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辦法,我不會讓他進去的。”


    閆思弦不想評判一個父親保護兒子的心情,隻淡淡道了一句:“前段時間我試著接管了一些公司業務,突然發現,無論賺多少錢,有些事還是難以逾越,您經商時間比我長,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事在人為。”


    “哪怕要把一家子都搭進去?您不是個喜歡冒險的商人,您喜歡穩紮穩打,我了解過。


    您應該清楚,對那些見風使舵的人抱希望,根本不現實。


    陳天凱脫罪的事很快就會板上釘釘,不說別的,就證據,服刑期間他年年出國去玩,曬一大堆照片兒,到處都是能證明他沒有正常服刑的證據。


    認罪伏法爭取減刑是最穩妥的做法,找人頂罪,加上這次防衛過當,你們該有心理準備,判的年數不會短。


    但好處是你們有錢,想讓他在牢裏過得舒坦,還是能做到的。”


    律師不甘心地反駁道:“隻要不是關鍵證據,都可以推翻,我入行以來還沒敗訴過。”


    閆思弦壓根兒不看他,“因為你沒碰到吳端。”


    律師抿嘴不語,向金主使著眼色,示意不該繼續透露信息。


    不等對方送客,閆思弦主動起身,對胖子老爸道:“您的錢我不白賺,陳天凱在局裏不會受罪,我保證,他進去以後,我也會想法照應。


    還有——如果您還能聽得進去建議——換個律師吧,或者,至少多聽幾個律師的建議,您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拿刑期為某人的無知買單吧?”


    “小閆——”


    閆思弦向胖子老媽道了一聲“阿姨保重”,轉身離開。


    ——————————


    “所以,你覺得你說動他們了嗎?”電話那頭,吳端問道。


    “不知道,那可是隻老狐狸,我道行淺,看不透啊……胖子那邊什麽情況?”


    “什麽都不說,要求見爹媽,見律師,還有……見你。”


    “胖子沒什麽主見,但基本常識他有,老爹沒拍板,他一個字都不會吐的。”


    “你的意思是,還要從他家那邊下手?”


    “是,商人難免要麵臨割肉止損的局麵,隻不過這次要割的是他兒子數年人生,誰也沒法瞬間就下好決心做出判斷,猶豫是正常的,但我覺得還能爭取。


    關鍵是,他找的律師可能要壞事。”


    “律師?”


    “藝高人膽大唄,對防衛過當辯護很有信心的樣子。”


    “防衛過當?你們當時已經製服綁匪了,這種情況下檢方最輕也會以故意傷害起訴,碰見硬氣點的檢察官,起訴故意殺人都是有可能的,這律師……想得有點美啊。”


    “畢竟是辯方律師,也能理解,而且,對胖子家來說,罪名不重要,關鍵是量刑,他們一定會積極跟受害者家屬及律師溝通,達成刑事附帶民事賠償訴訟。”


    “民事賠償,明白了,意思是把錢給到位,得到對方充分諒解,好給量刑留足了彈性空間。”


    “肯定這麽幹啊,反正他家不缺錢,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律師明顯主張隱瞞頂罪的事兒,這可不妙……總之,這塊你別管了,胖子父母的工作,我來想辦法,我現在能幫的忙,也就這些了。”


    “知道了,那你自己注意點安全,畢竟有瘋子往你家送過小孩。”


    “好。”


    “沒事兒的話我就先……”


    “喂。”閆思弦突然道:“謝了。”


    “謝?”


    “照顧胖子,”閆思弦笑了一下,“那小子嚇夠嗆吧?真慚愧,我身邊兒的人怎麽總惹麻煩。”


    “交友不慎唄。”吳端不會放棄嘲笑他的機會,“不過你還會慚愧?我怎麽覺得這話一點兒都不誠懇。”


    “我隨便客氣一下,你還當真了?怎麽,最近要走傻白甜路線?”


    吳端想噴血。


    ——————————


    市四醫院,男病區一部住院醫師辦公室。


    吳端跟許陽曾經的主治醫師約好了下午3點見麵,聊聊許陽的病情,可到了約定時間,來了新病人,主治醫師抱歉地請吳端先坐在辦公室裏等等,自己在一旁詢問病史。


    病人為大,吳端從善如流。


    這樣倒也好,讓他有機會觀察一下這裏。


    此時,吳端就注意到了那個陳述病史的家屬。


    30歲左右的女人,規矩地挽著發髻,職業套裝——是那種有點廉價的職業套裝,像保險公司統一配發的那種,提著一隻舊舊的公文包,開始說話之前,先看了看手表,似乎在趕時間。


    “遺傳病史?沒有,我們家沒人得這個病,我姐絕對是後天受刺激……是我那個姐夫,家暴,動不動就打人。


    我姐一跟他提離婚,他就揚言要殺我全家,所以家暴的事我姐一直不敢跟我們說,直到……直到精神出了問題,我們才問出來點情況……


    之前在別的醫院看……對,不是專門的精神病醫院……沒錯,就是感覺看來看去沒什麽成效,就轉過來,咱們這兒不是專業嗎,就想好好治一治。


    以前好好的,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可怎麽辦……


    病情……具體病情得話……您看這兒有之前的病例,都在這兒了……她有幻覺,就比方說,我有一次仔細聽她說話,發現她是在跟我媽聊天呢……真真兒的,有表情,還帶比劃的,說激動了還在屋裏……可是,我媽都去世三年了,怪瘮人的,我嚇得那天晚上都不敢睡覺。


    除了幻覺得話……邏輯也混亂,就是說話沒個重點,東一句西一句的,別人跟不上她的思路,她也不理會別人都說了些啥……交流?不行啊,根本沒法交流!也就自己家人有耐心。


    還有……那叫什麽來著,被害妄想症!總覺得有人要害她,先是覺得她老公隨時會衝出來打她,然後是……看見個男的,就覺得對方要傷害她。


    現在更嚴重了,天天給婦聯、國務院信訪辦寫信,還要聯係聯合國,還有一些我都叫不上名字的科研組織,說是男人有什麽陰謀,他們要占領地球,消滅女人,再不想辦法就完蛋了……哎!我姐是真被欺負怕了……


    對了,她還去過墨城市政府,想找市長,幸虧我們攔得及時,不然說不定都抓監獄裏去了吧……哎!現在搞得都不敢讓她出門,出門家裏人必須跟著……


    醫生……你說我姐的病能治療好嗎?”


    女人描述病情的同時,“無意”看了吳端兩眼,吳端衝她點點頭,意思是“精神分裂症狀記得挺熟練啊”。


    女人眨眨眼,示意自己收到了誇獎。兩人顯然認識,心照不宣。


    聽完女人的講述,醫生道:“你所說的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顯性症狀,先入院觀察吧,既然沒有家族病史,那發病的主要誘因還是家庭暴力。”


    “肯定是啊。”


    “請你具體描述一下,你姐姐都遭受過怎樣的暴力虐待,這對我們製定有針對性的治療方案很有用,還有就是,他們現在的婚姻狀況,離婚了嗎?”


    “離了,自從我姐病了,沒法工作,也就不能出去賺錢了,那男的麻溜兒就離婚了……哎!他就是個衣冠禽獸,太會裝了,貌似忠良就是形容他的。


    平時待人挺有禮貌的,甚至可以說是彬彬有禮,誰見了他都說他脾氣好,我也一直以為我姐嫁得好,找對象還以他為榜樣呢,結果……誰能想到單獨跟我姐在一起的時候,他整個就變了,簡直沒人性啊,我姐有一隻耳朵聽力不好,就是被他打的了……”說到這裏,女人還低頭開始抹眼淚。


    吳端簡直想給她發一尊奧斯卡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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