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談談。”閆思弦突然道。</p>


    “先睡覺,睡醒了再說。”</p>


    “不行,不說我睡不踏實。”</p>


    吳端拿著紗布比劃兩下,開始往閆思弦肩膀上纏,“那你說吧。”</p>


    “我一直站在你這邊的,你說過,一支隊的刑警,要有把後背交給同伴的覺悟,”閆思弦道:“我交給你了,你卻擔不起責任了?”</p>


    “我不是”吳端想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我從沒這麽害怕過。”</p>


    “怎麽說?”</p>


    “以前無論跟什麽樣的歹徒搏鬥,我都沒害怕過,對方再厲害,我心裏也有能打敗他的信念。</p>


    可這次不一樣那些蟲子啊什麽的那些東西打不敗,你明白嗎?”</p>


    “明白,我當時也快嚇尿了。”</p>


    吳端繼續道:“第一次被耳鑽子圍攻,我就生出退意了。</p>


    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隻要能活著,一步也不能往前走了,馬上迴去。</p>


    可是耳鑽子被文佳大師的雄黃粉驅散了,我覺得或許有文佳在,不會有事,就改了主意,繼續往前走。</p>


    等到在湖邊出事,文佳也跑了,我又想著不能往前走了,過了夜就迴。</p>


    可夜裏正好抓住往外逃的邵公等人,他們已經下過墓,由他們帶路,隻要多加防範,應該沒問題吧,我就又改了主意。</p>


    直到你出事,我才意識到,這一趟我簡直是反複無常當斷不斷,我根本就不配”</p>


    閆思弦見吳端越說話越重,便打斷他道:“在那種老林子裏,反複無常猶豫不決才是常態,畢竟你的決定關乎大家生死,誰能預想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麽?</p>


    你不過就是審時度勢,做最符合當下情況的選擇。</p>


    至於事先沒有預想到的,我看就一件事。”</p>


    “什麽?”吳端問道。</p>


    “即便你的決策在當下看來是可行的,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安全。決策是對的,也有可能因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出岔子,所有心理負擔都要你來承受,所以現在你情緒崩潰,我能理解。</p>


    但我建議,你這觀念需要轉一轉。”</p>


    閆思弦舉例道:“就好比從前法律對交通事故的判決,即便行人全責,但因為行人屬於弱勢一方,法官往往會行使自由裁量的權利,判處司機高額民事賠償。</p>


    這顯然有失公允,所以後來規定就改了,如果行人全責,那麽司機一分錢都不用陪。</p>


    你看,法律尚且在發展完善,你也一樣。”</p>


    對閆思弦的勸說,吳端未置可否,他需要些時間來消化巨大的後怕,以及由著後怕牽扯出來的自責自我懷疑。</p>


    末了,閆思弦隻問了一句:“你真沒覺得失望?”</p>


    “從來沒有,我很慶幸當初來墨城,來一支隊。”閆思弦重新躺下,“睡了睡了。”</p>


    吳端也躺下,不再說話。</p>


    他聽見閆思弦臨睡前叨念了一句:“停職是不可能這輩子都跟省廳打招唿去”</p>


    吳端:“”</p>


    這一覺直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是半夜,吳端腹中空空,便躺床上拿手機點了外賣。</p>


    真要感謝我國發達的訂餐業,即便是小鎮的淩晨,也可以訂到熱米線。</p>


    吳端將送來的米線跟其它房間的刑警分過之後,拎著兩份迴到自己房間,閆思弦也醒了,吳端一進門,就看見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如臨大敵。</p>


    “做噩夢了?”吳端問道。</p>


    看見吳端提著的一次性餐盒,閆思弦才放下心來。</p>


    閆思弦:“還以為你夢遊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準備讓笑笑調監控了。”</p>


    吳端想到自己在閆思弦家假裝夢遊,覺得好笑,招唿道:“醒了正好,趕緊來趁熱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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