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傾語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似乎是身處於一個燈火通明的宮殿。


    她不禁眯了眯眼,晃了好久才適應了這樣的亮度。


    孤傾語剛想活動活動身子,卻聽見鎖鏈“嘩啦啦”的聲音傳來。


    她抬頭望去,自己的手被鎖鏈給綁在床頭。


    “醒了?”溫柔的聲線挑起,在孤傾語聽起來卻帶著絲絲的寒意。


    孤傾語轉過頭看向坐在床邊的人:“墨白……”


    “語兒,是我太小看你了。”墨白微笑著,拍了拍手,門被人打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被拖了進來。


    孤傾語心下一驚,立刻喊了出來:“小琴!”


    小琴躺在地上,她的血從她身上的各處源源不斷地冒出,染紅了地毯。瞬間,一股血腥味充斥滿了整個宮殿。


    小琴微微抬起頭,看著孤傾語,她的傷痕累累的臉上卻帶著笑意。


    “朕最後問一遍,是你放了她麽?”墨白溫柔地看著小琴。


    小琴的話語斷斷續續的:“不……”


    她的話還沒說話,墨白就伸出了手,小琴整個人飛向了墨白,她的脖子被墨白緊緊地握住。


    “皇上……求您……別再繼續越陷越深了……”小琴神情痛苦,她的唿吸越發急促。


    “不要……”孤傾語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墨白,“不要殺她!”


    “語兒,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要這樣做。”墨白語調溫柔,突然,小琴低下了頭。


    她的瞳孔一片渙散,眼睛似乎在看著孤傾語,但卻不是。


    她死了。


    孤傾語看著小琴,覺得沒由來的寒冷。


    “小琴……”她低低唿喚著,墨白卻是一甩,把她甩在了地毯上。


    “帶走。”他的話語不帶任何的感情,聽起來卻是溫柔的,讓人不免心生寒意,“把地毯也給換了,不要讓朕看見一點血。”


    “是!”兩個人上來,很快就把小琴給拉走,另外幾個人搬走了地毯。


    孤傾語紅著眼眶掙紮著,看著小琴越來越遠,卻無能為力。


    墨白歎了一口氣,袖袍一揮,門被關上。


    孤傾語也是慢慢停止了掙紮,一臉空寂地看著天花板。


    墨白看著孤傾語,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孤傾語的手腕處,它們正被鎖鏈給鎖著,孤傾語剛剛猶豫掙紮得太過用力而把手腕給割破,血正順著她的手腕留下,滴到了鎖鏈上,在燭光的照耀下發著血紅色的光芒。


    他眼神一凜,立刻伸出手去,他的手輕輕觸碰到了孤傾語的手腕處。


    孤傾語沒有躲開,隻是那樣看著天花板。


    “語兒。”他有些心疼地唿喚著她的名字,手上發出星星點點的淡綠色光芒,被割破的手腕的傷口正在慢慢愈合,但是血液卻無法倒流迴去。


    就如同有些事情,就算複原了,它造成的傷害也是無法抹去的。


    傷口愈合了,但是痛感還在,更疼的卻是心髒。


    “語兒……”墨白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鎖鏈,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它解開。


    孤傾語冷冷地看向墨白:“別那樣叫我。”


    墨白卻是笑了:“語兒,你恨我?”


    恨麽?談不上吧。


    他殺了小琴,應該是恨的。


    但是卻因為他是墨白而恨不起來啊……


    (2)


    “語兒,知道麽?所有背叛我的人,都死得比她更慘。”墨白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孤傾語的臉頰,“所以,你恨我這樣一個殘忍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孤傾語沒有說話,也不再掙紮。


    當外表的溫柔隻是包裝,當他微笑著用刀尖刺入你的心髒。


    “語兒,說話。”他的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可忤逆的冷意。


    孤傾語動了動嘴唇,仍是沒有說話。


    “語兒,你就這麽抗拒我麽?”墨白看著孤傾語,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


    孤傾語抬起眼看他:“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哈,哈……”墨白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來,“語兒,我很高興你能把我當作是朋友,但是我不需要。”


    墨白突然欺身而上,壓住了孤傾語。


    “走開!”孤傾語使勁地掙紮,鎖鏈割破了手腕,血再度放肆地流出。


    “語兒。”墨白身上的黑氣散發出來,他的瞳孔驀然變白,黑氣籠罩著他,包裹著他們,使孤傾語動彈不得。


    他白色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她,他的身後是一片黑氣:“你隻能是我的。語兒。”


    孤傾語看著墨白,喃喃低語:“墨白,你失去理智了……”


    “理智?”墨白放聲大笑,“那種東西我就從來沒有過!”


    “墨白……”孤傾語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墨白,有些憐惜,“別這樣。”


    “知道麽,語兒,我聽得見。”他的頭埋在她的脖頸裏,“我聽得見,那些人,他們在我的背後竊竊私語,我都聽得見。他們說我瘋了。”


    “別聽他們的。”孤傾語覺得在自己手上的鎖鏈斷了,也可以自由活動了,便伸出手,她輕輕擁抱住了墨白,“墨白,別聽他們的。你一直是一個溫柔的人。”


    他突然壓住孤傾語的手,俯下身子,吻住了孤傾語的唇。


    溫柔中帶著暴戾,暴戾中帶著絕望。


    黑氣四溢,吞噬著他的心髒,侵蝕著他的溫柔。


    淚水順著孤傾語的眼角滑落。


    我不是在害怕,我隻是在心疼你。


    一直是個缺愛的人,一直以溫柔來偽裝著自己;害怕別人對自己的不讚同,害怕別人的遠去。


    所以,你在溫柔之下的絕望我看見了,你在殺害那些人的時候緊握著的雙手我觸碰到了,你把我綁起時那深深的害怕我感受到了。


    墨白,你是在,害怕我也離去,對麽?


    墨白突然抬起頭,他的眼中帶著迷茫。


    看見孤傾語流淚,他立刻慌了,他抬起手,輕輕擦拭去了孤傾語眼角的淚水:“語兒別哭,我不碰你了……”他頓了頓,“語兒,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哭了……”


    他這樣說著,卻是讓孤傾語的淚水越來越多。


    她的眼睛微微疼痛,卻在那一刹看見了他的內心深處。


    (3)


    該如何拯救你,我曾經認為無懈可擊的人?該如何拯救你,內心充滿黑暗卻又渴望光明的孩子?


    該如何拯救你,墜入深淵在最黑暗處竭力掙紮的墨白?


    我沒有目睹過你墜入黑暗的時刻,但是我想把你從那裏拉出來。


    我看見你被黑色的荊棘包裹著,你充滿血痕的手從荊棘中伸出,無助地直立在那裏。


    你竭力唿喊過,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去拉住它。


    直到它被荊棘完全吞噬。


    你柔軟的心被荊棘的藤蔓刺入,生根,它吸吮著你的血液,黑暗的藤蔓布滿了你的全身。


    你不得不變得暴戾冷酷,卻又強迫著自己一如既往的溫柔。


    隻是眼神中純粹的幹淨不再,你的溫柔隻是輕輕地將藤蔓包裹住的花朵,稍有不慎,它們就會刺穿這些柔軟的花瓣。


    你害怕自己改變,害怕他們都離開你,你一直在強迫著自己溫柔。


    “那麽,就溫柔下去吧。”


    你撫摸著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藤蔓,卻是笑得一臉溫柔,對著自己說道。


    該如何把你從那些藤蔓中解救出來?我想替你一路披荊斬棘,卻怕傷害到你藤蔓上的花朵。


    該如何把你從黑暗漩渦中拉出來?我想拉住你的手把你拖出,卻怕黑暗已經侵蝕了你的內心,怕勾出你心中更多的黑暗。


    真的對不起,我看見了,我明明都看見了,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語兒,別看了。”墨白心疼地擦拭去孤傾語不斷滑落的淚水,他已經注意到了,她在看他的內心。


    孤傾語看著墨白,卻看見他的眼睛隱隱有淚光浮現。


    你也一定會傷心的,對麽?當他們離你遠去的時候。


    你也一定會疼痛的,對麽?當藤蔓刺進你心髒的時候。


    你想留住你的溫柔,對麽?那就好好留住吧。


    不必勉強自己,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溫柔的人啊。


    “墨白,”孤傾語的手輕輕撫摸上了他的臉,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眼角,“對不起,來晚了這麽久。”


    我來晚了這麽久啊。


    “語兒,剛剛好。”墨白輕輕微笑了起來,“從此以後,別離開我了。就這樣吧,一直陪著我吧,在這裏。”


    “別這樣,”孤傾語皺了皺眉,卻感覺一陣眩暈傳來,她竭力睜大眼睛,“墨白,和我一起,走出這裏,去看更多的故事吧……”


    “不,我隻想看和你的故事。”墨白溫柔地撫摸著孤傾語的眼睛,“閉上眼睛吧,再次睜開,你的眼中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什麽……”孤傾語難以置信地看向墨白。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小琴在粥裏放了解藥?那麽我為什麽默不作聲呢?”墨白的聲音溫柔到讓人心頭發顫,“語兒,睡吧。你的眼中,隻能有我一個人。”


    你會忘記一切的一切,你隻會記得這個溫柔的、一襲白衣的男子。


    你隻會記得藥草中混雜著清香的味道。


    你的眼中,隻能有我一個人。


    你隻能安安靜靜地注視著我。然後,我也會那樣看著你。


    直到時間就這樣飛速地過去,幾十年後,仍然隻有我們彼此相守著對方。


    你隻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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