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上過幼兒園。

    四歲半的我在開學沒幾天,就用木棒咚咚咚敲打了一個小朋友的大腦門。他哭的很大聲,二坨碩大的幽青色的鼻涕流到了人中,他又力挽狂瀾般吸入鼻孔,也許是用力過大,入了喉道。因見他嚎啕聲突然中止了二秒且那二條青龍再沒出來過……。

    這時也才注意到他光禿禿的大腦門中央凸出了微紅一塊,很是搶眼。

    老師聞聲趕來,朝著教師外喊了一聲許建生,到學校來一下。不出二分鍾,我爸爸風華正茂地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得知我闖了禍,他溜了個好個闖禍妞的眼神過來,一麵笑嘻嘻地同老師說好話,一邊哄著那個小男孩說建叔叔買糖給你吃,不哭了喲,呆會迴去我一定收搭她,來,叔叔看看呀,男孩子要勇敢不怕疼,不哭不哭……。傾時,爸拉著他往教室外走。

    待那小家夥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擦了擦眼瞼,一邊按了按脹鼓鼓的褲袋進教室時,我正在玩鉛筆。見他進來,我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褲袋。他便站住了!直到老師進來,他才慢騰騰地轉到我右前方的座位坐下。

    迴到家的許爸爸很嚴肅地問我為什麽要欺負同學?我撅著嘴巴不出聲,漫不經心地用鉛筆畫圈圈。許爸爸又問為什麽要用木棒打同學的腦袋呢?能告訴爸爸嗎?

    據爸爸迴憶,我當時將腳盤起來,左手一個打坐,右手握著鉛筆很有節奏地敲打著紙張。小樣子有模有樣的,弄得他哭笑不是。

    次日一早,媽見我吃飯動作遲緩得多,便催我上學。想到昨天老師的眼神和聲音,多少有些厚怕。我大抵不像個膽小鬼,不然也不會那麽愛折騰。可是我怕老師,從頭到尾怕個沒完。因敬生畏,因畏而避。

    所幸的是,背起書包後想要小解。經過稻草房,探過頭看了看裏麵滿滿的成捆成捆的草垛子,不禁引起了大大的興趣。跳上去軟軟乎乎的,一時半會準是沒人能找得到。

    躲貓貓是我童年樂此不疲的遊戲,煩得大人門不得安寧。因此,他們常說,你們躲貓貓,雷公公不高興了就會下雨。這樣的迴答,就像我問媽媽我是從哪裏出來的,她迴答說你是發洪水的時候撿迴來的。諸如此類的迴答一樣既深信又半疑。時逢玩躲貓貓的時候,恰好下雨,便信以為真了。大夥一會就散了!

    這會想著媽媽找不到我以及不去上學就很高興,大概也是躺著很自在,不到幾分鍾,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爸爸正試圖抱起我。臉上感受到了他長長的歎息的氣息。那天後,如我所願地沒有去上學。家裏邊也考慮到,一個是我太淘氣,一方麵也還小。也就放放再說。

    五歲半的這一年,幼兒班人數不夠,得來年才開辦。家裏又急了,再等一年入學又較晚。這不,陰差陽錯地直接讀一年級。

    也才得知,一年前吃了我棒子的小朋友的全名叫張小章。

    張小章住在我家對麵,中間隔著一條馬路,四五丘田,田沿邊淌著一條小河,河道右邊叉開條小道,前進二十米左右是所樓板建起來的小學。河道左邊立著一棵老梨樹,三四年也難得生果子。有一年,正是鸞從外地轉學迴來的那年,突然開出了細小細小的白花來,飄得田野裏、河床邊到處都是。也就是那年,結了好多青梨。章頭撐起竹竿對著梨樹一頓亂打,我和鸞扯開衣擺撿得不亦樂乎!

    鸞是一年級二期從外婆家迴來的,生得白白淨淨,頭發油黑厚長,紮著粉色的蝴蝶結,顯得粉嫩可愛。我們對這位新到來的同學感到特別新奇。時不時,湊過臉去瞧瞧。下課了,也有意靠攏,拉著她一起玩。

    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得步行兩公裏的地方讀小學,而不是那樣,上課鈴響了,跑幾步就到了。亦或是從睡夢中醒來,也未必遲到。午時,家裏叫一聲吃飯了,亦或下雨了送傘來等等。逢聲必應。而升初中,那就更長遠了。

    張小章似乎忘了被我敲了一記光頭的事,我也早忘了。幾年的玩玩鬧鬧,提帶了出來,也才有了後來我給他起的綽號:章頭!顯然,他也沒能放過我。

    南瓜,快點啦,要遲到了啊!多個清早,我極不情願地鑽出被子,睡眼惺忪地打開門迴應一聲:知道了,等我!然後又聽見隔壁鄰嬸家的門嘭嘭嘭地響:小鸞,快點啊,要遲到了!鸞,聽見沒有啊!

    有迴章頭四下看了看,然後對我倆說,你們站在這給我放哨,我去拿 是去拿幾塊紅薯片子!那會走得又累又餓,也就忘記點頭,用眼神支持他,並且行動上的嚴格把風!

    隻見他鼠頭鼠腦的扛著長長的木棍往田地處高高在上的薯片一撐再撐,我和鸞的心也跟著忽上忽下,心和膽需要磨合的!中途一輛摩托車忽啦啦而過的時候,我的臉忽然熱得不行。轉而隻剩一股煙兒的時候,抬起頭與鸞相似一笑,越發笑得前俯後仰。

    分到“拿來”的東西,也加緊了步子。然後在大彎路的拐角處的大石塊前停下來,一邊休息一邊享用。香——甜!美——味!難——忘!呃……是餓了的時候什麽都好吃?是通過別種途徑來之不易的東西吃起來就是香些?

    在幾年以後,我隻用了"人性使然"迴答了上麵的疑問。正如,我們越來越會發現,過年沒有小時候那般期待和有趣。同樣吃的是玉米,拋向空中再落入口中的味道更妙。還有用牙齒嚼出來的甘蔗和機器壓榨出來的味道以及感覺沒法比,同理,現成的瓜子仁和嗑一顆得一粒瓜子仁哪個更香脆?……對比下感覺,就使然了!

    接著說,有座橋墩下麵長滿一種綠色植物。扁豆形狀大小,撥開來,珍珠大小的綠豆。用指甲一扣,水分四濺。餓了的時候,能吃出甜味來。可是,有迴吃出狀況來了,手不停地撓下巴,越撓越癢,越癢越撓。然後站住,問她們二個癢不癢?他們忽然尖叫,問我怎麽了?章頭想笑又沒好意思笑出來,鸞一個勁的說你是不是中毒了,下巴怎麽這麽大呀?你剛摸了什麽呀……我說不知道呀,就吃了豆豆啊。你們不也沒事嗎?然後一邊抖著手裏的一把綠豆葉。這一抖,一條黑色毛茸茸的家夥啾地掉在地上。嚇得我彈了一尺來高,撒腿就跑。由於毒氣蔓延迅速,已經腫到了眼皮,隻好過過蒙麵俠客的癮。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還是嚇到了不少人。我想我一生中,最怕的一個是看不見的鬼魂,一個是看得見的醫生。為了第二天能正常見人,我的家人很配合地將所有門栓關上,很懂我地將我死死按住,並且很順利地一針見血。(因為反抗,還是紮出了血)

    男孩子喜歡當警察,因為有槍,我害怕醫生,因為他們有針。有了這次慘痛的教訓,我很少讓自己生病。即便感冒了也不表現出來。每每與大人頂嘴,鬧別扭,他們必定拿他來唬我。屢試屢中,屢中屢試。所以那個時候很想逃,很想掙脫什麽,想出去,去遠方,瘋狂的想出去。因為這個想法,我的體育成績出奇的好,尤其是長跑。

    鸞發現有個地方的芍藥花特別好看,絳紅紫紅的開出一大堆,上學迴家的來來迴迴裏,覬覦了一周後,我們還是行動了。這樣的行動我和鸞始終是忠於“職守”的。有個下雨天,我實在沒忍住對那朵“最是那低頭的溫柔,不勝涼風的嬌羞”的天麻花起了心意,正微雨時分,用傘勾了又勾,勾下二朵,然後飛快地奔跑。以後的夢裏,我一直在奔跑,像是暗示自己,獲得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就要跑得很快!那種心靈上的滿足和快樂,那種快樂的奔跑,很青春,是飛揚的,是跋扈的。

    我們三個一起長大,一起幹過不少同類“壞”事!

    那條路,我們走了好幾年;

    往後,都是車行,然後透過車窗看那些不複存在的痕跡;

    想想,那塊石頭,我們曾經坐在那裏唱歌;

    那個刺蓬裏,我們曾在那摘過果子;

    那條瀑布,我們每天裏仰望過二次;

    那棵竹子蒼蒼萃萃,我們曾看到它是春筍;

    那條小溪,我們放學的時候在那洗頭抓螃蟹;

    那開在半坡的紅杜娟,長在田道間的油菜花,院前的芍藥,樓亭的牡丹,馬路邊的白野菊;

    那條長河,我們踩著一個石頭又一個石頭過去,偶爾濕過褲子;

    那兩尊神仙石,還是那麽巍峨。還有百聽不厭的關於這二尊石頭的傳說;

    那個轉角彎的老土房還是有位老人從那裏出來,讓我們停下來洗把臉;

    那個別家的洗衣台,我們用的那塊紅磚和柴棒子架起的球台;

    那段路途的上坡,我們曾經用六條木棍和幾個壞小子決戰;

    那些酸楂青了又紅,紅了又黃,黃了黑,黑了落;

    天很高,雲好白,朝霞很美,陽光正好,影子很長;

    夏淋雨,冬堆雪,秋葉滿地,春意瀾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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