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理循震驚的看著大漠裏的巨大綠洲。


    牛羊馬等牲畜,悠閑自在、沒一點拘束的低頭吃草。它們也不會亂跑進大漠,因為隻有這裏有綠草。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還有一種小魚。


    梭梭草長到了五米高,嚇人。


    甚至比這裏的胡楊還要高。


    一些青稞、黑麥和玉米,隨意的長在雜草中,不但沒有被欺死,反而提前結了果實,長勢比野草還要野蠻。


    大漠的風沙到此而止,綠色的屏障讓沙子無法寸進。


    厚厚岩石鋪就的道路,堅硬平整。


    馬蹄踩踏,發出清脆的“嘚嘚”聲音。


    莫理循驚歎:“上帝啊,蒙語中的阿日璽意思是仙境,原來真的存在。”


    王改名覺得這洋人大驚小怪:“你隨便折一根草,插進地裏,明日就會生根。這有什麽?都是趙掌櫃帶著一群娃娃種下的。”


    莫理循幹脆下馬,拿著相機“哢嚓哢嚓”從各個角度拍攝。


    人工海子旁,已經被金黃的蘆葦叢包圍。


    僅有兩米多深清澈的水裏,能看見在後世全世界僅剩十多條即將滅絕的小魚,恣意的在沙底遊動。


    在莫理循看來,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因為路的兩旁,雜草普遍高達兩三米,蜿蜒處便看不見前路。


    每個轉角都是柳暗花明。


    這不剛剛轉過一處,莫理循就看見了站在路中央的趙傳薪。


    他穿著牛仔襯衫,戴著牛仔帽,工裝褲配沙地靴,腰間槍套裏有轉輪手槍,他腳邊還有兩隻肥碩的旱獺扒著他的褲腿褶皺朝這邊張望,肩上落著一隻鳳頭百靈探頭探腦……


    這一幕,在王改名眼中稀鬆平常,可莫理循卻如同被擊中了靈魂,“哢嚓”一聲拍了照片。


    趙傳薪及時的一低頭,讓牛仔帽遮住大半張臉,隻留下布滿濃密胡須的堅毅下巴。


    等拍完了,他不滿道:“收起相機,你這個洋鬼子真是不懂事。”


    旱獺見人多馬多,扭著肥碩的屁股,一溜煙跑了。


    鳳頭百靈振翅飛落在路旁一棵沙棗樹上。


    莫理循驚喜道:“道長,你還騙我去阿拉善沙漠尋找阿日璽,原來阿日璽就是伱的領地。”


    “什麽狗屁的阿日璽?”趙傳薪不明所以:“別以為咱們認識,你就可以不交住宿費。”


    王改名嬉笑著下馬說:“對,要交銀子,一天一塊大洋。”


    性別混淆的劉艾,臉色也沒那麽蒼白了,扭扭捏捏的笑:“掌櫃的,天上飛原來這般好……”


    “焯……”趙傳薪一把推開他,罵罵咧咧:“隻要你夠努力,就沒有誰是你惡心不到的。你他媽怎麽沒病死呢!”


    劉艾“羞羞怯怯”的低頭,赧顏說:“在下雖然脆弱,但很難被殺死,疾病也不成。”


    趙傳薪一腳將他踹到路旁,雙手掐腰,站在一群刀客麵前道:“天上飛不養閑人。既然來了,全都以工代賑,每日操練起來,給我看門護院。”


    眾人麵麵相覷,都望向了王改名。


    王改名在趙傳薪麵前可不敢充大,他趕忙說:“都看我幹啥?聽趙掌櫃的。”


    其實王改名很喜歡待在天上飛,如今連“造反”這件事都不怎麽上心。


    西北地區多半黃土和黃沙漫天飛,一眼過去基本都是貧瘠的土地,很少有天上飛這樣鬱鬱蔥蔥植被茂密的所在。


    不擔心吃喝,溫度和濕度都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被踹的劉艾,跑過去拈著蘭花指想去摸一隻剛出生的小羊羔子。


    這時候,草叢間冒出一顆疤臉狼頭,衝他齜牙:“嗚……”


    劉艾嚇了一跳,“嘡啷”拔出雁翎刀,尖聲道:“哎呀,有狼……”


    本兩手空空如也的趙傳薪,忽然多出一把苗刀,連刀帶鞘的伸過去,架住了劉艾的刀鋒。


    趙傳薪也捏了一把冷汗。


    沒想到這個死娘炮,出刀的速度快的連他都好懸沒攔住。


    趙傳薪警告說:“這老狼,是給我放牧看顧羊群的,都別招惹它。事實上,這裏的大大小小野牲口,你們都不能禍害。”


    多出這七八人,天上飛又熱鬧起來。


    郭禿娃抱怨說:“掌櫃的,人手不足啊……”、


    原本古麗紮爾在還能幫幫忙,現在就他一個人要忙活這麽多人的夥食,實在忙不過來。


    趙傳薪就叫來王改名:“你安排人,輪班去崗樓放哨。輪換下來的,除了訓練外,要幫忙生爐子,打水,灑掃。劉艾,你就去後廚幫禿娃做飯。”


    劉艾笑嘻嘻說:“掌櫃的,能不能換個活計?郭禿娃長得醜,我不想和他共處一室。”


    “人家都是笑的時候很好看。”趙傳薪抬腿就一腳:“你卻是看起來很好笑。麻痹的趕緊跟禿娃去幹活。”


    從來都是別人適應趙傳薪,趙傳薪從來不適應別人。


    一群刀客,讓他支使的團團轉。


    不服氣的,他薅著衣領,仿佛拖一隻小雞崽子,三拳兩腳下去也就乖乖聽話了。


    晚飯,莫理循在餐廳發現了就餐的尼古拉·特斯拉,頓時震驚:“特斯拉先生,我認識你,你怎麽在這裏?”


    萬萬沒想到,在貧瘠的中國西北,在大漠裏會見到這個舉世矚目的科學家。


    尼古拉·特斯拉淡淡道:“我在這裏工作。”


    兩人攀談了幾句。


    尼古拉·特斯拉在這個時代還是比較出名的。


    後世大家隻能記住明星,但此時卻不同。


    一個享譽全球的科學家,尤其像尼古拉·特斯拉這種長得很有辨識度的,哪怕在報紙上見過一次也令人印象深刻現實一眼能認出來。


    見莫理循還要跟尼古拉·特斯拉一起出去散步,趙傳薪就警告他說:“尼古拉在這裏的事不要透露出去,否則讓你知道什麽叫水深火熱。你在京城的家,我都知道在哪。”


    趙傳薪是真的發電報給天津衛方麵打聽過了莫理循的底細。


    莫理循趕忙答應:“放心吧趙掌櫃。”


    自從他發現道士隻是趙傳薪在外行走時候扮演的“角色”後,他也跟隨眾人叫“掌櫃”。


    趙傳薪看著人聲鼎沸的餐廳,腦海中浮現古麗紮爾的俏生生的身影。


    好幾天都沒迴來,心底莫名的生出擔憂。


    他悄悄的退出餐廳,踏上縹緲旅者去了王子莊。


    古麗紮爾的家裏。


    那條牧羊犬,如今成了護院狗。


    以往趙傳薪來,它都要撕心裂肺的狂吠,這次卻異常的安靜。


    這是聖靈之心的作用。


    趙傳薪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


    裏麵傳出對話聲。


    嘰裏咕嚕的,趙傳薪聽不懂。


    但至少聽到了古麗紮爾的聲音。


    他聽了片刻,確定古麗紮爾沒事,嘴角露出笑意,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屋裏的對話是這樣的。


    “阿囊,洗衣做飯刮胡子我都學會了,放羊擠羊奶照顧羊羔子我也都懂,還有別的嗎?”


    “還有就是如何討男人歡心,你隻需如此這般……”


    “呀,阿囊,真的要這般嗎?”


    “嗯……或許不同男子,有不同喜好,你察言觀色,到頭來總會懂得。”


    “嘻嘻……”


    “好了,既然你都學會了,也是時候該為你尋個婆家了。我央求你塔阿,在玉門關外聯係艾勒其幫你尋個好夫家……”


    古麗紮爾一下就急了:“阿囊,我自己找的才作數。”


    “什麽?那怎麽行?這需要艾勒其之言,父母認可,阿訇作證下才可行,怎麽能讓你自己找呢?”


    “我,我,我也不要舉辦尼卡,不要麥西來甫晚會……”


    尼卡是一種儀式。麥西來甫是通宵達旦歡歌曼舞的一種歡慶方式。


    簡單,卻熱烈。


    可那人分明說過,他根本不會負責,不會給人承諾。所以也根本不會同意舉行尼卡儀式,不會喜歡這種強加給他的歡慶。


    那人從來不在乎別人看法。


    “胡鬧……”


    “阿囊,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可以讓羊群多一倍,我可以多幹活,這件事就讓我自己做主吧,求你了阿囊……”


    ……


    趙傳薪又等了一天,沒等迴古麗紮爾,就囑咐好郭禿娃和王改名,出發去涼州等待。


    他在驛道的必經之路,等來了戴著眼鏡風塵仆仆的蛤蟆仔和車隊。


    “掌門!”在驛道上看見正在烤一隻瘦骨嶙峋兔子的趙傳薪,蛤蟆仔又驚又喜。


    這一路,從港島到山東,走黃河古道,不斷地倒船,乘坐火車,倒船,最後到了關中。然後順著驛道西行,通過河西走廊,千辛萬苦才抵達這裏。


    趙傳薪見他瘦的腫眼泡都快消失了,放下叉著一整隻兔子的樹杈,擦擦手,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蛤蟆仔心酸,淚下。


    真有種再也不來的感覺。


    車隊有車戶,有鏢師,有裁決團的人。


    人吃馬嚼,靡費無數。


    錢和物資總算送到。


    趙傳薪掃了一眼,見車上土產洋貨、實驗器材等應有盡有。


    擴容的秘境空間正好能裝得下。


    他問:“最近外麵發生了什麽大事?”


    蛤蟆仔一聽這個,萎靡之色一掃而空:“掌門,最近可真是發生不少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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