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早就告訴了趙傳薪俄國公使館的布局,通道就在塔東南部分的地下室。


    他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地下室,用精靈刻刀劃開門鎖,果然,地下室毫無遮掩的連向暗道。


    俄公使館建成之時,恰好是日本人殺害明成皇後時期。


    當時,李熙和太子們就躲在俄國公使館內避難。


    這條暗道大概是後來建成,可見李熙早就擔心日本人會對他進行迫害。


    趙傳薪抬頭看看地下室的布局,琢磨哪裏可以走線,心裏大概有數後,才鑽進了通道內。


    靜觀軒的後麵,李熙已經打開了通道的門,焦急的等待。


    “這麽晚了,為何他還沒來?”


    小太監說:“他要混進俄國公使館,需要一些時間。”


    “當時他可是很輕易就混進了慶運宮。”李熙原本是個很沉穩的人,被日本人三番五次步步緊逼後,也變得心浮氣躁。


    正說著,門內傳來了腳步聲。


    忽然,黑乎乎的暗道中,有一塊石頭被丟了出來。


    李熙和小太監都嚇了一跳。


    半晌,趙傳薪才從中走出。


    李熙看見趙傳薪後,眼珠子都紅了:“你丟石頭做甚?”


    趙傳薪嗬嗬一笑:“這叫投石問路,你不懂。”


    “……”李熙劈頭蓋臉指責道:“你拿了錢,為何遲遲不肯做事?竟然還有臉管我要工程款?”


    “李完用不是死了嗎?伊藤博文也快了,別急。至於工程款,一碼歸一碼,伱去飯店吃飯,交一次錢難道能讓你吃一輩子嗎?”


    李熙無法反駁。


    可是也確定了一點,那李完用果然是趙傳薪動手弄死的。


    他抖著白花花的胡子氣唿唿道:“趕緊幹活吧。”


    作為乙方,趙傳薪很有素養的沒跟甲方一般見識。


    他四下裏看看,周圍靜悄悄的。


    “要把電報安在哪裏?”


    李熙指著趙傳薪住過一夜的房間:“安在那,我新打造了一個櫃子,放在櫃子裏。”


    趙傳薪進去看了看,原本環堵蕭然的房間,果然多了個櫃子。


    他搖搖頭:“要不說你們都是外行。這櫃子也太突兀了些。”


    說著,他從外麵搬進來個長桌,貼牆擺放。又拿進來一把椅子。


    多了桌椅,加上衣櫃,就顯得中規中矩,不那麽突兀了。


    趙傳薪指著桌椅道:“這是權宜之計,等明天你找人打造個帶抽屜的辦公桌,抽屜要上鎖。這樣,如果遭賊了,賊人多半會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鎖的抽屜裏。”


    李熙擦了擦額頭冷汗,他根本沒想這麽多。


    當打開櫃子口,趙傳薪又樂了:“你這種掩飾,幾乎等於沒有。櫃子做的大一些,後麵放上暗格,將電報機藏裏麵去。表麵上看著一切正常才行。”


    他也不管那麽多,讓李熙自己操心去吧。


    他把鍵盤、電磁鐵、接頭、機鈴、打字機、繼電器、接收器等一一拚裝。


    拉著銅裸線,趙傳薪皺眉想了想。


    他用精靈刻刀,在牆麵上割出一條凹槽,將銅線塞進去。


    戴上泥抹子手套,用沙子將凹槽填平。


    李熙和小太監大眼瞪小眼,對視一眼,均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奇。


    等線路走完,李熙還伸手摸了摸牆上平整的岩石條。


    冰冰涼涼的,質地光滑而堅硬,與牆麵完全合為一體。


    小太監低聲道:“法術,都是法術。”


    拉到外麵,趙傳薪從秘境拿出尖鎬,在地上挖出土槽。


    再用泥抹子手套,聚沙成石條,將銅線包住向前一直延伸到通道。


    迴頭再用土把岩石條蓋上。


    這樣一條極為隱秘的線路就形成了。


    進入暗道後,他就不必那麽費勁了。


    他轉頭說:“你們倆給我掌燈,我來幹活。”


    小太監提著馬燈:“陛下,你先迴去歇息吧。”


    “朕不困,朕要看著才放心。”


    趙傳薪嘴角咧起。


    既然一塊跟著,那誰也別閑著。


    他扛著尖鎬往裏走,在地麵刨坑。


    “來,把木頭架子塞進坑裏。”趙傳薪指揮李熙幹活。


    李熙吹胡子瞪眼。


    作為皇帝,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幹過活?


    趙傳薪見狀:“快點的,墨跡啥呢?”


    小太監冷汗直流。


    真怕陛下發怒,然而趙先生脾氣也怪的很。


    萬一衝突起來,他或許能給陛下拖延一秒的挨揍時間。


    因為他估計自己就能挨趙傳薪的一拳。


    於是趕忙道:“陛下,您提著燈,還是我來吧。”


    李熙上來脾氣了,小老頭扶著地上的木架顫顫巍巍的放進坑裏。


    此時的正逢春夏交際,通道裏悶熱無比。


    趙傳薪索性將外套脫了。


    一個戰神,一個大韓皇帝,一個貼身太監,深夜裏,三個人在暗道內揮汗如雨。


    趙傳薪立好一個架子,便將銅線綁上去。


    活幹的其實挺糙的。


    但為了趕工也沒有別的辦法。


    好在這條通道並不長,很快到了俄國公使館的地下室。


    趙傳薪照例先投石問路,外麵沒動靜後,三個人魚貫而出。


    李熙大口喘息著。


    他從來就沒這麽累過。


    三個人裏麵,反而平時伺候人的小太監最輕鬆,連汗都沒有出幾滴。


    趙傳薪身上黑一道白一道,早些時候的澡白洗了。


    他又拿出精靈刻刀,在地下室的牆麵劃出口子,將線隱藏起來。


    “你確定,你的人能正常出入俄國公使館?”


    “俄國人好說話,我已經安排好了。”


    趙傳薪開始組裝這邊的電報機。


    等將電池串聯好,拿地下室的雜物遮掩起來。


    趙傳薪拿出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下半夜。


    他說:“走,咱們迴去。”


    李熙瞪大眼睛:“你要迴哪?”


    趙傳薪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去靜觀軒了。你還沒給我結賬,而且都下半夜了,我不得去慶運宮睡覺嗎?難道你讓我睡大街?”


    李熙氣鼓鼓的從兜裏掏出一方硯台,猶豫再三才不舍的塞給趙傳薪:“這方硯台就是報酬,你還是別去慶運宮了。”


    他擔心趙傳薪泄露行蹤,會連累他。


    趙傳薪接過硯台,上下端量。


    此硯長方,硯堂微凹,硯池深邃而飽滿,硯崗刻一石柱,下襯流雲,上頂明月,硯背覆手滿布六十餘根參差不齊的細長石柱,群柱頂著滿星。


    左鏤八字——月之從星,實則風雨。


    右刻八字——汪洋翰墨,將此是似。


    趙傳薪皺眉:“這他媽烏漆嘛黑的,你不是騙我吧?”


    對於文房四寶,他是一竅不通。


    李熙怒了:“這是老坑端硯,名為星硯,名貴至極。你要是不要,那便還我。”


    趙傳薪看他那股肉疼的樣子不似作偽,就笑嘻嘻的將硯台收了起來。


    然後說:“走吧,我們迴靜觀軒。誒,你別那麽小氣,我就睡一宿,明天一早就離開。”


    雙方僵持。


    趙傳薪看李熙攔在通道口,上前將他推開,信步走入其中。


    李熙氣壞了。


    趕忙帶著小太監從後麵追了上去。


    到了靜觀軒,趙傳薪在睡過一宿的那小床上一躺:“好了,你們走吧,我要睡覺了。”


    “還有,你什麽時候離開?我是說離開大韓。”


    趙傳薪在床上閉著眼睛哼哼道:“唔,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就這兩天離開。”


    “哼,別忘了,你還答應我將李相卨帶走。”


    “嗯,好好知道了,別囉嗦,快走吧”


    李熙鼻息咻咻的帶著小太監,無可奈何的迴寢宮去了。


    作為寢宮的鹹寧殿,


    一個年長的太監還沒睡,看李熙迴來,目光微閃:“陛下,都後半夜了,快歇息吧。”


    李熙身形一頓,有些惱怒的看了一眼老太監,卻是沒說話。


    自從發現伊藤博文對他的行動知之甚詳,李熙也下了一番力氣排查身邊奸細。


    這個老太監的嫌疑最大,但他又不敢將這老貨趕走。


    皇帝當到這個份上,李熙真的很憋屈。


    第二天。


    一大早小太監來通報李熙,說是伊藤博文又進宮了。


    最近伊藤博文進宮的次數特別頻繁。


    李熙才睡醒,雙眼朦朧。


    可待聽到了伊藤博文的名字後,他立刻一激靈翻身而起:“他來幹什麽?”


    小太監臉色不太好看,因為昨晚睡眠實在不足。


    他說:“伊藤博文說是不放心陛下的龍體,過來看看陛下。”


    一股怒氣,在李熙心頭升起。


    他可以肯定,是那老貨去找新主子告密去了。


    他抄起茶幾上的茶杯,一把摔在地上。


    茶杯裏冷掉的水和茶葉濺落一地。


    外麵的宮女聞聲趕忙進來打掃,動作嫻熟,廢話不說一句,顯然這種事經常發生。


    有人伺候李熙更衣,他隻是漱了漱口,拿濕毛巾隨便擦了擦臉出了鹹寧殿,移步石造殿。


    靜觀軒就在他的右手邊,經過石階的時候,李熙才想起了趙傳薪。


    他心裏一咯噔:“趙傳薪還在嗎?”


    小太監有點懵:“這……我沒來得及去看。”


    李熙眼珠子一轉,迴頭看了一眼遠遠贅著的老太監,他低聲道:“一會兒先跟我去石造殿,然後你悄悄的離開,去靜觀軒讓趙傳薪趕緊離開,千萬別讓伊藤博文看見。”


    小太監應了一聲。


    到了石造殿的辦公室內。


    伊藤博文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


    見李熙到來,他起身,身體微微前傾:“見過太皇帝。”


    李熙眼裏全是冷意,臉上卻露出些許勉強的微笑:“伊藤統監來宮中,有什麽事嗎?”


    伊藤博文重新坐迴椅子,恭敬是有的,但不多。


    他所答非所問:“陛下臉色不太好,要注意休息啊,不能太過熬夜。有什麽事,不能白天的時候做呢?”


    果然,今天伊藤博文來就是敲打李熙的。


    李熙瞥了一眼老太監,老太監訕笑著轉過頭,不與李熙對視。


    他對伊藤博文說:“昨夜,朕喝咖啡喝多了,睡不著。”


    伊藤博文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哦?是這樣嗎?近來,我的秘書森泰二郎,也贈我一些來自於東南亞的曼特寧咖啡,非常苦澀。我喝了幾天後,覺得茶的味道有些寡淡了。不如,陛下帶我去靜觀軒,品嚐一下陛下的咖啡,想來在口味上,不會比我的曼特寧咖啡差了。”


    李熙心裏咯噔一下。


    他看了一眼門口,發現小太監已經偷偷離開。


    搪塞道:“朕喝的是來自埃塞俄比亞的阿拉比卡咖啡,口感較為清單,隻是香氣濃鬱。而且要放很多糖和牛奶,恐怕與伊藤統監的胃口不符。”


    “沒關係,隻要是咖啡,就一定比茶葉要苦澀。咱們這就去吧。”


    李熙臉色凝固。


    顯然,無論他找什麽借口,今天都攔不住伊藤博文去靜觀軒查看了。


    他臉頰顫抖了兩下,死死的咬著牙,恨不得將老太監碎屍萬段。


    也隻能帶著伊藤博文,腳步沉重的出了石造殿,向靜觀軒走去。


    走到半途,李熙忽然彎腰大聲的咳嗽起來。


    他咳的撕心裂肺,仿佛隨時都要斷氣一樣。


    老太監假惺惺的上前拍著他的後背:“陛下,您沒大礙吧?要不奴婢去請醫生來。”


    李熙好像喘勻了氣,擺擺手說:“那不用,你去給朕接一碗茶水過來,想來是咖啡喝多了,對嗓子不利。”


    伊藤博文在旁邊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看著李熙表演。


    李熙越是拖延,他就越覺得李熙心裏有鬼。


    所以,他給老太監使了個眼色。


    老太監得了授意,拔腿狂奔。


    迴來的時候,一手端茶杯,另一手死死的按著杯蓋防止水濺出來,速度卻是不減。


    到了這邊,已經累的氣喘籲籲,臉色發白。


    李熙嘴角揚起了譏諷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對老太監說:“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啊。”


    他將“忠心耿耿”四個字咬的很重。


    老太監臉皮很厚,笑著說:“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李熙接過茶盞,一口口小嘬。


    老太監在旁邊提醒:“陛下,這茶已然不熱了,您放心的喝吧。”


    草……


    李熙再也忍不住,抬腿給了老太監一腳。


    他老了,再說文弱了一輩子,也沒什麽氣力。


    所以老太監挨了這一腳也沒有大礙,反而笑嗬嗬的說:“陛下能踹奴婢,也是奴婢的榮光。若陛下心裏有什麽怨氣,不妨多踹兩腳。”


    李熙氣的嘴唇顫抖。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連個太監都騎在他脖子上拉屎了。


    他將茶盞往地上丟去,因為丟在了泥土裏,所以沒碎。


    李熙指著茶盞道:“撿起來,送迴去。”


    老太監看了伊藤博文一眼,見伊藤博文點頭,這才照辦。


    等老太監走了,伊藤博文說:“太皇帝,我們走吧。”


    李熙無奈,隻好和他一前一後繼續走。


    上了台階,他裝作腿酸,邊走邊敲打大腿。


    上了台階後,又扶著路旁的一棵小樹喘了一會兒。


    然而,再怎麽拖延時間,也終是到了靜觀軒。


    李熙心驚膽戰,指著桌椅道:“伊藤統監,請坐吧。”


    伊藤博文沒坐,他背起手:“太皇帝,不如您帶我好好參觀一下靜觀軒可否?”


    李熙心跳的厲害:“朕走路走的乏了,先歇歇吧。”


    原本,他以為在屋裏弄個櫃子,就可以掩飾的很好了。


    現在想來,就如同趙傳薪說的,簡直是錯漏百出。


    到處都是破綻。


    萬一伊藤博文要進那間屋子,隻需要隨手打開櫃子,裏麵的電報機就會暴露。


    伊藤博文似笑非笑:“自明治維新後,我大日本帝國開始注重國民的身體素質,效仿西方,在衣食住行和身體鍛煉這些方麵進行改革。目前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國民身高都有所增長。以前我們甚至不吃肉的,現在我們蛋奶魚肉一樣都不缺。陛下不光是要吃好的,還有多運動,才能保重龍體。還是請吧。”


    李熙好像牛羊倒嚼那樣磨牙,眼珠子左右亂轉。


    片刻,他無奈道:“那伊藤統監想看哪裏就請自便吧。”


    “還是太皇帝引著我走比較好。”


    從整治咖啡的房間,到一個個簾子後麵,伊藤博文看的很詳細。


    最後,來到那間休息間外駐足。


    這是最後一個地方了。


    李熙心都到了嗓子眼。


    伊藤博文推門而入。


    進去後,他見房間內隻有床、桌椅和衣櫃。


    他進去後,摸了摸桌子,發現很幹淨,纖塵不染。


    後麵,李熙臉色蒼白的跟進屋。


    進屋後,他一愣,趙傳薪沒在,床上也幹淨整齊。


    仿佛,這裏從來沒進過人一般。


    而伊藤博文卻走向了衣櫃。


    李熙張張嘴,很想開口阻止。


    可此時,即便他開口阻止,伊藤博文也一定不會聽話住手的。


    隻能眼睜睜看著伊藤博文打開了衣櫃。


    李熙血往頭上湧,臉色由白轉紅,然後因為戰栗,紅潮退卻,臉色又轉為青色。


    然而,


    伊藤博文打開了櫃子看了看,又麵色如常的將櫃子合上。


    李熙懵了……


    啥情況?


    卻見伊藤博文俯身,手指頭在地麵劃過,翻手後,手心多了些沙礫。


    “陛下應當訓斥打掃此地的宮女和太監,地上竟然有不少沙子。”


    李熙腦袋一片空白,本能的點頭:“朕會訓斥他們的。”


    然後,伊藤博文便背著手,沒事人一樣出了房間。


    李熙很想去打開櫃子看看,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等出了門後,伊藤博文說:“本來還想品嚐一下陛下的咖啡的,可突然發現沒胃口了。還有公務在身,不宜在宮中久留,這就告辭了。”


    李熙心神放鬆,帶著人將伊藤博文送出了宮門。


    宮外對麵,有一些大韓百姓三三兩兩散布在周遭。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們目光躲閃,遊移不定。


    但李熙和伊藤博文都沒心情觀察這些。


    李熙等滿腹疑惑的伊藤博文離開後,立馬迴到了靜觀軒。


    小太監也不知從哪鑽了出來:“陛下,放心吧,趙先生把櫃子後麵的牆壁,鑿出口子,然後施展法術,在牆後做了個石櫃,裏麵藏著咱們的電報機……”


    兄弟們,月末了,手裏的月票給我吧,這三天湊一百五十張,組成個整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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