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保持不失禮貌的微笑:“抱歉,大巴諾夫沒有拖延,第一個積極響應割地賠款……哦不,是退地退款,所以有優惠。”


    中立席上,張人駿低聲對袁大頭說:“袁總督,荊人不動,魏不足患也,則諸侯可蠶食而盡,趙氏可得與敵矣……”


    《韓非子·存韓》中的一句話,讓袁大頭胖大的身軀一震。


    果然,他看到朝吹英二眼底多了一絲幸災樂禍。


    仿佛再說——終究不是隻有我們日本倒黴。


    而英國代表法磊斯,則緊張兮兮,有些無措。既畏懼,又放不下日不落帝國的顏麵。


    杜裏芳趕忙說:“我們法租界願追加賠款至八萬元。趙先生,我們法租界在1903年,財政才首次轉虧為盈,當年實際收入才堪堪隻有7511.83兩銀子,地產推動法租界繁榮,04、05、06年實際收入分別為9845、18344和29832兩銀子,刨除去開支,8萬塊也將耗盡數年來積累。失去你索要的區域,財政將再次陷入虧損,發發慈悲吧……”


    趙傳薪猛地一拍桌子:“八萬塊就八萬塊。”


    杜裏芳大鬆一口氣,水野幸吉有些急。


    法磊斯緊急和英租界的人員小聲商議。


    袁大頭此時已經盡信張人駿所言。


    趙爾巽老懷大慰:隻要那段馬路收迴,今天的茶就沒白泡……


    水野幸吉額頭汗流如瀑。


    他終究隻是臨時領事,見四國聯盟,如今已去其二,趕忙說:“先行告辭……”


    說完,帶著隨從急匆匆離開。


    在杜裏芳擬定合約的時候,法磊斯幹巴巴說:“趙先生,我們英租界……”


    “哦,你還在啊?”趙傳薪驚奇道:“趕緊迴去準備布防吧,到時候我先去日本租界,再去英租界找你。”


    “……”法磊斯很想保持日不落的風範,畢竟他們如今在全世界範圍依舊算是有牌麵的老派大國,可時間不等人:“趙先生,如果我們在日本之前,與你簽訂合約,能少賠付嗎?”


    “行啊,我可以少要一百塊。畢竟英租界死了那麽多人,權當趙某隨份子了,隻是開席別忘了叫我。”


    “……”法磊斯老臉一黑:“趙先生,英租界願賠款八萬塊。”


    趙傳薪一樂:“1841年,鴉片戰爭爆發,英國和清廷簽訂了《廣州條約》。你們英國得到了600萬銀元的賠款後,當即撕毀條約,擴大戰爭規模,年輕人,不知道你記不記得當年的事情?”


    法磊斯出生於1859年,當然沒參與1841年的事。


    他不顧趙傳薪揶揄他“年輕人”,爭辯道:“那時我還未出生。再者,清國慈禧太後親口說——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此言一出,袁大頭等人臉臊的彤紅,又有些氣憤填膺。


    他們之所以覺得臊的慌,有兩點原因。


    第一,自然是慈禧的一番話,將自己人臉抽的“啪啪”響。第二,則是曆史上鮮有提及的“東南自保”。


    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京津、直隸和山西等地,義和團和部分清軍和列強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而山東、河南以南的華中、華南、東南等地卻風平浪靜。


    他們就像是在隔岸觀火,冷靜的可怕。


    這是為啥?


    因為以李鴻章、張之洞和袁大頭為首的一幹人,大概意識到清廷已然病入膏肓油盡燈枯,他們不想陪葬。


    所以幾個巨頭間,有了個秘密協議,等列強弄死慈禧後,他們再站出來力挽狂瀾。


    當時大概是要推李鴻章上位。


    隻是沒想到,慈禧的一句“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打不過就無條件全方位跪舔來給清廷續命的舉動,還真就成功了。


    列強果然很“歡心”。


    東南自保之事最後不了了之。


    所以袁大頭等人才會臉紅耳赤。


    隻見趙傳薪麵頰肌肉跳了跳,一直盯著趙傳薪的張人駿趕忙起身,大聲道:“炭工,今日公讓親自為你煮茶,老夫亦可為你庖廚!”


    趙傳薪心中的殺機稍減。


    他聽懂張人駿的意思了。


    於是對法磊斯冷笑說:“十五萬塊,我要的地一塊不能少,違規所築之路盡歸我有。既然你和慈禧有共同語言,再敢還價,我提前送你下去等她!”


    “……”


    法磊斯無計可施,隻得答應,跟著法國一起擬定合約。


    朝吹英二雖然暫時離場,但英國也答應了簽署“不平等”條約後,還是有人去告訴了他。


    還差半小時,就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朝吹英二也迴來了。


    他說:“日租界同意趙先生的條件……”


    清廷一方席上嘩然。


    英、日、法、俄四國,竟真的同意割地賠款。


    清廷這個龐然大物,看著唬人,卻總被人欺負。反而趙傳薪,不謀全局隻謀一隅,但總是能成功。


    記者區沸騰了。


    下午一點整,趙傳薪同時和另外三國租界簽署《漢口條約》。


    記者請求拍照,各國代表均不同意。


    趙傳薪卻說:“大喜的日子,必須拍!來,都站好。”


    牛不喝水強按頭,趙傳薪左邊拉過法磊斯,右手拉過杜裏芳,他披著羊毛大衣,叼著雪茄,和列強代表來了一張合影。


    隻是記者拍攝的數張照片,趙傳薪的位置總是煙霧繚繞,巨大的肺活量,讓雪茄的煙籠罩了他的臉龐,隻能隱隱約約看出高大的身材……


    拍完照後,趙傳薪吆喝一聲:“今天晚上,鶴鳴園,諸位準備好份子錢,都來坐席。”


    說完,他拿著合約,背起手向會場外走去,低沉吟唱:“如果邪惡是華麗殘酷的樂章,它的終場我會親手寫上。晨曦的光,風幹最後一絲憂傷,黑色的墨染上安詳……”


    ……


    俄國領事館外,雪過天晴。


    今天的漢口,沒有暗淡煤煙,沒有膩粉脂香,空氣格外的清新。


    無數學子守候在外麵,往手心哈著氣,跳著腳,殷切的望著大門。


    當趙傳薪大步流星的出來後,他們蜂擁而來。


    “趙先生,如何了?”


    “列強是否歸還土地?”


    趙傳薪揚了揚手裏的合約:“走,帶你們巡視趙傳薪租界!”


    明媚的陽光下,趙傳薪披著大衣在前麵走,後麵烏泱泱的跟著一群興奮的學子七嘴八舌。


    有人得意忘形,說:“趙先生,隨我等請願立憲吧?”


    趙傳薪反手就是一巴掌:“別他媽總想著翻鹹魚、雕朽木、扶爛泥。沒聽懂嗎,以後這些地方叫趙傳薪租界,跟清廷不搭邊!”


    從俄租界,一直巡視到了法租界。


    法租界的巡捕和士兵根本不敢阻攔,任憑趙傳薪和學子穿行。


    有不少法國居民,租了車,載著家當,提前搬離這塊是非之地。


    趙傳薪見一輛馬車上有個裹著頭巾的漂亮法國女人,正畏懼的看著他們。


    趙傳薪上前拍打車轅:“燕子,要幸福啊,從此你的世界就沒有我了……”


    法國女人:“……”


    趙傳薪又拍拍車夫肩膀:“快趕車呀,你踏馬磨蹭啥呢?”


    眾學子:“……”


    旋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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