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公共馬車事件,無疑是賈府麵臨的一次重大的外部威脅。


    這種威脅的具體表現,就是皇帝對於他們生命財產的威脅,牛繼宗等人的財產掠奪,以及外界輿論的重大壓力等等。


    從理論上來講,賈府中人都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他們是個命運共同體。他們具有共同利益。本應該是榮辱與共的。


    但是,在實際上,並不是如此。


    不僅僅賈府是這樣,其他的任何組織,都是這樣。


    即使他們具有共同利益,但是,作為其中的個體成員,也未必就會自動地傾向於為集體做出犧牲和貢獻的。


    其中每個人的行為取向以及行動的積極程度,實際上,是取決於他們對於兩項要素的計算和取舍。


    這兩項要素,就是自己行動的風險和成本。


    就風險而言,對於外界威脅的擔憂,構成了賈府團結一致,共同對外的障礙,有的人會害怕,有的人會逃避,有的人甚至會叛變。


    就成本而言,賈府每個人都會算計,一旦這次公交馬車的生意成功了,自己從中獲得些什麽?或者說,行動失敗了,自己會失去些什麽?


    他們會算計,自己最終獲得的酬勞,與他貢獻出去的份額,是否匹配。或者算計,自己失去的,是不是能夠承擔得起。


    這樣的顧慮,決定了共同抵禦外部威脅的行動能不能成為現實。


    皇帝的聖旨確定了,這種威脅已經是不可避免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保證,賈府的人就會團結一致起來。


    賈府中不同的人,依然可能因為個體的不同,承擔的風險和成本的不同,每一個階段承擔的成本和獲取的激勵不同,而采取不同的行動。


    象賈瑉這樣的,是在全力追求賈府的公共利益。


    賈母會在大部分時候,追求賈府的公共利益。


    其他人固然也會希望賈府挺過這一關,但是在具體的行動上,就會千差萬別了。


    有的會趁機謀求自己的私利,賈赦。王熙鳳之流,就是完全幹的出來的。那種想分家的想法,就是具體的表現。


    象寶玉和姑娘們這些小主子,就是一種搭車狀態,不管結局如何,我就是隨波逐流。


    甚至也不排除,賈府的主子和下人,還有會有跟牛繼宗等相互勾結的現象。


    即使是張才這個錦衣軍的密探,也隨著官家以至於皇上,對賈府構成了威脅。


    賈瑉到底如何對付這場危機,直到現在還對別人保密,就是出於這種擔心。有些事情,若是叫人知道了,就不靈了。


    這就是信息不對稱的優勢。


    即便是賈母這個掌家人,她在其中也是有著自己的算計的。


    最為典型的,就是兩件事。


    一件就是事情失敗後,推出賈瑉當替死鬼的計劃。


    另一件,她跟誰也沒有說,就連賈瑉都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在賈母到野渡居請求賈瑉迴府的時候,她實際還是暗中準備了另一個計劃的。


    在別的方法都請不迴來賈瑉的時候,就實行美人計。把林黛玉、史湘雲、薛寶釵當中一個,許配給賈瑉。


    但是,後來賈瑉同意了,這招她就不必要使出來了。


    所以,要想達到真正的萬眾一心,共同對外的局麵,其實是不可能的。


    賈瑉也從何來沒有天真地期待,會有這樣的時候。隻要府裏的局勢大致穩定,他的決策能夠貫徹下去,他也就知足了。


    此時把下注錢給陪迴去,就是出於穩定人心,凝聚共識的目的。


    賈瑉的最低目標是:我不要求你做多大貢獻,但是,你也不要給我添亂。


    公開懲罰王熙鳳、寶玉,把賈蓉發配到野渡居去,都是這個行動中的一部分。


    賠錢的另一個目的,就是一個誘餌了。賈瑉要借此機會,釣出隱藏在暗中的力量來。


    牛繼宗他們現在已經是公開的力量了,皇上也是公開的力量了。但是,這次事件,牛繼宗和皇上,隻是這個事件的兩端,還有中間的環節。


    這個環節,就是以羅翰林和九門提督為首的官府中的推手了。


    這部分力量,現在還沒有完全暴露出來。他們的意圖、底線是什麽,還不是完全清晰。


    此時給下人們賠錢,就是給他們一個借口,叫他們自己走到台前來。


    賈瑉給他們預設的行為邏輯是:你賈府既然在這個時候都能拿出八千多兩銀子陪給下人,為什麽就不能把銀子花在公交馬車上?


    因為皇上的這件差事,不僅是對賈府的壓力,對於這些官場中人,也是個巨大的壓力。


    一旦賈府辦不好差事,藩國的人來了,到時候戲演砸了,他們跟皇上也是沒法交代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跟賈府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此前,他們卻是把自己的利益跟牛繼宗他們綁在一起的。這就是他們把自己的角色錯配了。


    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就是將來賈府把這件差事辦好了,他們就在不用付出的情況下,對牛繼宗和賈府兩頭通吃。賈府承擔了全部的風險和成本,成全他們兩家了。


    在請迴賈瑉之前,賈府實際上已經默認了這種結局。但是,賈瑉迴來了,就不會讓這種情況在自己手裏發生了。


    想叫我辦好差事,行,但是,你必須也得付出些什麽,甚至還要付出更多。既叫我辦差,又叫我當冤大頭,哪裏有這樣的好事兒?


    所謂危機,是有兩方麵含義的。一是危險,二是機遇。賈瑉就是要借著這次危機,謀求更大的利益。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玩兒的就是懸崖戰術:激化矛盾,引爆衝突,把各方勢力都給勾引出來,然後在亂局中取勝。


    戰術很快就湊效了,第二天,九門提督和順天府尹就來了。


    賈瑉等的就是他們。至於牛繼宗和柳芳等人,賈瑉現在已經把他們當做死人了。


    九門提督的“九門”,指的是帝都的正陽門、崇文門、宣武門、朝陽門、東直門、西直門、阜成門、德勝門和安定門。


    提督,則是提調督理之意。


    九門提督是正二品的官員,是禁軍的首領。主要職責是管理帝都的城防和治安。屬於武職。


    這樣的人,怎麽會管上了公交馬車這一類生意上的事情呢?這不是不合套路嗎?


    從九門提督的角度來說,確實是不合套路。但是,這個九門提督,不是專職的,而是由皇帝最為信任的大臣兼職的。


    這個大臣,就是軍機處的的劉長風,帝都的經濟、行政等事務,就是他的管轄範圍。是他兼著九門提督的職務的。


    皇上交辦的差事,他來了,也屬正常。


    順天府尹來了,這就很正常了。這個順天府,下轄宛平、大興、昌平、涿州等24個州縣,相當於帝都的市長,主管著帝都的行政事務。公交馬車項目,正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之內。是個正三品官員。


    順天府尹的級別雖然不高,權勢卻是不小。是位列朝班,可以上殿麵君的。他的職責,跟六部相連,可以通過皇帝,影響、更改甚至否定六部做出的決定。


    順天府還有一個很牛的職責,就是可以承接全國各地的訴狀,雖然不是刑部,卻有著刑部的職能,有“小刑部”之稱。


    這樣的兩個牛人來了,可見對於公交馬車的重視。


    賈瑉自然是不被他們放在眼裏的,於是就直接去見了賈母。來之前,還特意通知了賈政,於是,賈政今天也特意告假,在家裏等候著。


    昨天晚上,賈瑉已經接到了通知,所以,賴大一過來叫,就到榮禧堂去了。


    賈母雖然對於九門提督和順天府尹的到來有些緊張,但是,她到底也是有誥命的人,對方也不敢造次。同時,賈母也是經常進宮見賈元春的,自己又是大家族出身,見識也是有的。


    如今把事情全權委托給了賈瑉,也就聽之任之了。她有一種直覺,就是賈瑉可以應付兩人。


    九門提督和順天府尹雖然已經聽說過賈瑉,但是,真的見了麵,還是感到有些吃驚。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是同樣的心思。


    果然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這賈府把如此重任交給他,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即便他此前有些詩名和經商本事,經管公交馬車這樣的事情,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到底是賈府實在沒人了,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把這件差事當迴事兒呢?


    “你就是賈瑉?”


    九門提督不客氣的問道,語氣自然帶著傲慢。


    “正是在下,敢問二位大人為何而來?”


    特馬的,還為何而來?你個小屁孩兒,你以為我們願意來麽?你要是把皇差辦好了,還用我們來麽?沒傳你到衙門問話,就是給了你天大的麵子了,竟然還問為何而來?


    “嘿嘿,賈瑉,聽說就是你現在承擔著公交馬車的事務?”


    “正是。府中無人,在下隻好勉為其難了。”


    “你可知道,這是皇差?”


    “自然是知道的。”


    “距離恢複運營隻剩下十天了,你可清楚?”


    “自然是清楚的。”


    清楚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你不知道我們都著急得象火上了房子嗎?


    “你可知道違抗皇命的後果?”


    “自然是知道的。”


    都知道了,還什麽也不做,他是不是個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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