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一驚,掙紮起來。


    但傷口痛,整個人身體還有些虛軟,這掙紮在男人眼裏基本無效,傅子遇也不看她,隻冷冷道:“你以為我愛管?我是不想你死在我房子裏。”


    她掙紮不開頹然放棄,他話說的難聽,正中她心口,她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她渾身疼,梁傑對她動手從不手軟,她在車上恍恍惚惚想起曾經在梁家的那段時光。


    梁傑的老婆叫張茵,也是梁佳茗的生母,每天都是淚水漣漣地過日子,梁傑酗酒愛賭博,喝醉了打張茵和她,輸錢了也打張茵和她。


    她在梁家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日子過了那麽久,那個時候梁佳茗在路家享受著自己的千金生活,到現在,她以為一切歸位了,她和梁佳茗都迴到了自己的人生軌道上,其實不然。


    路家二老跟她之間始終有些隔閡,也看不慣她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


    梁家呢,盡管對自己親生女兒敞開大門,可梁佳茗不迴。


    多年前的一個錯,似乎是永遠無法彌補了。


    車子在醫院停車場停下來,傅子遇下車之後正打算去抱路念笙,她自己走了下來。


    雖然一瘸一拐的,但她態度很堅定,全然沒有要依靠他的意思,他也樂得輕鬆,徑自去掛號。


    醫生辦公室裏,一聲大概看了一下,首先當然是腿,把玻璃渣子都取出來,然後消毒包紮,然後醫生抬眼就看到她脖子上的瘀痕,伸手輕觸。


    目光複又射向一旁站著的傅子遇,“這怎麽弄的?”


    傅子遇一愣,臉色不大好看,“嚴重嗎?”


    醫生看傅子遇的表情明顯有些意味複雜了,一個把自己女人打成這樣的男人,任誰都鄙夷。


    醫生說:“不想過就別過了,你這樣遲早會把她打死。”


    傅子遇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路念笙看著傅子遇吃癟的樣子,在醫生低頭寫處方的時候欠扁地衝著傅子遇仰著臉笑了笑。


    那一刻傅子遇做了個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抬手輕掐了一下路念笙的臉。


    他是覺得她太欠扁了,可這個動作做出來之後意外的十分曖昧,醫生抬頭見倆人這樣,臉更黑了。


    本來還想勸這女人自重點,不要忍氣吞聲的,可沒想到被打成這樣還能打情罵俏,醫生對路念笙也沒了好臉色。


    傅子遇有些尷尬地把手收了迴去,惡狠狠瞪了路念笙一眼。


    醫生又看路念笙的小臂,上麵那一塊青紫十分顯眼,剛一碰路念笙就倒抽一口涼氣。


    “估計傷到骨頭了。”醫生臉色更沉了。


    傅子遇帶著路念笙去取藥,路上她還是一瘸一拐,走的很慢,他就在前麵大步走,好久才停下來,發現她落了很遠,他迴頭靜靜看著她慢慢往過來挪。


    她額頭的汗水順著側頰流下來,看得出傷口依然很痛,可一點也沒有跟他求助的意思。


    他想,女人太好強就不可愛了,像路念笙這樣,跟個男人一樣。


    可他後來還是放慢了腳步。


    醫生說她的小臂有些輕微的骨裂,上了藥之後給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另外開了一些外敷的藥,傅子遇跟醫生聊完迴來,路念笙坐在醫生辦公室門口的長椅上,閉著眼仰靠著椅背,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因為疼痛,氣息依然有些亂。


    他定定盯著她看了幾秒才走過去,站在她麵前,她虛弱地睜眼,看到他就緩慢地要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要不我去讓醫生給你打個鎮痛針。”


    她搖搖頭。


    他眉心緊鎖,“路念笙,這樣逞強,受苦的是你自己。”


    她扳開他按在她肩膀上那隻手,“我沒那麽嬌氣。”


    說罷起身就慢慢往外走。


    傅子遇沉默了幾秒,轉身跟上去。


    迴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路念笙渾身不舒服,側躺在後座上,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居然不等到家就睡著了。


    傅子遇停了車才發現,站在車門邊,有些無奈地笑。


    睡著的路念笙沒有那麽多的戾氣,也不會說什麽令人討厭的話語,她閉著雙眼的模樣安靜多了,傅子遇打橫抱起她來,放緩了腳步往臥室去。


    她很瘦很輕,他的手能夠觸到她突兀的肩胛骨,低頭看她的時候,他眼底多了些複雜的情緒。


    路念笙其實長的挺漂亮,素顏就讓人驚豔,但她過的很粗糙,結婚這麽久除了婚禮那天之外他沒見過她化妝,傅子遇很少這樣認真地打量這張臉,她汗水濕了的發絲還淩散在耳邊,眉心微微蹙,睡夢中似乎不大安穩。


    他將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留心地讓她不至於壓到傷口,然後給她蓋被子,剛想掖好,聽見路念笙氣若遊絲地開了口,語音含混不清地叫了一聲“大哥”。


    傅子遇一怔,路念笙無論在路家還是梁家都沒有哥哥。


    他腦海裏麵突然迴閃過曾經在傅家花園的那一幕。


    路念笙和傅承修站在一起相談甚歡,那時候他有種感覺,傅承修與她不是第一次見麵。


    但這也隻是一種猜測,他皺著眉頭,最後表情迴複漠然,扯了扯嘴角。


    原來路念笙的心底,還真的裝著別的人,雖然他早就想到,但到這一刻還是覺得嘲諷。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娶這樣一個妻子,生活在這樣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裏,這些都是路念笙給的,為了成為傅家少奶奶,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她自己的婚姻都可以當作工具。


    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


    翌日一大早,臥室門被敲的砰砰響,路念笙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渾身都痛,不想起床,懶懶問:“誰啊……”


    柳姨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少奶奶,徐夫人過來了,你趕緊起來吧!”


    路念笙煩躁地起床,窗外天才微微涼,她不知道徐媛這是發什麽神經。


    等到她一瘸一拐下了樓到客廳的時候,傅子遇也是一臉的起床氣,站在沙發跟前,徐媛坐在沙發上,深深瞥了路念笙一眼。


    脖子上有瘀痕,小臂和腿都被白紗布裹著,遮也遮不了,徐媛一愣。


    “念笙,你怎麽受傷了?”


    路念笙摸了摸脖子,說:“不小心,摔了。”


    傅子遇聞言,掃了她一眼。


    徐媛也不是傻子,轉向傅子遇問:“怎麽迴事?”


    傅子遇這會兒算是清醒了大半,摸摸頭,開口:“是我弄傷的。”


    徐媛一聽就火了,“你現在什麽毛病,打自己老婆?夫妻倆什麽事情不能心平氣和談,要弄成這樣?說出去不知道多丟人!”


    “媽……這也不全是他的錯。”


    路念笙插嘴,畢竟嚴重的傷都是梁傑打的,傅子遇枉擔這麽個罪名,她心裏也過意不去。


    她以前沒見過徐媛發火,也沒想到徐媛生起氣來也這麽嚴苛。


    徐媛聞言臉色更差,“念笙,你不要總為他說話,你就是太慣著他了。”


    傅子遇扯扯嘴角冷笑,“媽,我怎麽看你跟這媳婦比跟我還親,難怪你們串通一氣給我挖坑跳,你早在當初逼著我跟她結婚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徐媛氣的臉都有些變形,指著傅子遇鼻尖,“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反正是要跟路家聯姻的,念笙差在哪裏了,你鬧情緒我可以理解,這都多久了,要不是我今天來得早,我還不知道你們倆是分房睡的!這樣下去念笙什麽時候能懷孕?”


    傅子遇目光清冷地盯著徐媛,“別想了,我跟她不可能有孩子。”


    徐媛正要再發火,就聽傅子遇繼續道:“不過她這種女人,誰知道呢,說不定哪天真的會懷孕,但也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路念笙聞言,心口倏爾一緊,抬頭望向傅子遇,她的臉色煞白,神情有些難以置信。


    徐媛被氣的說不出話來,起身,巴掌利落地落在了傅子遇的臉上。


    那聲響很大,傅子遇被打的偏過臉去,可見力度有多大。


    柳姨慌忙地去做和解,路念笙麵色蒼白地愣在原地靜靜看。


    她甚至想不起要攔。


    從結婚到現在,傅子遇說過無數惡毒的話,她以為她早已免疫,可方才的那一句還是遠遠超過了她的接受能力。


    她眼前有些發黑,努力攥著拳頭保持意識。


    傅子遇是什麽時候離開客廳的,她不知道,隻是恍惚間徐媛走了過來,輕輕拍她的背。


    “念笙,委屈你了,你別在意子遇說的那些話,他還是因為婚禮的那些事情在生氣,所以……”


    路念笙慘淡地笑了笑,“媽,我沒事。”


    徐媛晦氣地歎。


    她一大早過來搞突擊,就是因為她知道傅子遇和路念笙感情不好,就算傅子遇答應每天迴家,也未必願意跟路念笙睡一張床,今天一看,果然。


    路念笙也不是沒看出徐媛的心思,她覺得可笑,她其實已經懷孕了,卻不敢說。


    傅子遇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她這時候要說出自己懷孕的消息,簡直是自取其辱。


    她當作寶貝一樣護著的孩子,被孩子的親生父親說的那樣不堪。


    徐媛跟傅子遇最後也沒談攏,反倒被氣的夠嗆,很快離開,隨後傅子遇再從樓上下來也已穿戴規整準備出去。


    路念笙在門口攔住了他,問了個問題。


    “傅子遇,萬一我真的懷孕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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