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聞言,挑眉睨著她,“我以為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了。”


    路念笙有些不依不饒:“萬一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路念笙,你很清楚,”他眉目間鬱色沉沉,“你不可能會有我的孩子,我每次都做了措施,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靜靜看著他,聽見他以一種及其緩慢的語調說:“因為,我嫌髒。”


    她小臉煞白,牙齒將自己的唇咬出血痕來,盡管極力隱忍,鼻子還是發酸,隻是不死心地再次問出那個問題:“避孕措施沒有萬無一失的,萬一呢,萬一我和你有了孩子呢?”


    傅子遇笑了笑,“隻要你人在傅家,不管你肚子裏有了誰的種,都一樣活不下去。”


    說完,他再也不看她,徑自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路念笙強撐著的臉色瞬間如同坍塌,她的唇還有些哆嗦,側靠在牆壁上,渾身虛軟無力。


    她早知道傅子遇恨她,隻是沒想到恨到了這一步,就連她的孩子也一同被鄙夷。


    她扶著牆壁在原地站了許久,聽到客廳裏的手機在響,才緩慢地走過去。


    電話是傅承修打過來的,說是已經安排好了醫院,問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幾秒,對電話那端道:“就下周吧。”


    ……


    傅子遇離開別墅之後就直奔l市南郊的棚戶區。


    梁家就住在這裏,新區建好之後這裏成了l市市政最頭疼的問題,這裏匯聚三教九流,人稱l市的包裏街區,環境也是髒亂差,這裏就是路念笙長大的地方。


    車子進不去,傅子遇隻能把車停馬路邊,穿過很長一條巷子,在一棟破舊的樓房二樓敲開一扇門。


    是梁傑的老婆張茵開的門,梁傑宿醉未醒,還在唿唿大睡,張茵一見傅子遇十分驚訝,趕緊去搖醒梁傑。


    屋內斑駁的水泥地上放著簡易的床和一張桌子,另一邊的地上鋪了幾塊木板,傅子遇在梁傑打完招唿去外麵洗漱的時間裏隨意掃了幾眼。


    這房子很簡陋,采光也不好,梁家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就是說,路念笙也住在這裏,他擰眉,怎麽也想不通那麽一張破舊的小床怎麽三個人睡,抬眼看張茵,隨口問了句:“路念笙以前和你們住一起是嗎?”


    張茵搓著手點頭,指了指地上那幾塊木板,“是的,那是她的床,我們一直都留著呢,可她前些年出去了之後就再沒迴來過。”


    傅子遇愣了一下。


    那幾塊木板,也算床?


    梁傑還沒來,他也是無聊,走到木板前,然後慢慢坐下去。


    胳的慌。


    他摸著木板,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其實他以前並未關心過路念笙在梁家過的是什麽日子,但是在這個瞬間他突然想,如果是他,也許脫離這裏的心情會更加迫切。


    路念笙想要迴到路家,成為路家千金,想要成為傅家少奶奶,這些事情曾經讓他鄙夷,但他現在,忽然覺得,盡管她做的事情無恥,但這個動機是可以原諒的。


    誰願意被困在這樣的地方一輩子?


    梁傑洗漱完,腦子總算清醒一些,湊過來有些討好地給傅子遇讓煙,傅子遇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我讓你去問路念笙佳茗人在哪裏,你為什麽要打她?”


    梁傑一怔。


    “傅少,你不了解那小賤人,她從小就不聽話,不打是不行的,這是最快的辦法,再說我不也是擔心佳茗出事?那小賤人以前跟那些混混在一起,認識亂七八糟的人可不少,誰知道會對佳茗做什麽?”


    傅子遇眉心深鎖。


    他原本挺篤定路念笙跟梁佳茗的失蹤是有關係的,可昨晚的事情讓他有些動搖。


    路念笙被打成了那個樣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依然說自己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誤會她了?


    梁傑想起路念笙就來氣,“唉,要不是那小賤人,你跟佳茗的婚事也不會黃,這個害人精真是,我早該打死她!”


    傅子遇有點聽不下去,“路念笙雖然不是你們親生女兒,多少你們養過些年,沒點感情?”


    傅子遇這話語氣不善,梁傑一愣,想起多年前和路念笙之間的那樁子糟心事兒,趕緊搖頭,“我們為人父母,肯定是想自己孩子好,不然當初也就不至於把佳茗弄到路家去,這個,傅少你肯定能理解的,對吧?”


    傅子遇冷笑了一下。


    他不理解,他還沒有當爸,怎麽也想不出為了自己的孩子做那種事的父母腦迴路是什麽樣的。


    隻是今天梁家之行讓他明白一件事。


    梁佳茗沒有迴到梁家,是好事。


    梁佳茗從小在路家是養尊處優的,這樣的房子她能住?


    梁傑的那副嘴臉也叫人喜歡不起來,張茵又是個軟性子,一直一言不發的,這樣的家庭環境誰也不願意呆。


    難怪路念笙早些年離家出走之後就不迴來了。


    離開之前傅子遇最後給梁傑叮囑:“我也會繼續追查佳茗的下落,你們要是有什麽消息,通知我。”


    走了幾步又迴頭,看著梁傑,“還有,你不要再找路念笙了,她那裏估計沒有線索。”


    離開梁家之後傅子遇在路上接到韓烈的電話,背景音樂是會所裏麵嘈雜的音響,韓烈的聲音在那邊有些含糊:“我們在‘迷魅’,來嗎?”


    傅子遇默了幾秒便應允下來,方向盤打了個轉,去“迷魅”。


    “迷魅”是l市一家高檔娛樂會所,典型的聲色犬馬之地,隻是過高的消費過濾了一部分人,現在成了l市富二代們心水的溫柔鄉。


    傅子遇其實玩性不大,也很少去那些地方,隻是他今天有些煩躁。


    從離開家裏就開始了,腦子裏麵不時地迴閃過臨走之前,路念笙臉色蒼白問他孩子的事情那一幕,以及她在最後無言以對,全然像是被抽了魂魄的樣子。


    那樣子的路念笙不像路念笙。


    她流血的時候,重傷的時候,都沒有那種表情和神態,他以前總是贏不了她,因她似乎無堅不摧無所畏懼。


    如今他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路念笙骨子裏麵也許是有很多毛病,和心機,以及逞強的本領,可她終究是個普通人,她也會因為他說出的那些侮辱性的話而生氣和傷心。


    他曾經以為讓她痛了他就會好過,可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不是的。


    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會因為這種錐子一樣刺人心口的口舌之戰而有什麽結果,彼此不過互相折磨。


    ……


    迷魅。


    包廂裏麵炫彩的燈光流竄,傅子遇坐在角落裏麵,神色懨懨地喝著酒。


    韓烈湊他跟前。


    “怎麽,佳茗還沒有消息?”


    韓烈見他情緒不高,想當然地就以為他是在擔心梁佳茗。


    畢竟傅子遇和梁佳茗這些年來是這圈子裏麵的官配,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結婚。


    韓烈對梁佳茗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個柔弱的,總躲在傅子遇身後的嬌小女人身上,幾個月前路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原本是路家千金的梁佳茗一夜之間就喪失了原本的姓氏,從路家千金的光環一下子跌落,這樣大的落差可不容易接受,那段時間圈子裏麵一直在議論,梁佳茗會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


    那些話自然沒人敢在傅子遇麵前說,傅子遇脾氣可不好,沒人敢往槍口上撞。


    傅子遇搖搖頭,“找不到,一個大活人,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韓烈說:“也奇怪了,你說她那麽柔弱弱弱的,出個門都要你帶著的人,能跑哪裏去?可咱都把這l市翻了一遍了,國內也真差不多了,我還真沒法想象,難道她一個人跑國外去了?”


    傅子遇蹙眉,攥著酒杯沒說話,這時包廂的門被打開了,幾個穿著暴露妝容妖豔的女人進來了。


    韓烈湊他耳邊說了句:“出來玩的,就開心點,那些事先忘了,我給你挑個最漂亮的陪陪你。”


    傅子遇眉心皺的更緊,他跟韓烈這種不挑食的花花公子不一樣,他不抬喜歡這種女人。


    可韓烈已經動作迅速地把其中一個推到了他跟前來。


    “來來來,叫傅先生。”


    傅子遇抬頭,對上麵前女人的視線,愣了愣。


    蘇曉也傻了眼。


    她沒想到上班的時候會遇到傅子遇,也是個直性子,“傅先生”三個字沒出口,反而條件反射出一句:“人渣。”


    聲音其實不算很大,但也不小,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視線全都投過來。


    傅子遇顯然也是沒想到,頓了頓,看著蘇曉:“你再說一次。”


    路念笙沒什麽教養,路念笙的朋友也一樣粗魯,蘇曉挺直了脊背,“說就說,再說一百次你也是人渣,我才不會伺候你這種人。”


    包廂裏麵炸開了鍋,傅子遇身旁一個富二代站起來就抓蘇曉頭發,“怎麽說話的,快給傅少道歉!”


    蘇曉明明被抓了頭發,態度依然沒變,“傅子遇你明明有老婆,你來這種地方喝酒就罷了,找女人幹什麽,你對念笙這樣,你會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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