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雨後的城市被衝刷的毫發畢現,華燈初上時分,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連成一片璀璨色澤,流淌於l市的街道上,以33層樓的高度俯瞰下去,城市的迷人夜景盡收眼底。


    傅子遇站在辦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口,低頭看著下麵,垂在身側的手指間,香煙的白氣嫋嫋升騰。


    身後,助理唐煜和他匯報:“截止到昨天,還是沒有查到路小姐id出入境的記錄,銀行那邊也查不到什麽用卡信息,目前省內所有市縣都找過了,沒有路小姐下落,但是如果是山村,難度就很大了,鄰省已經找到私家偵探,可以委托進行追查……”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沒聽見一個好消息。


    傅子遇神色有些疲倦,深深吸了一口煙,以食指按按自己眉心,閉眼又睜開,淡淡問了句,“路氏那邊什麽情況?”


    唐煜迴:“路總不肯鬆口,不願意透露任何信息,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問過那幾個和路氏長期合作的銀行,現在路氏因為之前旗下建築公司工傷理賠的事情已經陷入信譽危機,那幾個行長那邊很好說話,隻要您開口,隨時可以切斷路氏的資金鏈。”


    傅子遇轉過身來,看著唐煜,“不需要切斷,先停一家,給路氏施壓,再和路老爺子溝通,告訴他如果他肯說出念笙下落,我們不光可以幫助他們資金迴籠,還會幫忙進行危機公關。”


    唐煜微微皺眉,“傅總……恕我多言,已經給路氏施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路總那邊一直沒有反應,也許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掉入海中生還的幾率……”


    傅子遇打斷他,“我雇你來,是為了找人給我說教?”


    唐煜低頭不語。


    打從兩年前傅子遇換掉司機和秘書sara之後,他被調來做傅子遇特助,從生活到工作,打理各個方麵事物,這裏麵尤為令他頭疼的一項工作,就是尋找路念笙下落。


    兩年的時間裏,傅子遇已經將省內幾乎翻了個底朝天,不僅如此,傅子遇認定路家知道路念笙去向,再三詢問無果之後,開始繞彎給路老爺子施壓,這首當其衝被卷進來的,就是路氏。


    傅氏根係龐大,底子比路氏厚,對付路氏其實並不困難,傅子遇每一步棋走的都令人發怵,起初進行業務衝撞,後來曝光路氏的工傷理賠案,製造信譽危機,現在又開始針對路氏資金鏈下手——都不是什麽致命傷,但卻也讓路氏焦頭爛額,難以繼續發展。


    目的隻為讓路老爺子鬆口。


    可兩年過去了,尋找路念笙成了最讓唐煜充滿挫敗感的工作,因為不論用什麽辦法,都摸不到路念笙一點蹤影。


    傅子遇又說:“之前在小島上,不是有人說聽說有人救起過一個孕婦?那肯定就是念笙。”


    “可隻是一個人說,而且根據那個人的描述,那孕婦渾身是血,根本不像是活人……”


    “唐煜!”


    傅子遇聲音一沉,唐煜愣了幾秒,“……抱歉。”


    “你隻需要做好我安排的事情,不然你就離開。”傅子遇沒了耐心,“我知道念笙活著。”


    唐煜離開之後,傅子遇迴到辦公桌旁,滅了手中的煙,離開公司,也不想開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


    走的過程中,視線也不停地四下尋索,這已經成為他的一個習慣。


    兩年了,他永遠在找尋一個身影,用各種方式,可是時間過去越久,他就越絕望。


    路念笙的一顰一笑都在記憶裏麵,一點一點褪色,無論他怎麽努力銘記,迴憶都慢慢變淡,他突然覺得恐慌。


    再找不到她,他怕他會忘記。


    哪怕那個人依然銘刻在他心裏,但是那些細節,那些鮮活的輪廓,全都在慢慢變得模糊,他很驚恐,他怎麽能忘記?


    他步伐緩慢,途徑一個小廣場,視線定格在不遠處一抹身影上。


    春寒料峭時刻,黑色風衣勾勒出的一抹纖瘦身影,黑色長發,他還記得那是路念笙喜歡的穿著,她不喜歡那些很女孩子氣的衣裙,很多時候打扮甚至顯得有些中性化,她衣櫃裏麵同樣的春款黑色風衣有兩三件,他心跳突兀變快,快步追過去。


    那身影已經離開廣場,眼看要從十字路口拐過去,他跑起來,好容易靠近了,“念笙”兩個字卡在喉嚨無法發聲,他繞過去截停。


    一張陌生的麵孔,眼前年輕的姑娘被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防備。


    而他氣喘籲籲,好幾秒,眸底透出巨大的失落,“抱歉……我認錯人了。”


    那姑娘撇撇嘴,一言不發,有些戒備地繞過他走了。


    他唿吸好久才平複過來,抬頭,視線掠過廣場人流,掠過街上來往車流,五彩霓虹燈映在他眼底,那樣五彩斑斕的顏色,卻掩不了他的落寞。


    十字路口,他仿佛迷路,找不到可以迴去的地方,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找不到她。


    ……


    傅子遇最後被韓烈叫去“迷魅”。


    這兩年來,偶爾他也會想要一醉解千愁,酒精雖然不能讓人從痛苦中解脫,卻能讓人暫時麻痹,淩晨時分,傅子遇醉的一塌糊塗,韓烈看不過去,開車將傅子遇送迴傅家。


    車開進院子裏,暫時停房子門口,傅子遇被韓烈拉著下車,身體晃晃悠悠,抬頭,朦朧視線裏麵見傅承修正站在門廊處拿著手機抽煙。


    傅承修倒像是心情很好,看著手機在笑。


    傅子遇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麽理智可言,看到傅承修笑容就礙眼,幾步踉蹌著過去,傅承修才聞聲扭頭,便被傅子遇一把拍掉了手機。


    手機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傅承修擰眉看傅子遇,“你發什麽神經?”


    傅子遇身上衝天天酒氣彌散,抬手指著傅承修鼻尖,“你笑什麽?”


    韓烈心道不妙,趕緊去攔傅子遇這酒風嚇人的醉鬼,“傅少,走了走了,我扶你去你房間,別鬧啊……”


    韓烈還從來沒有哄小孩似的哄這麽一個大男人,自覺惡心,然而傅子遇一點不領情,一把推開韓烈,深吸口氣,又問傅承修,“我問你,你笑什麽?!”


    傅承修算是看透,傅子遇這會兒腦子完全不清楚,他也懶得同一個醉鬼理論,說都說不清,他往前幾步,要去撿自己的手機,卻被傅子遇扯了一把。


    “你很得意吧?我找不到念笙,你看熱鬧了,是吧……”傅子遇笑,“你那時候就在路家,你也知道念笙在哪裏,是吧?你們都不肯和我說,是不是?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找不到了嗎?我和你說!”


    傅承修蹙眉看著傅子遇拉著他的那隻手,冷聲道:“放手。”


    傅子遇繼續:“我會找到念笙,我遲早會找到的,你別以為你們藏得住!”


    傅承修二話不說,一把扭住傅子遇手腕一擰。


    傅子遇吃痛,表情微微扭曲,旋即很快就要揮拳反擊,卻被韓烈趕緊攔住了。


    韓烈衝傅承修使眼色,“大少,你先走吧,趕緊的,他這會兒腦子不清楚,得罪你也不是有意的。”


    傅承修冷哼了一聲,充滿鄙夷地放開傅子遇的手,傅子遇還在後麵嚷嚷:“我會找到念笙的,你給我等著……”


    繼而又惡狠狠瞪韓烈,“韓烈,你放開我!”


    韓烈說:“你少說兩句成不成?這可是在傅家,等一下真打起來,驚動了傅老爺子,我看你怎麽辦!”


    傅子遇還在掙紮,“我不怕,你放開我,我要去問他,他肯定知道念笙下落,他隻是不肯說……”


    韓烈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手狠狠一推,傅子遇猝不及防,趔趄一下,摔下去坐倒在地上。


    “你……”


    傅子遇出口一個字就被打斷,韓烈居高臨下看著他,“你為什麽就是不肯麵對現實,你找不到路念笙,你怨天怨地怨這個那個,你就沒想過,她可能是真的死了?”


    韓烈一臉躁,迴想起曾經傅子遇酒醉時候說出自己和路念笙之間發生的一切,同情固然是同情,可是他這麽一個花花公子,沒辦法理解傅子遇對於路念笙那種執念,因而說話也格外犀利,“傅少,一個女人,死了就死了,你至於這樣糟蹋自己?你看看現在,你是什麽模樣?”


    傅子遇喘著粗氣,不說話,模樣堪稱狼狽。


    “外麵的人都說傅總這兩年變了,以前隻是脾氣臭架子大難討好,現在陰沉冷漠,工作上一出手就要把競爭對手往死了逼,一點兒不留後路,你當你對手都是仇人呢?你現在看誰都是敵人,看個認識路念笙的都覺得人家瞞著你把路念笙藏起來了,兩年了,你就不能往前走,你這輩子還真就要死在路念笙這三個字上麵了麽?!”


    傅子遇抬手,掩了半邊臉。


    韓烈罵完了,又覺得自己無聊,和一個腦袋不清醒的人說這些,正要彎身拉傅子遇起來,一陣手機鈴聲傳來。


    靜夜裏的門廊處,鈴音刺耳,兩人不約而同看向聲音來源,是躺在地上的,被傅承修忘記撿走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座機號碼,區號510。


    “加州的來電啊……”韓烈剛要去撿,卻被傅子遇一把幾乎是奪了過去,手抖著按下接聽。


    韓烈一看他那種小心翼翼表情,瞬間就明白他在想什麽。


    不死心,還真以為能接到路念笙電話了。


    電話那端沒人說話,傅子遇聲線發顫,“念笙,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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