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俊來到賈瑉的書房門口,剛想進去,門口的五城兵馬司哨兵攔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這是因為沒喊報告。心裏苦笑了一下,心道:這還真是不習慣啊。


    此前,賈瑉曾經跟他和馮紫英三人說過,必須從現在起,就立下軍營的規矩。盡管三人不習慣,對此還是理解的。若是想練出精兵來,嚴明的紀律得和清晰的等級關係,在軍營裏是必須要做到的。


    陳也俊喊了聲“報告”,裏麵賈瑉說了聲“進來”,陳也俊推門進去了。


    “怎麽樣,是不是還不習慣?”


    “懶散慣了,確實有些不習慣,稍不注意就忘了。”


    “這就是個習慣養成的問題,時間久了,就習慣成自然了。坐吧,看看這個。”


    賈瑉把一本小冊子遞給陳也俊,這是印書坊剛剛送來的,這幾天,賈瑉加了價,叫人家加急印刷出來的。


    “《步兵操典》?”


    陳也俊一看書名,就是一愣。難道還真的要練習走路、疊被子?


    此前,賈瑉曾經跟他們說過,練兵要從最基本的走路、疊被子開始,陳也俊以為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然是要玩兒真的,連書都印出來了。


    “你是不是認為練這些東西沒什麽用處?”


    陳也俊不吱聲,顯然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我告訴你,練這些不僅有用,而且非常有用,若是想練出能打仗的兵,就必須把這些練好了。至於這是為什麽,等練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再跟你們解釋。現在解釋,你們也不相信,也理解不了。不過,若是那悟性好的,練上半個月,就能明白個差不多了。”


    “一會兒,你就給他們發下去,叫他們今天開始背誦,今天至少背出一半來。明天卯時集合,我要親自檢查,不合格者,就到園子裏幹活去。”


    “好,我明白了。寶玉的事兒怎麽辦?”


    “關他兩個時辰再放出去。嘿嘿,真沒想到,今天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


    “若是府裏知道了,怎麽辦?”


    “第一,你傳達下去,這裏的事情,都不準往外說。第二,萬一府裏知道了,無論是誰來,都不讓進來。即使是想見我,也得我同意。規矩是對所有人的,並不是針對寶玉一個,即便是他,也不能例外。”


    “我們可以可憐他,若是將來上了戰場,敵人會可憐他麽?寶玉你也是知道的,就他這個樣子,將來能接掌榮國府嗎?所以,這一次,對他就是個考驗,他若是能挺了下來,將來或許還會有些出息,若是挺不下來,這一輩子,恐怕也就是個廢物了。”


    “我和府裏的事情,想必你們也都是知道的。府裏那點兒家業,還會放在我的眼裏?外麵的世界這麽大,何必在那裏在跟他們爭那點兒東西?即便是你,眼光也要放開些。”


    “是啊,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的情形,倒也跟你差不多。”


    陳也俊有些感慨。


    陳也俊在家裏兄弟中,排行老三,上麵有兩個哥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在四兄弟中,以陳也俊最為精明能幹,能力最強。其他幾個,都比較平庸。


    同賈府一樣,其他幾個兄弟對陳也俊都比較忌憚,雖然還沒有發展到下毒的地步,但是日常的排擠卻也是難免的。


    不過,自從跟賈瑉交往了之後,這一點他倒是漸漸地想開了。象賈瑉一樣,也準備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了。


    陳也俊來到宿舍,賈璉第一個迎了上來。


    “怎麽樣,寶玉的事情,跟瑉四弟說了嗎?”


    剛才從窗戶裏看見陳也俊到賈瑉那裏去了,賈璉估計陳也俊會跟賈瑉提寶玉的事情,所以才有此問。


    “我問了,關上兩個時辰就放出來。不過,你們還是先關心自己吧。”


    陳也俊把那摞《步兵操典》放在桌子上。


    “一人一本,長官下令了,今兒個必須會背誦一半兒,明兒個一早卯時,他要親自檢查,背不會的,就到園子裏幹活去。”


    “幹活就幹活,總也比關進籠子裏好。”


    薛蟠嘴裏說著,還是拿起了一本冊子,看了起來。


    “我靠,這都是些什麽、還真的要練習走路啊?這疊被子呢?有嗎?”


    “有,在後麵呢。”


    賈璉說道。


    “若是光練走路和疊被子,我想也不是什麽難事兒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薛蟠覺得以前有些自己嚇唬自己了。


    “蟠大叔,我看的走路怕是不簡單呢。你仔細看看吧。”


    賈蓉看的比較仔細,發現了不少問題。


    薛蟠這才仔細地看,這一看,就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


    隻見那冊子裏寫著:稍息與立正、跨步與立步、整理服裝、敬禮與禮畢、蹲下與起立、停止間轉返、齊步走、正步走、普通走法間的轉換、六裏、十裏、武裝十裏越野、三十三丈跑、立定跳遠、單杠,俯臥撐、仰臥起坐、蛙跳、障礙、躍進、匍匐前進。滾進……。


    還有什麽教官講解,班長組訓。先單兵,後集體。先分解,後連貫。隊列動作,班隊動作……。


    看的薛蟠是越來越心驚,越來越頭大。


    瑉老四,你個混蛋,就一個走道,你搞出這麽多花樣出來幹什麽?你那心是怎麽長的,從哪裏弄出這麽多花樣出來啊?


    “陳兄弟,麻煩你去跟賈瑉說一下,我退出。我不是賈府的人,這裏麵沒我什麽事兒的。我就是來看看熱鬧的。”


    “蟠兄弟,這不好吧?名單上可是有你的,也是你自己願意來的,剛來就要退出,怕是說不過去的。”


    “沒事兒,那是我一迴糊塗,弄錯了。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是府裏的人,我不是。不一樣的。”


    賈府的人對於薛蟠的話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他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雖然因此就有些鄙夷薛蟠,但也不好多說什麽。


    薛蟠雖然住在賈府,但畢竟還是客人。如此講,還是有些道理的。


    “薛兄弟既是決定了,我就去跟長官說一下,結果如何,我可是不給你打包票的。”


    “好好,說一下就行。我那瑉兄弟向來就是個通情達理的,一定會同意的。”


    “好了,時辰到了,開飯了。起來,列隊,去飯堂吃飯。”


    陳也俊開始招唿眾人。


    靠,吃個飯還要排隊,可真是麻煩。


    眾人雖然心裏不滿,但是一想到寶玉還在籠子裏關著,也就收起了埋怨,隻好排著隊,跟著陳也俊去了。


    進了飯堂,就看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熱氣騰騰的。中間兩個大瓷盆,四周擺上了一些碗筷。


    走到桌邊,看見了盆裏的東西。一盆是米飯,一盆是大燉菜,上麵還飄著一些肉片。


    就這麽一個菜?平常在家裏的七碟八碗呢?這飯菜,喂豬還差不多,怎麽吃啊。是不是弄錯了,把豬食搬上來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盡是懷疑的眼色。


    這些人,平時都是錦衣美食慣了的,哪裏吃過這樣的飯菜,這都是那些下人們的飯食啊。


    就是這樣的飯菜,現在還不能吃,還得站在桌邊兒等著。等什麽?等長官來了再吃。誰是長官?那個天殺的瑉老四唄。


    天殺的瑉老四,這迴你可是威風了,變著法兒折騰我們。


    賈瑉進來了,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賈璉想打個招唿,賈瑉早就轉過了頭去,不再理睬他了。


    賈瑉坐到一個單獨的桌子上,一個大師傅拎著食盒,很快,在桌子上擺滿了六個菜。


    見賈瑉舉起筷子開始吃飯了,陳也俊說了聲“坐下吃飯”,眾人才坐下了。


    雖然是叫吃飯了,但是,卻沒有人動手。陳也俊略微一猶豫,還是自己先動手了。


    但是,別人還是沒動。


    這特麽的,叫什麽事兒啊。


    他瑉老四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大吃二喝的,我們就得在這裏吃豬食?


    見這裏沒人動手,賈瑉過來了。


    “怎麽了?你們是不是不餓啊?是不是覺得我跟你們吃的不一樣,心裏覺得不滿啊?”


    “我告訴你們,你們現在就這待遇,別想著到這裏來跟我講公平,要想吃好的,先學會走步、疊被子再說。”


    “你們看見那炷香了嗎,那炷香燒完了,即便你沒吃完,飯菜也要撤下去了。你們還算是好的,寶玉連飯都沒有。”


    “大江,那炷香燒完,就撤下飯菜。不願意吃的,就餓著”


    賈瑉說完,就不再理眾人,迴去自顧吃飯。


    陳家的陳也青、陳也同和黃田雲見陳也俊吃了,略一猶豫,就自己動手盛飯盛菜,開始吃了。


    史家的史柳和史鬆,在家裏就不得意,這次史家也沒出錢,臨走時長輩又叮囑到了這裏不要生事,見陳家人都吃了,也就動手了。


    馮家的馮紫菁、馮紫蒲和馮紫苗,也吃了。


    賈家的焦利是第一個吃的,然後是李貴和茗煙。最後是賈薔。


    剩下的人,都瞅著賈璉。但是,心思卻都是一個心思:我就是不吃,你還敢把我給餓死?


    賈璉也是十分猶豫。


    吃吧,實在是吃不下去。不吃吧,又怕那個瑉老四玩兒真的。


    最後,他決定賭一把。他賭的是,賈瑉隻是虛張聲勢。隻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若是人多了不吃飯,到時候,賈瑉勢會就服軟了。這件事就是一個關口,若是叫賈瑉得逞了,今後就得叫他給給壓的死死的,再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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