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明娜一把撰住他的手腕,一拳搗在亨德裏克的鼻子上。


    登時,亨德裏克腦袋後仰,鼻血長流。


    腦瓜子嗡嗡地。


    亨德裏克懵逼,威廉明娜也很意外。


    啥時候自己力氣變得這般大了?


    亨德裏克不服氣,還想要動手。


    威廉明娜舉起拳頭,又是一拳。


    速度很快,力道極大。


    亨德裏克根本來不及反應,腦袋再次後仰,踉蹌後退,扶著柱子好半天緩過勁來。


    我焯,說不過,現在也打不過了?


    其實威廉明娜的個子在這個時代的女性當中算是高挑的了,比亨德裏克矮一些但有限。


    她發現自己力氣漲了很多以後,頓時有了底氣。


    想起趙傳薪打人的模樣,她冷笑說:“今後不準踏入王宮,去找你的情人和你那些私生子過日子去吧,勿謂言之不預!”


    亨德裏克有很多情人,有很多私生子。


    亨德裏克還真就沒辦法。


    這裏是荷蘭,不是德國。


    他瞪了威廉明娜一眼,卻不敢撂狠話,因為怕再次挨揍。然後氣唿唿的擦了擦鼻血,拂袖而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侍衛滿臉古怪的看著他,亨德裏克怒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侍衛收斂笑意,但眼中全是譏諷。


    待亨德裏克離開,威廉明娜摸了摸小腹,想到了什麽,嘴角上揚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你父親收沒收到消息,他還沒有子嗣,一定會很開心吧?”


    ……


    趙傳薪無喜無悲,沒心沒肺。


    什麽糟心事,都不會在他心裏逗留很久。


    不能說沒想威廉明娜,隻能說他都快要把她給忘了。


    原本,趙傳薪準備帶徒弟從雲貴,翻越萬水千山到四川,最後去高原和沙漠看看,再穿越草原迴到關外。


    帶本傑明·戈德伯格看看這大好河山,順便也了卻自己的一個心願。


    在二十一世紀,趙傳薪最想做的就是走遍全國,是那種背著包說走就走的模式。


    可直到時光倒流,這個心願單的頭一位也沒有完成。


    現在無論是體力還是財力上,他都具備了條件。


    然而被雙喜提醒煤礦那檔子事,趙傳薪不得不走水路先去上海。


    在一棵參天的蜆樹下,趙傳薪將本傑明·戈德伯格和趙一仙的衣服弄幹,給他們兩人發了一件在巴拿馬、克萊裏斯的小店得來的雨衣。


    他自己就戴了一頂巴拿馬帽。


    趙傳薪看見旁邊有一棵被砍的樹墩,橫斷麵上,年輪紋理好像蜆殼,一邊寬一邊窄。


    他說:“這也是蜆樹,這木頭好,不做菜板可惜了,我砍一塊吧。”


    說著,就將一米多直徑的樹墩,用精靈刻刀裁切一片下來。


    趙一仙震驚道:“趙神仙,此乃神兵利器也!”


    幹飯:“汪汪汪……”


    “幹飯說什麽?”


    本傑明·戈德伯格說:“幹飯讓你別大驚小怪、成天咋咋唿唿的。”


    趙一仙:“……”


    趙傳薪美滋滋的收好了新到手的菜墩,準備迴頭好好處理一下防止開裂。


    蜆樹,到了二十一世紀,已經被砍成了“漸危”,那時候誰敢用?


    就好像此時的關外菜,菜譜到了二十一世紀就是入獄指南,所以不成體係。


    三人冒著雨南行。


    趙一仙依舊提著那掛馬口魚,他苦著臉說:“趙神仙,這魚還要麽?”


    “要,怎麽不要?”趙傳薪指著前麵村子人家煙囪冒的煙說:“去那邊,找地兒把這魚裹了麵炸一下,我能吃三大碗。”


    本傑明·戈德伯格說:“我能幹四大碗。”


    幹飯:“汪汪汪……”


    趙一仙對幹飯有點打怵,連忙問:“幹飯又說了什麽?”


    本傑明·戈德伯格說:“幹飯說,魚不多,剩下的它包圓了,沒你什麽事。”


    “……”趙一仙覺得被這條狗克的死死的,他要扳迴一城,得意道:“這邊沒有種麥子的,有錢買不到麵,看來爾等沒有口福。”


    趙傳薪頭也不迴:“無妨,趙某行走江湖,向來自備食材。”


    說著,手掌心就多了一捏微微泛黃的麵粉。


    此時的麵粉,不知怎地,無論再怎麽精細也沒有後世那種雪白雪白的,真是奇怪。


    趙一仙便不說話了。


    真是操蛋啊。


    三人進了村子。


    也沒走遠,想要就近找一戶人家。


    當地村子裏都是泥坯,土黃土黃的,屋頂是泥瓦,門都是木頭的,白天房門都大開著。


    還沒進院,趙傳薪就聽見裏麵傳出來的吵嚷聲。


    “老大,該你看顧他們了。”


    “老三,你才看顧了不到半月,怎麽就輪到我?”


    “哎,你們倆不要斤斤計較,誰多半個月能怎地?”


    “老二,你說的輕巧,又沒輪到你,你大嫂抱怨已久。”


    “老大,要不然,我們不管了吧?”


    “這……村裏會不會暗地裏戳咱們脊梁骨?”


    “誰讓兩個老家夥都病了,原本還能有個端屎端尿的。”


    外麵,趙一仙聽得直歎息:“哎,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既如此,我等換一家,這家屋裏肯定臭烘烘的。”


    本傑明·戈德伯格還以為他真道德君子,原來隻是嫌棄家裏有老人味道會衝鼻子。


    趙傳薪腳步未動。


    聽了趙一仙的話,他齜牙一笑。


    久病床前無孝子是吧?


    他邁步進了院子,喊道:“有人在家嗎?”


    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漢子走了出來:“誰啊?”


    趙傳薪雙手插兜,樂嗬嗬說:“我們借貴地生火造飯,給你一角小洋,隻用些你們水缸裏的水和柴火。”


    他有爐子有炭,但不多。


    方便的時候,還是就地取材為好。


    年輕漢子一聽,這好事兒啊,趕忙點頭:“可以可以。”


    屋裏又出來倆漢子,都比他年長。


    兩人不幹了:“合著人家來咱們爹娘的房子,你自己賺錢是吧?”


    按照年紀來排,後出來的應當就是老大和老二了。


    老三自知理虧訕笑道:“一角小洋,也沒多少。”


    “一碼歸一碼,那也不成。”


    “那好,我們平分。”


    趙傳薪依舊在笑:“你們商量好了嗎?商量好,咱們進屋吧。”


    趙一仙趕緊指了指院子裏的柴棚:“趙神仙,咱們不進屋吧,就在這對付一口。”


    “誒……”趙傳薪拉長音:“趙某是個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誰在柴棚吃飯啊?被人知道要笑話的。”


    那哥仨一聽,這人口氣好大,穿的也好,想來是有錢的主,出門還帶倆隨從和一條狗,其中一個隨從竟然還是洋人,這身份可了不得。


    “快裏麵請,就是家父母年歲大了且有恙在身,有些味道,還請勿怪。”老大似乎有點學問,說話很講究。


    趙傳薪擺擺手:“無妨,出門在外,客隨主便。”


    說著,背起手,當先進了屋。


    他也不待哥仨邀請,直接掀起主屋的簾子想裏麵張望:“咦,你這老頭看著好麵善。”


    屋裏果然有尿騷和屎臭味彌漫,床上的一對瘦骨嶙峋的老夫婦麵色蠟黃,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老年斑。


    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那哥仨聽的直撓頭,而本傑明·戈德伯格和趙一仙麵麵相覷,不知趙傳薪葫蘆裏賣什麽藥。


    老頭牙齒快掉光了,嘴唇內陷,張了張嘴,發出嘶嘶的聲音,好像說話都困難。


    而趙傳薪一拍腦袋,滿臉興奮的對床上老頭說:“哎呀,我想起來了,老表,你還記得我麽?小時候你還帶著我玩耍來著?”


    老頭昏花的老眼非常迷茫。


    哥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麽情況?


    趙傳薪幹脆進了屋,絲毫不忌諱屋子裏的味道,他來到床邊,一把握住老頭幹枯的手:“老表,哎呀,許久未見,真是想死你了。你怎麽病成了這個樣子?這三個,就是我的賢侄吧?哎呀,一轉眼都長這麽大了,歲月催人老,一轉眼我也年過五十的人了。”


    “……”看著可真不像五十歲的人。


    趙一仙捂著鼻子跟了進來,輕扯趙傳薪衣服,小聲道:“趙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誰不知道,趙傳薪是關外人,哪怕他說官話,多少也帶著關外的口音。


    怎麽會有個行將就木的江西老表呢?


    趙傳薪根本不搭理他,從懷裏掏出了三塊龍元,先在光亮處照了照,似乎在確定額度,然後塞進老頭的手裏:“老表,啥也別說了,咱們老哥倆多年未見,看你病成這個樣子我心裏很不好受。這次出門我沒帶多少錢,花錢大手大腳的,隻剩下這些了。待迴頭,我遣人多送些過來,讓巡防營統領郭人漳郭葆生親自來送,那個狗東西,我跟你說,他很給我麵子的。”


    結果,老頭雖然說不出話,卻一個勁兒的往外推,拒而不受。


    趙傳薪背過身,除了老頭,旁人看不到他的臉色。


    他朝老頭眨眨眼。


    老頭似懂非懂,但還是不願意接。


    那哥仨看著三枚光緒龍元,眼睛都直了:“爹,既然是表叔送的,那您老就拿著吧,不能拂了表叔的一番好意。”


    “是啊爹,拿著吧。”


    “對啊,爹,您老實在不願意拿,迴頭給我也行……”


    “閉嘴,胡說什麽呢?”


    既然有錢,那表叔就表叔吧,人家長得年輕,或許是因為有錢包養得當。據說有錢人天天喝參湯,肯定長命百歲呀。


    趙傳薪嘴角泛起冷笑,老頭剛看見,趙傳薪就收起了表情,仰頭歎息:“哎呀,老表,你還是這個倔強的性子。好吧,我懂你。如此我也不勉強。”


    哥仨一聽,頓時急了,剛想說什麽,可趙傳薪已經起身,轉向了他們。


    趙傳薪說:“三位賢侄,既然我老表要麵子,我也不能讓他難過。你們且好生照顧他。我看他氣色,怕是時日無多。待得他壽終正寢的一天,就去巡防營郭人漳郭統領的府上,讓他給我帶話。屆時,我包三位賢侄榮華富貴,也算是對得起我老表了。”


    哥仨一聽不由得大喜過望:“呃……表叔,你此言當真?”


    趙傳薪瞪了老大一眼:“這說的叫什麽話?一家人,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安排你們哥仨是應當應分的。”


    老三自詡機靈,直接跪下去,給趙傳薪磕了個響頭:“謝謝表叔。”


    旁邊的趙一仙是個老江湖,頓時明白了啥,不由得滿臉古怪。


    老大和老二也不甘示弱,一並給磕了。


    趙傳薪安之若素,生生受了。


    等他們起來,將三塊銀元,一人一個交到他們手裏:“表叔身上沒帶銀子,這點小錢你們拿去喝酒。我平時忙於公務,沒多少時間過來。等我老表不行了那一天,切記去找我。”


    老三點頭如搗蒜:“一定一定。”


    老二有點彪,撓頭問:“表叔,你家裏定然很有錢吧?”


    老大猛地一扯老二胳膊,一天到晚嘴上沒個把門的,這種事能問麽?


    趙傳薪卻滿臉慈祥:“表叔頗有家資,澳島有兩間鋪子,港島的鋪子怕是有個十幾二十家,另外在關外也有些產業,三位賢侄也不要不好意思,到時候來尋我便是。”


    南北都有生意?謔,了不得呀!


    “一定一定。”哥仨興奮極了。“我們一定好生看顧爹娘。”


    “好了,且去安排一下,摘些蔥薑蒜,表叔餓了。”


    這哥仨急於表現,幾乎是小跑著出去了。


    等他們一走,趙傳薪對床上的老頭老太說:“別說話,就當是真的。迴頭你老兩口咽氣,他們要是敢去找郭人漳,郭人漳會教他們做人的。”


    老頭和老太的眼角幾乎同時流淚。


    本傑明·戈德伯格一拍大腿:“師父,高,真高!”


    趙傳薪哂然一笑:“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趙一仙咂咂嘴:“可惜那三塊大洋了。”


    趙傳薪卻道:“不可惜不可惜。”


    眾人不解。


    他指著牆角的一個梅瓶說:“老爺子,我誆你仨兒子給你們老兩口養老送終,這瓶子就送我吧。”


    老頭一邊流淚一邊點頭,但說不出話來。


    趙傳薪拿起瓶子看了看,瓶蓋和瓶底分別墨書:禮、樂、射、禦、書、數等銘文,造型優美,紋飾豐滿。


    趙一仙愣了愣:“咦?這好像是高安窖藏出的元青花瓷瓶。”


    “嗬嗬,你還有點見識。”趙傳薪衝老頭老太點點頭,拎著瓶子出了房間。


    本傑明·戈德伯格好奇道:“師父,這很值錢嗎?”


    “現在不知道。”趙傳薪搖頭:“不過放個百十年就值老鼻子錢了,價值肯定高過三塊大洋。”


    沒多久,哥仨帶著蔥薑蒜迴來,還拎著一籃子雞蛋。


    趙傳薪指點下,本傑明·戈德伯格和趙一仙兩人聯手炮製。


    雖不甚滿意,但也算吃飽。


    畢竟趙傳薪不能打破自己“有錢人”的人設,不能自己動手。


    吃飽喝足,哥仨殷勤的將趙傳薪等人送走。


    到了港口,趙一仙還在咂摸趙傳薪的騷操作,碎碎念說:“趙神仙當真是好手段,料想那兄弟三人,要把爹娘好生供養。最要緊是白得了一件元青花瓷瓶,怪我眼力差竟然沒看見,那兄弟三人也是蠢的,家裏有寶貝卻有眼不識泰山……”


    在他想來,趙傳薪雖然一石二鳥,最有意義的卻還是那件元青花。


    可見在此時,這梅瓶也是值錢的。


    可能窮慣了,三兄弟不覺得瓶瓶罐罐值多少錢;或許老頭知道,但他見三個兒子那德性,即便遭罪的活著也不願意告訴仨兒子真相。


    趙傳薪嗬嗬一笑:“少廢話,趕緊去買去上海的船票。”


    等趙一仙前腳一走,本傑明·戈德伯格問:“師父,為何要帶上他?”


    幹飯也納悶,抬頭定定看著趙傳薪。


    “你看這趙一仙是個什麽樣的人?”


    本傑明·戈德伯格想了想:“市儈、油滑、品行不端。”


    趙傳薪攤攤手:“是了,既然他甘願當牛做馬,做著修仙的美夢,那就成全他好了。這是免費的仆人啊。”


    “那他要是發現師父你騙他怎麽辦?”


    “那就削他一頓,再讓他滾蛋,他敢放個屁就扒了他的皮。”趙傳薪冷笑。


    ……


    上海。


    駐滬總領事哲美森府邸。


    以渠本翹為首的保晉礦務公司人員,正和以英國駐滬總領事哲美森為首的英國福公司談判。


    哲美森夾著雪茄,西裝革履,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說:“500萬兩銀子,這已經是我們能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渠本翹搖頭:“太多了,隻能給出150萬兩銀子。”


    哲美森嗤笑:“那不可能,這個數目,我們都收不迴成本。”


    馮濟川看著哲美森倨傲又得意的姿態,難免惱火,譏諷道:“英國福公司有什麽成本?2萬英鎊的成本麽?”


    2萬英鎊,就是當初英國福空手套白狼,掠奪山西礦權的代價。


    換成銀子,也不過20多萬兩。


    哲美森不為所動:“先生們,在我們西方,投資就是為了得到迴報。你們憑什麽認為,我們可以不求迴報成全你們呢?”


    渠本翹據理力爭:“可若是不正當手段的投資,求取迴報便說不過去。”


    哲美森態度和所有英國貴族一樣懶散而傲慢,他淡淡道:“看來隻能再議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直接下了逐客令。


    渠本翹等人隻好怏怏離開。


    等他們一走,有人問哲美森:“領事,他們的留學生罷課遊行,有日本留學生跳海自殺抗議,事情鬧得很大,要不然……”


    哲美森打斷他:“這是他們自己的事,華人,也隻敢窩裏橫罷了。不必擔心,他門會妥協的,我心裏的價位是275萬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行。”


    好大一章,真是勤快啊。對著鏡子說:你辛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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