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馮紫蒲帶著兩人迴卜奎報信兒,一路飛奔,一口氣兒跑了七十裏,這才停住,叫馬歇腳。


    停了十來分鍾之後,再也等不及,就上馬繼續奔去。


    進了西城門,就邊跑邊四處尋摸,看看有沒有人。


    平時人都挺多的,今兒個怎麽就見不到人了呢?


    終於見到了一個揀糞的老頭,到了老頭邊兒上,就大喊一聲。


    “瑉長官迴來啦!”


    老者被嚇了一跳,手裏的糞筐被嚇得掉到了地上。再看幾人,已經騎馬跑遠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


    他們剛喊什麽來著?瑉長官迴來了?


    啊?瑉長官迴來了!


    老者拔腿就跑,連糞筐也不要了,扛著個糞鏟子,一邊向城裏跑,一邊喊著。


    “瑉長官迴來了,瑉長官迴來了。你們都聽見了嗎?咱們的瑉長官迴來啦!”


    腳下一絆,老者摔了個跟頭,啃了一嘴泥。吐了幾口,又奔跑起來。


    “瑉長官迴來啦。瑉長官迴來啦。”


    馮紫蒲三人跑著,喊著,迎麵就來了巡邏隊。幾人本來已經跟巡邏隊擦身而過了,就又返了迴來。


    巡邏隊正由賈芸營長帶隊,見馮紫蒲如此慌張,還以為有了什麽緊急軍情。也折轉迴來,迎上了馮紫蒲。


    如今府兵團已經發展到了六千多人,由原來的四個營,擴編為四個團。


    原來的幾個營長賈璉、馮紫菁,陳也青、趙大海升任團長。原來的賈薔、賈芸、秦鍾等連長,都順位升為營長。


    “馮營長,什麽事,如此慌張?”


    “賈營長,我慌張了嗎?我這是高興。”


    “有什麽喜事兒,如此高興?”


    “什麽喜事兒?天大的喜事兒!我說瑉長官迴來了,你信不信?我說瑉長官把長安殿下救迴來了,你信不信?我說瑉長官把你家寶玉也救迴來了,你信不信?”


    馮紫蒲說著,滿臉的得意。似乎長安和寶玉都是他救迴來似的。


    “真的假的?你可別騙我。”


    “哼,愛信不信,我走了。”


    馮紫蒲撥馬迴頭,就向城裏奔去。邊跑著,又喊了起來。


    一個連長湊到賈芸身邊。


    “賈營長,他們喊瑉長官迴來了,是不是真的?”


    “薑連長,你帶一半人,繼續巡邏。我帶一半人,也到處去報信兒,這樣的好事兒,咱們也不能落下,不能把好處都叫馮紫蒲給占去了,你說是不是?”


    “是,賈營長,你帶人巡邏,我去報信兒吧。”


    “薑連長,咱倆誰是營長?”


    “你。”


    “那還不去執行命令?”


    “嗯,好吧。”


    賈芸對著另一半人一揮手,拍馬就走。


    “瑉長官迴來啦,瑉長官把長安殿下救迴來啦!”


    眾人早就在等著這一刻,拍馬跟上,向城裏馳去。扯著嗓子,高喊起來。


    馮紫蒲三人一路狂奔,就到了府兵團兵營門口,也不下馬,對著哨兵說了句:瑉長官迴來了,我進去報信兒。就進去了。


    哨兵正要進去追,另兩個人拉住了他。


    “瑉長官迴來了,他進去報信兒。”


    “你說什麽?瑉長官迴來了?那你們還在這裏傻等著,還不快進去?”


    兩人進去,哨兵就在地上打起了轉轉,嘴裏嘟嘟囔囔的。


    “也真是倒黴,偏偏今兒個輪到我執勤,否則,我不就去迎接瑉長官了?到時候,叫那幫小子先看見了瑉長官,迴來好跟我顯擺了。”


    馮紫蒲下馬,跟頭把式地就衝進了馮紫英的辦事房。連門都沒敲,報告都沒喊。


    “什麽事情,如此慌慌張張的?”


    馮紫英正跟衛若蘭,賈璉在一起,見馮紫蒲進來,就站了起來。


    “瑉、瑉、瑉長官迴來了,把長安殿下帶迴來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衛若蘭站了起來,隨即賈璉也站了起來。


    “瑉長官迴來了,把長安殿下帶迴來了,另外,把賈寶玉也帶迴來了。如今就在二道江兵營裏,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馮團長叫我先迴來報信兒。”


    嘩嘩啦啦,案子上的茶杯響了起來,原來,馮紫英的雙手扶在案子上,劇烈顫抖,帶動著茶杯都震顫起來。


    馮紫蒲又詳細地說了情況,幾人就興奮起來。


    “紫蒲,你再辛苦一下,去東大營,告訴陳訓練長,叫他馬上停止新兵訓練,迴到這裏來。”


    “是!”


    馮紫蒲答應一聲退出了。


    他覺得,還是自家兄弟好,這樣的喜事兒,知道先叫自己家人去報信兒。


    “若蘭,你在家組織府兵團,全副武裝,全體出動,準備迎接長安殿下和瑉長官。”


    “璉二哥,你立刻去告訴薛姑娘和立春她們,叫他們準備迎接瑉長官,給殿下準備衣物。記得把妙玉姑娘和沈姑娘他們都叫上,一個也別落下。”


    “我去見王大人,叫他準備迎接殿下。”


    馮紫英安排完畢,幾人就出門紛紛而去。


    平兒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不便,加上天冷,也就很少外出。一天的大部分時間,就在家裏養胎。


    每日裏沒事兒,寶釵,黛玉、晴雯、妙玉、沈冰衣,就時常過來,陪著她一起閑聊。


    話題很多,有寶釵他們練兵的,有跟塞萬特夫人學習法蘭西話的,有卜奎的風土人情,街談巷議的,還有帝都府裏的。


    話題盡管寬泛,但是,大家都很自覺地避免一個話題,那就是關於賈瑉的。


    自從賈瑉離開,已經有五十來天了。開始,人們還在聊著他,計算著日子,希望他不久就會迴來。


    後來衛若蘭迴來之後,告訴了大家,賈瑉帶著長安去養傷後,眾人就知道,賈瑉是一時半會兒迴不來了。


    再聊這個話題,已經沒有什麽意義,徒增煩惱而已。


    雖然不說了,但是,每個人心裏都知道,賈瑉也快迴來了。


    現在不提這個話題,隻是不願意增加失望而已。


    有人敲門,畫眉去開了門,賈璉掀開門簾進來了。


    “璉二哥,今兒個怎麽得閑來了?”


    寶釵站了起來,手裏端著茶杯。


    “嗬,你們都在啊。正好,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你們先鎮定一下,不要震驚,也不要哭泣。”


    眾人心裏一凜,就有些慌了。但見賈璉滿麵笑容,似乎又沒什麽壞事兒,就都迷惑了。


    “璉二哥,到底何事?”


    “這個,啊,瑉四弟迴來了。”


    啪,寶釵手裏的茶杯就掉到地上。但是,寶釵似乎渾然未覺,仍舊癡癡地站著。


    屋子裏靜悄悄地,似乎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瑉四弟迴來了,剛才馮紫蒲迴來報信兒。瑉四弟已經在二道江兵營,正在那裏擺飯。”


    “長安殿下已經被瑉四弟帶迴來。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瑉四弟把寶玉也帶迴來了,如今都在馮紫菁那裏,這會兒,也快往迴走了。”


    哇,晴雯第一個哭了起來,隨後是黛玉哭出聲來。


    寶釵,平兒則是無聲地抽泣著。


    “好了,都告訴你們不要哭了,如今消息千真萬確,就等著一會兒去迎接。另外,瑉四弟說,給長安殿下準備些新的衣服鞋襪。寶姑娘,這事兒就由你來操辦吧。不要委屈了殿下。”


    “璉二哥放心,我這裏就有新衣服,從未上身的,長安殿下身量和我相似,穿著必定合適的。”


    “好了,我就先走了,到學堂去告訴妙玉姑娘一聲。立春姑娘,殿下迴來了,這迴,你該高興了吧。”


    這時,人們才發現,立春坐在炕上,正靜靜地發呆。原來是聽說長安迴來,一時間迴不過勁兒來,怔住了。


    聽得賈璉一問,才緩過勁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其他人已經該哭的都哭過了,此刻已經笑逐顏開,就紛紛勸慰起立春來。


    “寶姑娘,你出來一下。”


    賈璉低聲跟寶釵說了一句,就先出去了。


    寶釵見賈璉突然間臉色嚴肅,知道必有緊要事情,就悄悄地出了門。


    見寶釵出來,賈璉就把寶玉帶迴了娘子的事兒,跟寶釵說了一遍。


    他也知黛玉跟寶玉的關係,見黛玉在屋裏,剛才也就沒說。


    “此事雖然還不知詳情,但事情是一定有了。寶姑娘素來有主意,就請安排一下,免得到時尷尬。”


    “璉二哥,此事倒是有些難辦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等情形。但瑉四哥既然把人家一起帶了迴來,想必就是有道理的。即便不好辦,也要先安置下來再說。”


    “寶玉迴來固然是好事,隻是黛玉叫人擔心。她身子又弱,若是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寶釵聽了此事,也是非常吃驚。


    瑉四哥迴來,本是大喜之事,沒想到,竟然帶迴了這樣一件棘手的事情。


    饒是寶釵足智多謀,此事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璉二哥,我看此事一時也無解。不如就先安置他們住下,暫時不告訴黛玉。等晚上瑉四哥迴來,知道了詳細情形,再做定奪。”


    “此事關係重大,家裏長輩現在也不知,有些事情,我們也是做不了主的。”


    “不過,這裏倒是有一位長輩,到時請他拿主意,我想是最妥當了。”


    “寶姑娘,你是說,請舅舅拿主意?”


    “還有誰能比舅舅更合適的?”


    “到底是寶姑娘做事妥當,好,就等晚上瑉四弟迴來再說。我去找姑娘,這邊的事情,就拜托寶姑娘了。”


    賈璉一邊走,就一邊核計。


    此事也確實棘手,如此重大之事,我和瑉四弟都是不好做主的。一個處置不甚,家裏長輩就不滿意了。


    若是王家舅舅出麵,此事就好辦多了。


    舅舅本就是長輩,又是寶玉的親舅舅,跟叔叔嬸子也是說得上話的。舅舅定下了,家裏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到底是寶姑娘,這麽短的功夫,就想出了辦法。不愧是女中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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