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瞥了眼過於小心翼翼的王後一眼,冷著臉問秦無衣:“既然王後罰你抄寫三百遍宮規,如今三日期限已到,你可都完成了?”

    王後悄悄地擰著帕子,她要的就是太後的這句話。

    隻是秦無衣抄完了三百遍宮規?這絕不可能。秦泱宮規自擬定以來,各代君王王後都在不停地修改完善,以同森嚴的秦法相匹配。三百遍?洋洋灑灑少說也得有幾萬字甚至十幾萬字,三天?怎麽可能抄得完?

    隻這一層,秦無衣便可以獲罪一條。

    若說這天下誰人能逃得過秦泱宮規的製裁,一是秦王太後,二就是秦無衣。秦王太後是因為絕對權力,秦無衣卻是因為秦王絕對權力下的絕對庇護。

    可就算秦王再寵秦無衣,一些軟項懲罰也得讓秦王無話可說。比如不服王後管教,再怎麽說也要落一些懲罰下來。

    畢竟太後在這兒,這毛線球踢到大王腳下,不接,他也得接。

    然而秦無衣卻伸手往懷裏一掏,當真掏出三張紙,往上一呈:“喏,這就是王後吩咐兒臣在清涼殿抄寫的三百遍宮規,無衣其實當天晚上就抄好了,請父王過目。”

    秦朔狐疑地看了秦無衣一眼,從許世安手中接過,愈發懷疑地抖了抖那三張薄得可憐的紙片,就這,能有三百遍宮規?!

    然而秦無衣遞過來的眼神分外真誠而且充滿了鼓勵,於是他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忍俊不禁。

    秦朔忍著笑意,將那紙張往王後麵前一遞,故作正經地道:“王後,這可是你要的三百遍宮規?”

    王後就著秦朔的手看了一眼,頓時臉色一黑!

    但見那白紙上字跡工整地寫著--“宮規、宮規、宮規、宮規……”三頁紙,一頁十列每列十個“宮規”,可不是“‘宮規’三百遍”麽!

    一邊的小琴憋著笑。其實公主早料到王後會拿宮規的事情大做文章,所以早就做好準備,就等著王後上門了。

    這下王後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誰讓王後自己沒說明白究竟是哪個“宮規”呢?

    王後擰著眉頭,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若說不是,便拂了大王的意思;可若說是,這不自欺欺人長秦無衣誌氣滅自己威風麽!她要的是這宮規麽!

    “王後可數清楚了,”太後僵著臉色,放不下臉來從秦朔手中取東西,卻仍舊想表明自己的立場,“隻要差一遍,就讓她重新再抄!”

    太後開出的懲罰當真誘人,這樣就能保證秦無衣大半個月都得待在歆冉宮了。可是……

    秦朔眼中快速地閃過一絲不悅,王後連忙道:“這確實是三百遍宮規,無衣抄得一遍都沒差。”

    一邊的秦綠蘿似乎看出些端倪,正想也過來瞧瞧,卻被王後一個眼色製止。在這個太後和大王相互較勁的當頭,此番就算是啞巴吃黃連,她也得自己將苦水咽下。太後是長輩,但大王卻是她的夫君,她的生死寵辱,可都在他身上。

    秦朔這才滿意一笑,隨即將那“三百遍宮規”往邊上一放:“既然無衣已經抄完這三百遍宮規,而且三日之期也已經過了,王後的懲罰想必已經結束。王後為何如此興師動眾到這清涼殿來?”

    王後皺著眉,此番連連失利,還損了一個魏權,她還要這樣冒險下去麽?

    王後顯然有些遲疑。不管她出什麽招,秦無衣好像總能出其不意地迴擊,可別到最後秦無衣沒被治,她自己倒是喝了不少苦水。

    秦綠蘿見王後又在猶豫不決,立即站了出來:“父王,無衣她雖然看似完成了母後的任務,其實暗地裏使壞!她偷偷跑出歆冉宮,往母後的茶水裏放了巴豆……”

    “所以王後便帶了禁軍前來興師問罪?!”秦綠蘿正告狀告在興頭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豈料秦朔卻猛地一拍桌子,將她的膽子都快嚇破了!

    案上的白瓷茶盞晃了兩晃,灑出些清潤的茶水來,有些還濺到了秦無衣的匆匆撿起未來得及重新排序的菜譜。

    白如雪的紙,黑如碳的字,遇到青色的茶水,頓時混出了三種顏色。

    清涼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清涼,就連外頭的陽光都冷了三分。

    王後也這才終於意識到,秦朔自打進殿以來就對自己麵色不善究竟為了什麽。

    禁軍雖保衛後宮,但軍權卻隸屬前朝,今日她貿然帶了禁軍來鎖拿秦無衣,卻是逾矩!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她在秦朔麵前總是生怕說錯一句話。哪怕是要審問秦無衣,她也不可能像秦朔不在的時候那樣隨心所欲。哪怕證據確鑿,她都得斟酌著字句同秦朔提。

    這也正是她讓綠蘿將太後請來決斷的原因,本想著依太後的性子秦無衣定然沒救了,誰知道不防被那小琴溜了出去,還是將秦朔給請來了。

    枉她如此謹慎,卻還是毀在這個小琴手裏!

    王後索性將心一橫,屈膝往秦朔麵前

    一跪,將秦無衣推上了刺客之位:“大王容稟,其實,臣妾是在懷疑無衣是刺殺綠蘿的刺客!”

    王後此話一出,頓時滿殿皆驚!

    行刺長公主,那可是死罪!

    秦無衣斂起心神,鬧了這麽久,王後終於出大招了。

    “說這話,可要有證據。”秦朔聲音愈沉,看著王後的眼神愈發深不可測。

    “臣妾的證據在綠蘿身上。”王後牽過秦綠蘿的左手,將她的袖子撩起來,便露出秦綠蘿受傷的左手。

    但見那左手已經被白紗布包成了個大粽子,隱隱約約似乎還可見一些殷紅,可見當時被傷得有多重。

    “當晚那刺客欺身上前的時候,兒臣伸手擋了一下……”秦綠蘿說著,又要哭起來。

    “你受了傷,算什麽證據?”秦朔似乎有些不耐煩,皺著蠶眉打斷秦綠蘿的話,顯然對今日秦綠蘿的表現,他很是不滿。

    秦綠蘿默默地收了袖子,斂下眸中的失落。她都傷成這樣了,父王還隻是關心秦無衣而已。從前沒有將這個放在心上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想,真是心裏不平衡。

    理了理情緒,拭了拭眼淚,秦綠蘿道:“大家都以為那是名男刺客,其實不然。雖然那刺客同兒臣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兒臣還是從那刺客身上聞到了胭脂水粉味兒。父王,試問若是一個男人,怎麽會用這些東西?”

    秦朔鎖著眉頭卻一臉深思,不知在想什麽。半晌他才開口道:“這隻能說明刺客是名女子,你又如何確定這名刺客就是無衣?”

    “父王,咱們秦泱王宮曆來戒備森嚴,那名刺客不僅闖進來,還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消失,恐怕隻有一個解釋,那便是她本來就在宮裏,”秦綠蘿言辭鑿鑿,“而且兒臣聞到的脂粉味兒是咱們秦宮秘製,外頭是禁品。但最能說明問題的關鍵在於,雖然刺客傷了兒臣,兒臣也沒讓那刺客討到便宜。所以,隻要查看宮中哪位女子左手受了傷,她就是刺殺兒臣的刺客!”

    說著,秦綠蘿一指秦無衣,眼中閃過一絲狠意:“很不巧的是,無衣的左手上,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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