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將原本就是清廷的地界圈定起來,甚至跑到對岸韓國地界也插了樁子,明確標記這裏也屬於清廷。


    目前清廷是中國的頭麵,哪怕再不得意,也得暫時用它的名頭。


    最主要的是,這讓齋藤季治郎覺得清廷一方的反應速度太快了。


    他們前腳剛走,人家後腳跟上就改了過來。


    齋藤季治郎一看,這不行啊。


    他非常憤怒:“清國這是挑釁,這是明目張膽的越境挑釁,豈有此理!”


    全然忘記之前自己的嘴臉有多麽的無恥。


    筱田治策幫腔:“是的,無恥之尤!他們這是公然違反了國際法,這是不合理的擴張行動!必須向清廷提出抗議。”


    齋藤季治郎想了想說:“目前,徐世昌是東三省的督撫,我們先向他提出抗議!”


    “好,我這就去準備。”


    很快,在奉天都督府的徐世昌收到了來自於日方和韓方的抗議。


    言辭激烈,讓他們務必歸還屬於韓國的國土。


    徐世昌懵了。


    大過年的,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原本曆史上,是日本人將界樁挪動,徐世昌發現後,連夜帶人將界樁歸為原位的。


    隻不過,現在的劉永和比徐世昌更快的動手了。


    而且按照趙傳薪的指示,不必慣著棒子,直接將界樁挪到對岸。


    因為不是自己動的手,徐世昌既感到茫然,又啞然失笑。


    覺得這種事未免過於兒戲,不是說挪動了界樁,那土地就是誰的。


    這就是趙傳薪和此時國內實權派的區別。


    日韓一方可不覺得兒戲。


    而日韓可以臭不要臉,那趙傳薪就敢於把自己臉皮放地上摩擦。


    你要比這個,那老子可就不困了!


    “此事是誰幹的?”


    徐世昌問的是隨他北上的軍事參議吳祿貞。


    吳祿貞此君也是曆史上著名的愛國將領,在1911年最終成為烈士,是曆史上一大憾事。


    吳祿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聽到風聲。不過督撫,此事有些蹊蹺啊!”


    “本督也這樣認為。無緣無故,為何會挪動界樁?百姓斷然不會行此事,當地的衙門也不會。那麽,會是誰呢?”


    同樣在思考的吳祿貞,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忽然說:“督撫,這倒是符合一個人的行事風格。”


    “哦?是誰?”


    “趙傳薪!”


    別說,對趙傳薪此人,徐世昌是知之甚詳,對趙傳薪的事跡是如數家珍。


    不是趙傳薪有多厲害,而是徐世昌去年來關外考察,輾轉跋涉了數千裏,聽了無數關於此人的傳說。甚至,徐世昌親自到鹿崗鎮外圍觀察過。


    想要總督東三省,根本就繞不開此人。


    聽了吳祿貞的話,徐世昌恍然大悟。


    的確,這就是趙傳薪的風格。


    此人嫉“列強”如仇,什麽膽大包天的事都能幹得出來。很多事,在徐世昌看來都很荒唐,但趙傳薪就幹了,還幹的有模有樣。


    拋開清廷曾下達通緝趙傳薪的命令不提,徐世昌其實還挺欣賞此人的。


    他來總督東三省之前,就和袁大頭設定過外交方針——以保衛主權為第一急務!


    必示人以不可攻,而後人不攻;必示人以不可欺,然後人不欺。


    說的很繞口,要是讓趙傳薪來說就是:誰敢齜牙就弄誰,勿謂言之不預!打怕了他們,他們才會怕!


    但清廷麽,向來這般文縐縐軟綿綿的。一句硬氣的話,愣是要繞一圈。


    而趙傳薪就是這樣幹的。


    在鹿崗鎮周圍百五十裏管轄問題,他和日本交涉起來極為強硬。


    不服來幹,你推大炮來轟炸鹿崗鎮都不怕,隻要人沒死完,那你就捅馬蜂窩了。


    而剛打完日俄戰爭的日本人還真就慫了!


    所以徐世昌才欣賞他。


    但他有個疑惑:“這件事雖然可能是趙傳薪做的。可他,為何要這麽幹呢?出於什麽目的呢?難道說,他想挑撥朝廷和日本的關係?這對他沒什麽好處吧?”


    他的思維裏,還是以利益為先。


    覺得任何事的動機都逃不離利益二字。


    吳祿貞搖頭:“如果單單為了利益,就不會有鹿崗鎮慈善會出現了,也不會到處捐款。就好比趙傳薪去美國做的那些事,也沒見他圖什麽利益。卑職覺得,這件事還有內幕!”


    “那是怎麽迴事?”


    “卑職覺得,會不會是這樣?日本人先將界樁挪動,然後趙傳薪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大概就是軍事參議的能力,很快分析到點子上。


    聞言,徐世昌眼睛一亮:“這就說得通了!好個日本人,狼子野心!趙傳薪這次幹的漂亮!”


    “督撫,那我們?”


    “去跟日方聯絡。先說明,這件事與朝廷無關。然後申明,可以將界樁挪迴原位,但不可侵占朝廷土地一絲一毫!”


    “督撫英明,卑職這就去通電日方!”


    ……


    與此同時,


    北洋大學堂。


    時任北洋大學堂校長的梁敦彥,正與《大公報》的主筆英華麵談。


    “斂之,袁總督創辦實業,擠占了部分教育款項。雖新式企業能促進教育發展,可遠水不解近渴。如今我欲擴建學堂圖書館,經費實是有限,還需伱幫忙發報向社會求援。”


    清廷的教育體係略微混亂,加上新學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許多辦新學學校的教育人士,在經費上都是捉襟見肘。


    哪怕是最早的新式學堂北洋大學堂,以及國內第一所大學京師大學堂都是如此。


    英華想了想說:“崧生先生興辦教育的氣魄,令在下折服不已。發報是小事,不過時下新式學堂與學生數量增加,教育經費需求總數激增,社會上的援手,怕是遠遠不夠。”


    歎口氣,梁敦彥無奈道:“如今朝廷變法維新,到處用銀子,如之奈何?”


    英華忽然道:“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崧生先生何不向他求援?”


    “誰?”


    “趙傳薪。


    他開了鹿崗鎮慈善會,我沒記錯的話,其中就有助學捐款一項。旁人都是幾十到幾百大錢,至多不過幾十兩銀子。而崧生先生若肯向趙傳薪求助,嗬嗬,隻要他答應,崧生先生想必會大吃一驚!”


    “我在美國遊曆,也曾聽聞其大名,隻是其人手段過激了些。可他為何會讓我大吃一驚?”


    “因為他出手,通常是手筆驚人!”


    “那我該如何勸說他,讓他肯出這份錢呢?斂之還請教我!”


    是啊,英華也皺起了眉頭。


    據他從劉佳慧那了解,鹿崗鎮慈善會的助學捐款,一般都是給個人捐款助學,倒是沒說會給這種清廷下轄大學堂捐助。


    據他所知,趙傳薪桀驁不馴,對清廷又素來沒有好觀感。


    要怎麽說服他同意呢?


    忽然,他想到了個點子:“崧生先生,何不年後邀請趙傳薪來北洋大學堂做一次演講呢?他可是有名的愛國人士,就我所知他還懂得西洋繪畫,有一定的藝術造詣,讓他來演講,也不會跌了大學堂的麵子!先讓他來演講,等講完了,你再當麵開口求助,想來他礙於麵子不會拒絕吧?”


    最後一句說的沒什麽底氣。


    想想趙傳薪那混不吝的性子,這還真不好說。


    不過,總歸是個辦法。


    “得虧了今日請教斂之,不錯不錯。先斬後奏,或許會得罪了此人。可隻要籌得經費,其餘都能商量,反正明年我就要卸任了,嗬嗬。”


    英華心說:要完錢就跑,這就有點老陰比了吧?


    ……


    臘月二十九,鹿崗鎮治安所全體聚餐涮鍋子。


    直子優香也受邀前去,和眾人熱鬧了一場。


    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直子優香也喝了一些,但比日本清酒度數高了不少的燒酒,將她的臉燒的彤紅。


    同樣受邀的還有李之桃和吹水駒,這兩人今年在鹿崗鎮過年,年後便要趕赴港島走馬上任了。


    但趙傳薪沒去。


    他在家塞紅包呢。


    今年的紅包是印刷的,上麵畫著挺喜氣的羊頭。


    因為明年是羊年!


    一個紅包一塊大洋,外加一角小洋。


    頗花了些功夫,他才將全部紅包塞好,然後又檢查了一遍。


    不檢查不行,萬一漏掉了一角小洋,到時候別的鼻涕娃都有,隻有個別的沒有。


    迴家那塊大洋上繳後,必然又是一場哭天抹淚。


    大過年的,不能給小孩子心裏留下陰影不是?


    檢查無誤後,他將紅包封口,然後又拿出了一堆文具盒。


    趙傳薪當初在日本,和高野真梨子逛街的時候,發現這個時代竟然就有文具盒了。


    當時一個文具店店主,購入了一批歐洲運來的文具盒。


    趙傳薪見了,離開的時候順手牽羊帶了一些。


    要說世界文明和藝術,都是互相影響的。


    日本的浮世繪流行數百年了,於上世紀中期傳入歐洲。


    然後印象派,後印象派和新藝術運動都受到了浮世繪的影響。


    這文具盒上的版畫,就是後印象派的人物畫,自歐洲製作後,反而再傳迴日本。


    趙傳薪雖然對藝術有所涉獵,卻也搞不太懂文具盒上畫裏想表達的內容。


    總之花裏胡哨,看著挺好看,他還要自己也收藏一個呢。


    他將紅包,一一塞進文具盒裏,便大功告成。


    這就是此前他說的今年的“驚喜”。


    薑明辛跑了迴來,仰著頭說:“大大,我迴來幫你貼對聯。”


    “正好,你拿漿糊,我貼。”


    門框上貼上那副牛哄哄的“幹翻列強”,正中央貼個“福”字。


    院外入口兩側,他將自己用木板雕刻的門神掛上。


    秦叔寶尉遲恭,威風凜凜,儀表堂堂,鬼神辟易!


    貼好了對聯福字,趙傳薪豎起了一根細高的鬆樹杆,將燈籠高高掛起!


    薑明辛看著燈籠發出歡唿聲:“哦哦,過年嘍過年嘍,穿新衣嘍!”


    過年圖啥?不就圖這群孩子的歡唿麽?


    做好了這些,就等著過年了。


    今年過年,趙傳薪邀請了很多人來家裏吃飯。


    年三十,早上洗漱過後。


    高麗帶著李安陽是最先到的。


    兩個小丫頭立刻迴屋裏,不知道玩什麽去了。


    緊接著是李之桃和吹水駒,然後是大牙蘇,最後來的人是直子優香。


    趙傳薪數了數人數,說道:“這不行,湊兩桌打牌,加上花姐正好還缺了一個人。”


    李之桃和張大全的關係很好,就說:“要不叫張連長來一起玩。”


    趙傳薪搖頭:“人家有家人,大過年的誰來跟你玩?算了,一桌打牌,一桌鬥地主好了。”


    最後,趙傳薪、直子優香和大牙蘇鬥地主。


    高麗、李之桃、吹水駒和苗翠花打牌。


    趙傳薪覺得,以自己的實力,掠奪兩人的歡樂豆易如反掌。


    然而,他錯的離譜!


    他總是馬後炮,摔牌後要麽痛斥大牙蘇:“你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為何不硌她一手,還讓她出牌?”


    要麽譏諷直子優香:“愚蠢的日本女人,你剛剛要是給我順一手,我是不是就跑了?”


    大牙蘇是那種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笑臉以對的人。


    挨訓了,也樂嗬嗬的齜著大牙絲毫不惱。


    而直子優香,則微微躬身:“對不起趙君,是我沒打好。”


    最讓趙傳薪受不了的是,但凡輸了,大牙蘇一直樂嗬嗬,而直子優香每次都躬身道歉。


    但是,兩人依然我行我素。


    玩到吃飯的時候,趙傳薪扒拉扒拉自己跟前的小洋,總數竟然輸了差不多十來塊大洋!


    再看看大牙蘇和直子優香,兩人竟然都贏了錢!


    趙傳薪氣急敗壞的摔牌:“不玩了不玩了,真是帶不動你們。”


    吹水駒嘴欠,問大牙蘇和李之桃:“你們都輸了吧?”


    直子優香數數錢:“贏了5塊多。”


    大牙蘇數數錢:“贏了11塊多。”


    大牙蘇就迷惑了:“那為何趙生說帶不動你們?”


    李之桃踢了他一腳:“蠢貨,那是惱羞成怒了!”


    “……”


    下午,趙傳薪果然不玩了。


    大牙蘇上了牌桌。


    高麗:“八條!”


    大牙蘇:“胡牌!”


    苗翠花:“五萬!”


    大牙蘇:“胡牌!”


    打到最後,大牙蘇一人贏三家。


    平日裏悶聲不響的大牙蘇,竟然是個牌桌競技高手,這令趙傳薪相當不能接受。


    鬧鬧哄哄到了晚上,做飯的仆人都迴家過年了,苗翠花便親自上陣做年夜飯。


    “吃飯吃飯,趕緊收拾一下,都去洗洗手。”


    苗翠花帶著圍裙進屋,兩手掐腰叫停牌局。


    按照鹿崗鎮的習俗,半夜這頓飯,以餃子為主,有八道菜為輔。


    餃子擺中央,八道菜放周圍。


    以前其實沒有這麽“闊”的,現在鹿崗鎮的百姓都有錢了,才興起的規矩。


    烀豬蹄,小雞燉蘑菇,鱖魚,燉排骨,孜然羊肉,扣肉,炸酥肉,小蔥拌豆腐。


    因為餃子餡裏包了些糖、棗和小洋,薑明辛早就躍躍欲試。


    餃子一端上來,就迫不及待想伸筷子。


    卻被苗翠花“啪”地拍了手。


    “長輩都沒動筷子,你急個什麽?”


    “娘,我這不著急吃錢麽。”


    “急也得忍著。”


    小孩子麽,很正常,都是這樣過來的。


    趙傳薪笑吟吟的舉杯:“今年格外熱鬧。


    自打我來鹿崗鎮已經兩年過去了,親眼目睹它從一個村,變成了一個鎮。願以後每一年,我們都齊齊整整。願每一年,都國泰民安。願我們踔厲奮發、篤行不怠,不負曆史、不負時代!


    願我們,


    幹翻列強!


    來,明辛和安陽也舉起你們的格瓦斯,咱們共同幹了這一杯!”


    喝了酒,吹水駒小聲嘀咕:“趙生可真能白話啊!”


    東北話是帶傳染性的!


    光緒三十三年,在一桌大大小小的人兒的碰杯聲中拉開序幕!


    薑明辛就盯著餃子使勁,很快就吃出來一塊糖。


    她笑嘻嘻的將糖塊嚼碎了咽下去,繼續吃。


    李安陽就安靜多了,默默的吃著,也不說話。


    很快,她就咬到了一角小洋。


    這可把薑明辛羨慕的不行。


    誰吃出來的錢,那就歸誰所有。


    不像以前的硬幣,掉地上小孩子都懶得去撿。


    一角小洋,可買零食的選擇有很多。


    加入全由一個人吃出來了,搞不好要小發一筆橫財!


    別看李安陽寡言少語,可對錢一點不含糊。


    她用小手抹了抹上麵的油漬,默默地揣進了自己兜裏。


    薑明辛:“……”


    趙傳薪給幹飯撥了一碗餃子,給它餐盤裏也分別夾了八道菜。


    摸摸狗頭說:“你慢點吃,別咬到錢把牙硌掉了。”


    “汪汪汪……”


    “嗬嗬。”


    直子優香沒了親人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還能過這麽熱鬧的新年。


    日本也過年,除夕叫除夜。後來才隻過新曆年,即元旦。


    一桌有大人有小孩,地域有南有北,地上還有一條狗,氣氛熱火朝天。


    過年過的就是一個氣氛,人越多,心中越覺得暢快。


    因為喝酒,所以這頓飯吃的很慢。


    沒喝完呢,院子裏唿啦啦的擠了一堆鼻涕娃。


    各個穿著新衣服,提著去年趙傳薪給做的玻璃瓶子燈籠,喜氣洋洋的敲起了門。


    苗翠花笑嗬嗬的給開了門。


    德福張口就來:“嬸嬸過年好。”


    “你也好你也好。”


    一群孩子先給苗翠花拜了年,然後一股腦的湧了進來。


    趙傳薪撂下筷子,到了客廳的椅子上大赤赤的坐下。


    德福先跪了,磕頭道:“叔過年好!”


    “好,祝你學業有成,文武雙全!”


    然後,趙傳薪就瞪了一眼蠢蠢欲動的趙宏誌。


    意思很明顯:你給我上一邊拉去,嘚瑟就不給你紅包了!


    趙宏誌沮喪:咋年年都這樣?


    還有天理,還有王法,還有法律嗎?


    一百多個孩子,那不是鬧著玩的。


    直子優香、李之桃、吹水駒三人,畢竟沒見識過這種場麵。


    各個張口結舌,看了個稀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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