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看到那枚鑰匙,關瀾低頭沉默了足有十分鍾。


    “門是我鎖的。”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一下子輕鬆了很多,靠在並不舒服的椅背,繃緊的肩膀也鬆懈了下來。


    又是一陣沉默,她繼續道“我本來沒想害她們,是她們自己玩火,著火以後又自己關了門。


    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能讓害我變成殘疾的人付出代價,我怎麽可能不心動?”


    閆思弦搖頭道“說不過去,如果是臨時起意,你怎麽會提前買鎖頭?”


    “因為我們宿舍的鎖被室友砸核桃給用壞了,本來就買了一把新的,趕巧而已。”


    隻是趕巧?閆思弦皺起了眉毛。


    吳端則給留在學校的刑警布置了新的任務詢問關瀾的室友,看有沒有人砸核桃,把宿舍鎖頭用壞了。


    做完這些,吳端開口道“你也是讀大學的人,道理我就不多說了,隻說一條。


    供出同夥來,以後量刑的時候,可以酌情從輕或者減輕。重要的選擇,可別一錯再錯。”


    關瀾毫不猶豫道:“都是我自己幹的。”


    閆思弦道“怎麽?切除脾髒的時候都不舍得告訴父母,怕他們傷心難過,幹起殺人的事兒,眼都不帶眨的?兩條人命,你會死的!這是你唯一的減刑機會!”


    關瀾幹脆閉起眼睛。


    閆思弦起身就往審訊室外走,這種人他見得多了,犯了罪就給自己套一層假想的英雄主義光環,悲壯的不得了,不是在受審訊,倒像是在渣滓洞裏受敵人的嚴刑拷打。


    可憐嗎?或許吧,好不容易從貧苦家庭出來,讀了大學,一念之間又從大學墜入牢獄,這麽大的落差,可不就是得靠假想活著。


    閆思弦走,吳端猶豫了一下,又道“我跟你交個底吧,我們現在懷疑,彭一彤是你的同夥。


    不過,她情況比你好多了,那把鑰匙,還有配鑰匙的大爺的證詞,已經形成了證據鏈,你是沒跑了。


    彭一彤不一樣,我們還沒有直接證據,頂多就是一些小破綻,言語的。撒謊圓謊,你們應該已經模擬過不少次了吧。


    所以,你覺得她能瞞過我們。


    那我告訴你,查不出破綻,我認,可已經露了馬腳的嫌疑人,不查到頭撞南牆,我是不會放棄的。和彭一彤情況類似的嫌疑人,要麽繩之以法,要麽還人家清白,至今為止沒有一個稀裏糊塗的,我還不打算讓彭一彤打破記錄。


    現在不是英雄意氣的時候,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就是筆買賣,兩條人命,你得吃槍子兒!把同夥供出來,說不定你這步棋就從死變成活了。


    既然那麽在意父母家人,你總得先活著,活著,說不定還有機會孝順他們……”


    關瀾睜開眼,笑了一下,“謝謝你跟我說這些,事兒真是我自己做的,我總不能隨便把別人牽扯進來,讓人受冤枉吧。”


    吳端也出了審訊室,出門前,他又叮囑道“你再好好想想。”


    ……


    第二天清晨,被擱置的現場勘驗工作終於得以繼續。


    陽光很好,照得被燒毀的宿舍亮堂堂的,少了幾分森然的鬼氣。


    吳端蹲在地,腿已經麻了,他正一點點地翻看著地黑不溜秋的灰燼。


    時不時從灰燼裏巴拉出一塊兒玻璃碴,玻璃碴被小心地裝進證物袋。


    兩個小時,已經裝滿了兩隻證物袋。


    除了玻璃碴,吳端還找到了一些沒有完全燒毀的東西,包括一隻奢侈品鋼筆,一把塑料刀把被燒化了隻剩下刀身的水果刀,兩部燒得不成樣子的手機,半片指甲刀、一把鎖頭是617宿舍的門鎖。


    能剩下的都是些金屬物件。


    除了能辨別出樣子的,吳端還在彭一彤床底下發現了一坨那應該是某種熔點較低,被燒化了的金屬。


    “會是什麽呢?”吳端思索著。


    他正忙活,有個女生站在警戒帶外探著頭向裏看。


    “看什麽呢?”吳端嚴肅地問道,想要趕走那女生。


    女生卻大膽道“這是我宿舍,我來看看有沒有剩下的東西。”


    無端明白了,這個女生正是彭一彤所說的,跟男朋友一起搬去外麵住的室友。


    於是吳端道“看也看了,沒剩什麽了。”


    女生悻悻然轉身要走,卻又被吳端叫住了。


    “誒,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吳端指著地的那坨金屬問道。


    “那個啊……我也不……”女生掂著腳朝屋裏看,“噢!我知道了!風箏!”


    “什麽?”


    “之前我來拿東西因為我的東西就塞在床底下,得在床底下翻騰,我就看見不知道誰買了個風箏,也塞在床底下。


    線盤子好像是金屬的,我看著那顏色,像是線盤子燒化了。”


    “風箏……線……”吳端腦海中電光火石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誰買的風箏?”他問道。


    “不知道啊。”女生怕是受到什麽牽連,丟下一句“反正不是我買的,我好久沒迴過宿舍了。”便逃之夭夭。


    吳端再次來到起火點的位置,將燃燒灰燼和那一坨燒化了的金屬統統裝進證物袋,並給局裏痕檢室去了個電話。


    “大量燃燒灰燼需要化學檢驗,今天大家恐怕要加班了,夜宵我請。”


    找人將物證送迴局裏,吳端決定和閆思弦一起再去詢問一次彭一彤。


    兩人都是一身疲憊,尤其吳端,在火災現場忙活一天,灰頭土臉的。


    脫了防護服,又在車裏拿了濕巾,擦了擦臉和手,吳端給彭一彤打了電話。


    彭一彤表示正在學校食堂吃飯,兩人幹脆也過去,就近點了兩份蛋炒飯,和彭一彤一起吃了起來。


    這次,彭一彤從容了許多,甚至還率先問道“鎖門的人你們找到了嗎?”


    “你好像很關心是誰鎖了門。”


    “當然了,那是故意害人呀,這種人不抓起來,大家都不安心吧。”


    “那放火的人呢?”


    “放火?那不是……她們自己抽煙不小心……”


    “不是,”吳端道“我們現在懷疑,有人故意縱火,證據……已經送迴檢驗室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彭一彤的臉色突然變得不太好看,“什,什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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