下車。


    柏文蔚急著去上報,趙傳薪去了開灤礦務局,找到了趙熙隆和周學熙,在礦務局食堂吃飯露麵。


    “趙先生,您又鬧的好大動靜。”癡肥的趙熙隆說。


    趙傳薪不時地和來吃飯的工作人員打招唿,啃著烀的軟爛豬蹄兒沾蒜醬。


    他偶爾來,有穩定“軍心”的效果。


    “呸……”他吐掉骨頭,說:“媽的這豬蹄上竟然還有一根豬毛,迴頭把廚子綁起來打。”


    周學熙和趙熙隆:“……”


    趙傳薪將骨頭丟掉,擦擦嘴,喝了一口茶:“不讀報紙,你將一無所知。讀報紙,你則將被誤導。我猜,報紙上肯定又汙蔑我殘暴了。都是汙蔑,一群沒素質的假記者。”


    “……”


    趙熙隆訕笑:“關外報紙上,還是有正麵報道的。”


    趙傳薪漱了漱口,看看手表,起身道:“就這麽著吧,我還要去一趟天津衛,誰讓我趙傳薪是個言出必踐的偉丈夫呢!”


    周學熙打了個哆嗦:“叔父,眼見著明天到西曆9月18日,你莫非是去……”


    “不要胡思亂想,什麽叫莫非?”趙傳薪飯後一支煙,夾著煙往食堂外走:“沒錯,我確鑿告訴你,正要取朱爾典狗命。”


    “……”


    隻可惜發不了動態,否則趙傳薪非得嚷嚷的舉世皆知。


    同樣到處嚷嚷的,還有巴克斯。


    他逢人就說準備撮合趙傳薪和朱爾典化幹戈為玉帛。


    不光是在惡土區嚷嚷,還跑到京城百姓那宣傳。


    到了晚上,甚至連天津衛都收到了消息。


    袁大頭還給朱爾典發了賀電。


    朱爾典發懵:“發生了什麽?”


    他找人去問,得知情況後,氣的跳腳。


    立刻派人將巴克斯叫來質問。


    巴克斯信誓旦旦:“先生,我已經約好了趙傳薪,明日中午在bj飯店談判。”


    朱爾典見他言之鑿鑿,便信以為真。


    這種當麵對峙的事情,做不得假。


    於是開始準備。


    趙傳薪也到了京城。


    他去東興樓吃了頓魯菜,吃飯期間聽到食客議論一個叫巴克斯的英國佬,要化解他和朱爾典之間的矛盾。


    趙傳薪就納悶了:老子怎地不知道?


    時間、地點、人物具備,說的有鼻子有眼。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京城百姓猶記得當年趙傳薪炮轟紫禁城,現在又要來搞事情了,能不興奮嗎?


    一頓飯的功夫,趙傳薪將事情聽的七七八八。


    那個叫巴克斯的,據說和他關係很鐵。


    議和地點設在兵營後麵,法國人開的bj飯店。


    飯店被包場了,巴克斯出手闊氣。


    時間定在中午。


    以上是趙傳薪聽來的。


    可以說除了趙傳薪,所有人都被通知到位,安排的明明白白。


    本來趙傳薪還想要明天先去郵電局給楊以德發個電報,問問情況,現在看來有人幫他鋪好了路。


    翌日,京城天氣晴。


    秋高氣爽,遍地黃燦銀杏葉子遠觀如綺羅,滿街浮動,爛漫不可方物。


    烏鴉嘎嘎,在教堂上空盤旋。


    有剛搬到附近的殷實人家,就圖此處街道幹爽。


    桌椅,梳妝台,木板床,全是上好了大漆、雕刻著或鬆鼠葡萄或蝙蝠祥雲或鬆鶴的雕花刻鏤,以顯示自己的財力。


    要三個人才能搬動的衣櫥,也須得沾沾文氣,刻著:雲錦天孫織,霓裳月姊裁。


    沒的說,貴氣!


    有旗-人定時定點拎著鳥籠,來這附近瞧瞧有無熱鬧可看。


    卻發現今天人格外多。


    “呦,拿了瓜子,怎地不吃?”


    “嗨,洋人地界,誰敢亂扔瓜子皮?”


    “也是這個理兒。不過,今兒都來湊什麽熱鬧?”


    “嘿,要說今兒卻是有件大事兒要發生。”


    “您說說!”


    “趙傳薪,知道嗎?”


    “這哪說的,趙屠夫,誰能不知道?老佛爺恨他恨的牙癢癢哩!”


    兩人白話間,人更多了。


    而這才剛過早飯點。


    西裝革履戴禮帽的趙傳薪,就在人群裏。


    手裏還拎著一根昨晚上在酒樓順走的洋人的文明杖。


    耳聽得百姓閑言碎語、捕風捉影,腳下不停,圍著bj飯店轉了半圈,也沒看見什麽名堂。


    趙傳薪拿手掌拍打掌心:“難道說,刀斧手都埋伏在了飯店裏?”


    看著看著,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高挑、豐滿的身材,倔強的小眼神……不是麗貝卡·萊維還能是誰?


    京城是個什麽地方呢?


    鴿子、烏鴉、高聳的城牆、提鳥籠的八-旗、明明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必須粉飾的很牛逼的做派、懶洋洋又驕傲和急匆匆又卑微的涇渭分明、大街上擦肩接踵的可能是某個大官兒、趾高氣昂滿身腥膻味的高鼻深目洋人……


    一個讓人想定義又沒法具體定義的地方。


    麗貝卡·萊維和這裏簡直格格不入。


    她臉上有殷殷期盼,有焦急,有情怯,有羞澀,分明個頭高挑卻還踮著腳、咬著嘴唇的樣子,趙傳薪的眼睛幾乎就不可能漏掉她。


    麗貝卡·萊維看著看著,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迴頭。


    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好像從青石磚縫裏蹦到了眼前……


    “趙……”


    “找什麽找,誰掉錢了咋地?”


    一聽掉錢兩字,周圍人眼睛唰的亮了,忙四處踅摸。


    趙傳薪趁機一按麗貝卡·萊維的腦袋:“低頭,跟我往外走。”


    麗貝卡·萊維倒也聽話,立即照辦。


    兩人彎腰低頭,沒入熙攘人群。


    外間,幾個洋人頓時急了。


    一眨眼,人就沒了,啥情況?


    趙傳薪帶著她一直往北走,快到了城牆根才停下。


    麗貝卡·萊維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千言萬語說不出口。


    最後也隻是說:“巴克斯先生果然沒有騙我,你真的來了。”


    趙傳薪幫她把風衣肩頭的銀杏葉拍落:“巴克斯?你認得?正好,帶我去見他。”


    這名字昨夜到今早快聽出繭子了。


    麗貝卡·萊維被老趙動作撩撥的心中莫名生出喜意。


    腦袋幾乎都不轉了:“好,我帶你去找他。”


    “那你倒是走啊?看著我幹啥?你眼睛進沙子了?怎麽水汪汪的?”


    麗貝卡·萊維:“……”


    果然,有些人幾乎是不會變得……


    兩人所在之處,距離巴克斯的住所不遠。


    麗貝卡·萊維管這裏叫——莫理循大街。


    因為租界洋人都是這麽叫的。


    其實就是王-府井大街。


    麗貝卡·萊維指著一座四合院:“巴克斯先生的臨時住所在這,毗鄰莫理循先生的圖書館。”


    說來也巧,趙傳薪看見莫理循的四合院大門推開,莫理循正往外走。


    莫理循也看見了趙傳薪,臉上露出驚喜:“趙掌櫃,你怎地來了京城?”


    麗貝卡·萊維驚訝的看著趙傳薪,沒想到這兩人相識。


    趙傳薪在蘭-州府第一次見莫理循,是在郵電局裏。


    後來,莫理循追到了天上飛。


    但他還不知道趙傳薪的真實身份。


    他邊說,邊要拉著趙傳薪進院。


    還上下打量趙傳薪:“差點認不出趙掌櫃。”


    初次見麵,趙傳薪穿道袍。


    在天上飛,趙傳薪又總是牛仔和亨利衫。


    這次見趙傳薪穿的如此板正,他倒有些不習慣了。


    隻是沒能拉動趙傳薪。


    趙傳薪努了努下巴:“去那院裏,找巴克斯。”


    “巴克斯?他以前給我當過助理,我給你帶路。”


    莫理循很熱情。


    他是鮮有的、讓人從外觀和言行舉止,就可以篤定判斷是個善良陽光的人。


    趙傳薪齜牙笑,他就喜歡給這種人一點小小的震撼。


    巴克斯昨夜喝多了,打開門,頂著一雙惺忪朦朧的醉眼望著來人。


    “莫理循先生!麗貝卡你怎麽來了?這位是?”


    他有些吃味兒的看著麗貝卡·萊維親密又滿臉笑意的挨著趙傳薪。


    也許沒睡醒,腦袋轉不過彎。


    麗貝卡·萊維和莫理循都剛想要介紹,趙傳薪卻伸手,一把薅住了巴克斯蓬亂頭發下的耳朵,將他薅進了屋裏。


    “好膽,竟敢頂著老子的名頭行事!”


    巴克斯痛唿慘叫:“啊……”


    麗貝卡·萊維和莫理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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