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迴來,將馬栓好。


    他瞥了一眼郭禿娃:“你怎麽不跑?”


    郭禿娃甕聲甕氣:“跑不過你。”


    趙傳薪一樂:“這娃實在。”


    金祥趕忙說:“掌櫃的,多謝救命之恩。郭禿娃本性不壞,我知道他的。他出身華陰縣,天生力大無窮,在當地十分出名。官府捉拿他,係以百斤巨石下縣獄。郭禿娃夜裏,攜巨石逃至城外,砸開鐵鏈而逃,端的是一員好漢,殺之可惜。”


    郭禿娃臉色一肅,抱拳說:“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趙傳薪:“……”


    這怕不是刀客之間裝逼的專用語言?


    剛剛金祥說出了經曆,眼瞅著就要動手了,郭禿娃這時候還能為金祥求情。


    趙傳薪不難看出,這漢子非常之——呆萌。


    他想了想,撿起刀鞘插迴刀子,點了點天上飛客棧幾個字:“住在這吧,押金一元,每天兩元。”


    郭禿娃撓撓鋥亮的腦門:“掌櫃的,我錢不多。”


    “……”趙傳薪齜牙:“沒錢?沒錢就刷盤子打雜,先將武器交出來。”


    金祥一聽,眼睛霎時間亮了:“掌櫃的,我也可以刷盤子打雜。”


    這樣錢不遭罪。


    趙傳薪啐了一口唾沫:“你這個狗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上還有不少銀子呢,想白吃白喝沒門。”


    “……”


    趙傳薪給郭禿娃交代注意事項,和天上飛的布局。


    都熟悉了,第一件事讓他洗澡,換衣服,讓滿身的虱子跳蚤去死。


    郭禿娃說:“掌櫃,我隻有這一身衣裳。”


    “一身衣裳?在這片大漠,你已經算是大戶,快別顯擺你身家了。趕緊洗洗,拿出去用不上一個時辰就吹幹了。”


    郭禿娃:“……”


    他那油乎乎髒兮兮的辮子最容易處理,打散後,後腦勺能完全浸入浴缸裏,各種“微生物”為防止溺斃,爭先搶後逃離搬家……


    這家夥一身橫肉,不是李之桃那種精壯,反而帶著西北地區稀缺的肥膘,力氣和耐力都不一般。


    沒了衣服,就光著屁股散著頭發在沙地裏活動。


    趙傳薪看著他半腦袋的頭發,屬實有礙觀瞻,就吩咐金祥拿刀子給他後腦勺頭發剃掉。


    今天白天的溫度,能達到十度以上。


    大漠風大,幹燥,沒用上個把小時,郭禿娃的衣服就幹了,他穿上以後,正好趕上趙傳薪做午飯。


    郭禿娃自告奮勇幫忙,趙傳薪指點說:“翻勺、晃勺,出勺,看好了手腕和小臂怎麽發力……”


    不想這貨有些天分,很快掌握要領。


    他比金祥能吃,即便一日五餐,每頓依舊好像餓死鬼投胎。


    趙傳薪白得了五匹馬,但草料是很大問題。


    他打算將馬處理掉,王子莊不會有人買,需要帶到蘭州府或者嘉峪關。


    可顯然他沒那個時間消耗在路上,於是想到了古麗紮爾。


    落日前。


    趙傳薪對郭禿娃說:“把肉和菜切好,餐廳桌子擦幹淨,別想跑,讓你先走兩天我都能把你抓迴來。”


    郭禿娃撓撓自己狗啃一樣的腦袋:“曉得。”


    ……


    王子莊上迴迴多,和古麗紮爾一家的生活習慣相仿,所以他們一家才能安心住下。


    古麗紮爾沒見過多少世麵,她甚至沒接觸過多少自己的同族。


    她的心思很簡單。


    這幾天,絞盡腦汁琢磨去哪搞草籽。


    靠自己,肯定是不成的。


    別看古麗紮爾和趙傳薪在一起的時候,嘴都不閑著。實際上,她在人多的地方會變得不自在,少言寡語。


    她鼓起很大勇氣,去了一趟金塔。


    要說肅州,什麽鋪頭最有名?那必然是馬合盛。


    馬合盛的馬家群體,是肅州的首富。


    山西亢家、甘肅馬家。


    馬合盛的在蘭州府專營百貨,他們人手多,也會派人來金塔大集上販賣分銷。


    古麗紮爾在馬合盛的攤子上,挑挑揀揀。


    馬合盛的夥計手抄著袖子說:“姑娘,你要是不買,就別摸了。”


    古麗紮爾觸電般的縮迴手,臉蛋羞紅。


    她低著頭繼續打量,卻是不肯離開。


    夥計無奈,想趕緊打發了這個光摸不買的女孩,就說:“那邊有些挑剩下的,廉價賣與你怎樣?”


    古麗紮爾心下一喜:“當真?”


    夥計帶她去看了一些品相不好的零食,果然很便宜,四角小洋能買一大包。


    比如有的果脯上麵,明顯帶著蟲眼,或者粘著黑乎乎的不可名狀的物體……


    古麗紮爾付款,把一大包零食掛在駝背上,逃也似的離開了大集,迴到了王子莊。


    別看她隻是一個女孩子,但在王子莊的同齡人中,卻無人敢招惹。


    那些比她小的鼻涕娃不說,哪怕比她大些的男子,也是打不過她的。


    按關外話說,就是有點虎。


    今天,古麗紮爾糾集了一群鼻涕娃。


    她把一包零食亮出來,饞的他們直流哈喇子。


    古麗紮爾說:“我要草籽樹籽,你們誰若是知道哪裏有,帶我去采,我就分他些。”


    這些鼻涕娃有大有小。


    可哪怕再小的,也要為家裏幹活放牧。


    走南闖北說不上,但方圓百多裏的情況他們門清。


    “我知道,我知道。”


    “我帶你去。”


    “我……”


    這些鼻涕娃從小騎馬騎駱駝,家家戶戶都有牲口。


    一群鼻涕娃唿嘯往來,不但幫忙采了草籽,甚至還帶著古麗紮爾找到了幾片還有遺存的幹草草場,這是意外之喜。


    他們人多,牲口多,沒人帶上兩捆,還給送貨上門。


    古麗紮爾沒學過數學,這些鼻涕娃同樣也沒幾個受過教育。


    他們胡亂的將零食分了。


    古麗紮爾自己雖然沒吃到,但這點錢的收獲卻是巨大的。


    有個半大孩子,看上了古麗紮爾的牛仔帽,說:“我想要你的帽子。”


    古麗紮爾柳眉倒豎,揚起鞭子:“抽不死你!”


    那孩子才悻悻作罷。


    當趙傳薪找上了古麗紮爾時,她腳旁立著個大袋子。


    趙傳薪見她在路上,樂嗬嗬問:“你這是才迴家?”


    古麗紮爾眨眨眼:“是啊。”


    事實並非如此,她刻意每到落日,就拎著袋子在路上等候。


    “這是什麽?”


    “好東西,你看……”古麗紮爾打開袋子。


    趙傳薪伸頭看了看,謔,裏麵全是種子。


    見他震驚,古麗紮爾得意的笑了笑:“你不是說,有草籽,你就有辦法讓我去大漠裏放牧嗎?”


    周圍走半天都看不見一株枯草,趙傳薪實難想象,她是怎麽搜集到這麽多種子的。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她真做了。


    趙傳薪:“額……”


    古麗紮爾臉上晴轉多雲:“你騙我?”


    “額……沒有沒有,嗯,是真的。”趙傳薪哭笑不得。


    小丫頭是狠人啊。


    “你今日來是拿柴草的嗎?”古麗紮爾旋即多雲轉晴,興奮的說:“我最近割了好多草迴來,可以分你些。”


    “那倒不是,我最近得了五匹馬,準備留下兩匹,送你三匹。”


    賣太費時了,養著沒那麽多草料。


    倒不如送了,他在這舉目無親,和古麗紮爾關係最近,肥水不流外人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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