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直子優香到了趙傳薪家裏。


    飯菜剛好,香氣彌漫。


    苗翠花開的門,看見直子優香愣了一下。


    “迴來啦,快進來。”


    這次倒顯得很熱情。


    因為她現在大概知道了,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樣。


    直子優香被帶進了門,趙傳薪坐在餐桌上,看見她迴來,熱情起身過去握住直子優香凍的彤紅而冰冷的手:“優香同誌迴來了,快請坐,梅姨,上碗筷!”


    老媽子趕忙去廚房拿碗筷。


    見著架勢,直子優香愣住。


    之前,趙傳薪對她都是愛答不理,偶爾還會橫眉冷目。


    哪裏見過他這般客氣?


    她當然不懂,趙傳薪就一“見錢眼開”的俗人。


    其實他就是胡亂操作,教的那些東西,多半有吹牛逼的嫌疑。他又不是高綠,哪裏來那麽多套路?


    可問題是人家學去了,真的長本事了,不服不行啊。


    既然她充分的展現了自己的價值,那必須客氣對待。


    不但如此,趙傳薪還貼心的給她拉椅子,按著她肩膀坐下:“歇一歇,吃口熱乎飯。這頓有鼇花魚,梅姨燉的,非常鮮美,你可有口福了。”


    這讓直子優香受寵若驚。


    但是隱隱又有些不是滋味,有點懷念以前趙傳薪對她冷淡的態度。


    要不說,人就是賤。


    趙傳薪坐迴了主位,看看擺弄碗筷的薑明辛,嗬斥道:“明辛,咋不去洗手呢?還有沒有點講衛生的常識了?”


    “大大,你也沒洗手。”


    “大大潔身自好,手向來是幹淨的。”


    “……”


    手幹不幹淨,和潔身自好有啥關係?


    薑明辛隻好去洗手了。


    飯桌上,趙傳薪不斷的給直子優香夾菜:“多吃點,鞍馬勞頓,看把你瘦的,都瘦抽條了,趕緊補補身體。”


    “……”直子優香說:“趙君,我胖了呢。”


    筱田治策那舔狗,三百六十度跪舔,吃的方麵自然不差。


    “……”趙傳薪繼續夾菜:“胖了好,胖了更要多吃,這樣才有力氣減肥。”


    直子優香無話可說。


    左右都讓伱說了。


    吃完了飯,趙傳薪準備給直子優香安排個一條龍服務。


    說:“花姐,你帶優香換件衣服,去澡堂子泡個澡,然後按摩去。這樣再睡一覺,疲憊感會無影無蹤,很爽的。”


    直子優香趕忙搖頭:“不用的不用的,我在家簡單洗一下就好了。”


    “要的要的,優香是功臣,鹿崗鎮對待有功之臣是這樣的。”


    “……”


    沉默了幾秒,直子優香忽然說:“趙君,等明天我想去收拾收拾我的房子,搬過去住。”


    “哦?”趙傳薪倍感詫異。“那也行,不用你收拾,我會叫人去整理的,整理好你直接搬進去就行。對了,記得去治安所報銷你的差旅費,領取你的工資。”


    畢竟誰也不願意寄人籬下,趙傳薪表示了理解。


    這令直子優香詫異。


    竟然還有工資?


    還以為要被威脅著,強迫著打白工呢。


    她又說:“不用不用,你給的經費沒花多少。”


    在這次的事件當中,讓趙傳薪見識到情報部門這一古老的職業,前途絕對一片光明。


    想要有所收獲,怎麽能不舍得下本錢呢?


    他正色道:“一碼歸一碼,那是給你的啟動資金。差旅費還是要報銷的,工資也是要領,畢竟鹿崗鎮治安所,已經給你建了檔案,你已經是鹿崗鎮的一員了。聽話,乖乖去領錢,不然我會生氣的。”


    “那……好吧。”


    就像趙傳薪說的,舟車勞頓後,搓個澡,按個摩,再美美睡一覺,第二天感覺神清氣爽。


    直子優香醒來後,果然疲憊感一掃而空。


    今天天晴,陽光明媚。


    拉開窗簾,陽光透過落地窗直射進來,讓她覺得心情也隨之美麗起來。


    這種出差做任務,圓滿完成迴歸休息的節奏,感覺真的很不錯。


    她收拾穿戴整齊,去了治安所。


    才進門,就有文職工作人員熱情的夾道歡迎:“舒窈小姐,歡迎你迴來,快請進。”


    當然是趙傳薪事先提醒的。


    現在裏子麵子都有,直子優香已經隱隱把鹿崗鎮當成她的大本營了。


    文職人員引著她去了辦公室,給她端了茶,然後拿出一本檔案說:“舒小姐,你看看,檔案有沒有問題?”


    直子優香翻開文件:


    直子優香,中文名——舒窈。


    出生於1882年4月29日,北海道。


    現任職鹿崗鎮情報組一組組長。


    居住地址:鹿崗鎮煙光街青山路26號。


    鹿崗鎮身份證登記號為:103188204291011


    除了文字信息,上麵還貼著一張她本人的照片。


    給日本當間諜的時候,可沒有這麽正規。一個上級,一個聯絡人,加上她,就是單獨的小係統。


    給點錢,讓她能活下去,她就得賣命做事。


    忽然,直子優香鼻頭發酸。


    文職人員微笑著說:“沒問題的話,再請看看這份工資表。”


    直子優香整理心情,拿過工資表看了看:


    情報組一組組長,工資薪俸——45元/月。


    差旅費上限為——3元/日。


    活動經費上限為——5元/日。


    留存根和票據可報銷。


    首次報銷無需存根票據。


    此次任務完成度評級——甲級。


    獎金為——10元。


    甲乙丙丁獎金分別為——10、8、6、5。


    今後以此為標準。


    理論講,直子優香除了可以領首月工資45元,以及任務的10元獎金外,還能信口開河的討要高達560塊的差旅費和活動經費。


    隻要她有那個膽量開口。


    這讓她心驚肉跳。


    但是,她不敢開這個口,老老實實的說:“我花了大概17塊錢差旅費和活動經費。”


    文職人員麵上毫無波瀾,因為她早就被趙傳薪告知,無論直子優香報出什麽數目,這一次她都會全部兌現。


    “好的,這張表格填一下,我蓋了章,舒小姐就可以去領工資和報銷費用了。”


    果然,直子優香填了表格,拿著蓋了章的表格去了財務處,順利的領了錢。


    這個工資水準,足夠她在鹿崗鎮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生了。拿到日本,那也甚至是超越中產階級的工資標準了。


    當然,前提是別犯錯誤。


    手裏撰著剛領的錢,直子優香五味陳雜。


    就算趙傳薪沒有威逼,可就這種待遇,也足以讓直子優香死心塌地的為鹿崗鎮賣命了。


    她心情格外開朗的去逛街,購物,將新買的日用品,一趟趟不知疲倦的搬到自己的新家裏。


    隨著壁爐點火升溫,屋裏暖和起來後,直子優香內心充滿了幸福感。


    或許,這就是福禍相依吧。


    ……


    到了臘月二十一往後,不但是小孩子,連百姓都躁動起來。


    購買年貨,殺豬宰羊,鹿崗鎮沸騰起來。


    商家這段時間嘴能咧到耳後根,心都樂開了花。


    因為有了慈善會,劉佳慧作為代表,一輛輛貼著慈善會橫幅的馬車上拉著米麵,探訪鎮上鰥寡孤獨。


    但凡因為身體原因生活不順的人家,劉佳慧會一一走訪。


    這成為了鹿崗鎮年前的一景!


    這些天,趙傳薪覺得自己吃胖了至少五六斤。


    有相識的人家殺豬宰羊會邀請他,一點紅的手段,讓牲口少了很多痛苦,卻也為趙傳薪造了很多殺孽。


    “我特娘的成了屠宰專業戶了!”


    趙傳薪喝了一肚子羊湯,拍著肚皮往家裏溜達。


    幹飯最近也吃的肚圓。


    正常情況下,狗隻能啃個掛不了幾條肉絲的骨頭啥的。


    但是幹飯不同!


    這一年,幹飯可沒少為需要家禽家畜的人家出力。


    誰家的雞鴨鵝趕不迴來,幹飯出馬!


    誰家的羊跑丟了,幹飯出馬!


    殺豬宰羊的時候,貢獻出點利息算的了什麽?


    趙傳薪也撂下狠話:“誰要是不答謝一下幹飯,明年就不讓幹飯再去管這些閑事了!”


    這是一條鹿崗鎮“明星狗”!


    “幹飯,你得減減肥了。明年還指望你幫忙上戰場刺探情報啥的呢。”


    “汪汪汪……”


    “我和你能一樣嗎?我這人,多吃一口肉,就多一分本事。”


    “汪汪汪……”


    “擦,你還知道《水滸傳》?魯智深喝酒長本事,我吃肉長本事,那不都一樣嗎?”


    整個鹿崗鎮都是幹飯的領地,去哪都不用買票的。這一點,連趙傳薪都不行。


    雙喜家的茶樓請了說書的,偶爾還有唱戲的。


    偶爾,幹飯也跑過去聽聽書啥的。


    竟然讓它知道了魯智深。


    “汪汪汪……”


    “倒拔垂楊柳算什麽本事,老子可是一招‘天外飛豬’,技驚四座的人。”


    “汪汪汪……”


    “閃了腰那純屬大意,可不是隨便閃的,那豬不講武德,身體長得不勻稱,這才閃了腰。”


    一人一狗日常鬥嘴。


    趙傳薪看到了路旁有寫對聯的。


    冰天雪地中,拿著蠟燭烘烤架子上的硯台,不讓墨水凍住。


    老頭戴一頂黑色棉帽子,滿臉丘壑。


    形容枯槁,眼睛卻分外有神。


    舔了墨的毛筆,筆走龍蛇。


    一群人圍觀,轟然叫好。


    趙傳薪也上前去看熱鬧,等那人寫完一副對子,他說:“老頭,給我寫一副對聯,寫好了有賞。”


    “謔,是趙隊長。”


    “趙隊長明個兒去俺家殺豬。”


    “俺家殺羊,來喝羊湯!”


    趙傳薪朝周圍拱拱手:“吃不動了,膩歪住了。而且我懷疑你們是為了讓我去殺豬宰羊的,不誠心。”


    “……”


    那老頭見是趙傳薪,忙說:“趙隊長想寫什麽寓意?八方進財,還是嬌妻美妾兒孫滿堂?”


    “這個,太俗氣了。我這人對錢不感興趣的,從來沒碰過錢。”


    老頭:“……”


    “嬌妻美妾兒孫滿堂太過了,我這就普通家庭,談不上什麽嬌妻美妾,娶不起你知道嗎?”


    老頭:“……”


    你要是再裝逼,俺可要報警了!


    一群圍觀的百姓無語的看著趙傳薪。


    趙傳薪想了想,說:“這樣吧,我說你寫。”


    老頭這才露出笑意:“那感情好,想來趙隊長也是文采斐然!”


    “過獎過獎,我這人,才高不過才六七鬥的樣子,學富至多就八九車,凡夫俗子一個。”


    “……”老頭笑容僵硬,咳嗽兩聲:“那麽趙隊長究竟要寫什麽呢?”


    趙傳薪露胳膊挽袖子:“上聯——天做棋盤星做子,誰人敢下?”


    人群嘩然。


    好大的口氣!


    “下聯——地為琵琶路為弦,哪個能彈!”


    “橫批——幹死列強!”


    眾人轟然叫好!


    “趙隊長果然才高八鬥,氣勢驚人。”


    “對,幹死列強,趕走洋人!”


    這是尬吹啊,上下聯沒問題,橫批驢唇不對馬嘴的,這也叫好?


    小老頭訕笑兩聲。


    小老頭不確定道:“趙隊長,確定過年家裏掛這個?帶死字,不吉利啊!”


    關外這邊的規矩,過了臘月,小孩子敢說“完”、“死”、“廢”等等這些字眼都不行。


    會挨批的!


    趙傳薪笑吟吟的說:“那行,不寫幹死,寫幹翻列強!”


    這老頭看著枯瘦,可筆力虯勁,入木三分,是有點氣勢的。


    趙傳薪等待墨跡幹透了,將對聯收起來,掏出一塊大洋遞了過去。


    “大冷天不容易,這是賞錢。”


    “哎呦,多謝趙隊長!”


    小老頭喜出望外。


    寫一幅對聯,哪裏值一塊大洋?


    有人調侃說:“趙隊長,你不是普通家庭嗎?咋出手就一塊大洋那?”


    趙傳薪理所當然道:“人窮衣服破,說啥都是錯。可有錢人,說自己普通家庭,你敢說他不普通嗎?我不光家庭普通,生活還很拮據,出門靠兩腿,穿衣打補丁,長期粗麵餅子配鹹菜!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麽樸實無華!好了,別擋路,我還要去戲園子聽戲,今天不打賞夠十塊錢我不迴家!”


    “……”


    趙傳薪當然沒去戲園子。


    他不愛聽戲,也不愛聽書。


    還趕不上自己編的精彩呢,連個仙俠玄幻都沒有,成天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迴家後,將對聯交給苗翠花:“花姐,你拿去,等過年了貼門上。”


    苗翠花穿著一身寬鬆家居服,房子裏燒的很熱乎,她也不冷:“好嘞。先生,咱們過年不買年貨嗎?”


    “買,範子亮呢?叫他去當苦力,這小子有一膀子力氣。”


    “行,那我明天去。”


    趙傳薪看看最近宅在家裏,總是穿家居服的苗翠花:“花姐,最近怎麽不出門呢?嘖嘖,都長肉了。”


    “長肉了嗎?”苗翠花兩手捧了捧,晃蕩的很。“還好吧。”


    趙傳薪鼻血好懸沒竄出來。


    “咳咳,我這個年紀,就不該承受這種視覺衝擊。你忙,你忙……我先迴去編教材了。”


    苗翠花現在根本不主動去撩撥,可一舉一動都充滿誘惑。


    這給趙傳薪純真而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他說編寫教材不是鬧著玩的。


    自從上次得知鹿崗鎮的孩子,竟然連大象是什麽都不懂後,他就琢磨這件事了。


    《鹿崗鎮期刊》編輯部和刊印廠子是一體的,頗具規模。


    上次開會的會議文件,就是他們印刷的。


    隻是《鹿崗鎮期刊》過於高檔了,《良友畫報》還有好些年才會出現,此時許多文人騷客還沒崛起,魯迅也沒有300大洋月薪可供他揮霍買這種昂貴的期刊。


    所以,銷量並不大。


    多半是鹿崗鎮內部消耗掉,少數外流而已。


    他編寫的新教材,就準備讓《鹿崗鎮期刊》來印刷。


    既然是專門介紹動植物的自然科學普及教材,自然要配圖的。


    不然豈不是成了盲人摸象?


    一本書,自然無法承載所有動植物。


    趙傳薪先將地理劃分出來——七大洲四大洋。


    然後根據這些地方,畫出具體位置標誌性的動植物。


    此時,他畫的是美洲大陸上的美洲豹和浣熊。


    這個工程量略微浩大,而且沒有那麽多照片作為參照,他就用簡筆的形式勾勒出簡單的圖案。


    哪怕有些許出入,也比一點都不知道要好。


    等將來有機會,他可以派人去世界各地拍攝地理照片整理總結一下。


    《國家地理》雜誌在多年前就已經出現,但在美國的時候,趙傳薪沒想到這麽多,不然就將所有的期刊都購買一遍了。


    在趙傳薪編輯教材的時候。


    在延邊地區。


    統監府派出所還在籌備中,但齋藤季治郎沒閑著。


    他帶著韓國的警察,趁著快過年期間,沒人注意這裏,偷偷在圖們和六道溝90餘裏處,釘立了象征界限的木頭樁。


    齋藤季治郎滿意的看著剛釘的木樁,對左右說:“筱田君此前就說過,間島不屬於清廷和韓國任何一方。它是自然形成的無人的中立地帶!如果硬說鴨綠江北岸是清國的領土,那麽,我認為豆滿江對岸作為韓國領土才是公平的處置!”


    一個韓國警察鄭重點頭:“嗯,所長說的是,合該如此,這裏就是大韓的地界。”


    日本人就這點,不管幹什麽事,嘴先硬起來,先說的自己都信以為真然後才進行下一步動作。


    而棒子呢,不要臉是出了名的。


    但凡齋藤季治郎遞過來杆子,他們立刻就爬。


    齋藤季治郎微笑道:“希望,清國對此能有所明悟,不枉費我一番苦心。”


    清國有沒有明悟不知道。


    但有個人很明悟。


    這人就是劉永和。


    自從他離開鹿崗鎮後,先是實地勘驗了地形,然後招兵買馬並進行訓練。


    另外就是,派人日夜不間斷的盯著這一畝三分地,但凡有風吹草動,哪怕就是除夕夜也得立即來報。


    果然,被他給等到了。


    當齋藤季治郎帶韓國警察離開,劉永和帶了二十餘人立即趕赴現場,連夜拔出木樁。


    並且重新釘立標識,上麵全是漢字,記錄了界限的裏程,強調此處是中國屬地!


    第二天,齋藤季治郎立刻收到消息,說他們的木樁被拔除了,還有人連夜新釘了木樁,當即和那些韓國警察一起瞠目結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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