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中,一道影子從寶哥的遺體上飄然裏去,遠遠的朝我揮手,然後消逝。


    我看見了寶哥的魂魄。


    難道我的陰陽眼又開了。


    這麽說來,我是不是又恢複了法力呢?我是不是又可以做端公了?


    其實做不做端公和有沒有法力並沒有關係。現在流行的“喪事一條龍”的那些端公,連經文都背誦不了,照著經書念,都會把繁體字讀錯,典型的就是哄鬼,吃死人的飯,騙活人的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辦法的,這是風俗。


    真正的端公,現在還有幾人?


    真正的茅山鬼穀門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


    當晚,寶哥的遺體就送到了青山園。


    青山園是一個殯儀館,屬於清真縣管轄,地處北溪區和清真縣交界處,離林陽城區不到四十公裏。


    之所以選擇去青山園,是因為彭雅璿早就在紅楓湖邊給寶哥選了墳地,還說是寶哥一年前就定下了的,隻花了一萬塊錢,背靠青山麵朝湖水。


    紅楓湖,就在清真縣。


    我和楊梓都請了三天的假,送寶哥最後一程。


    彭雅璿真是有心,不僅能通知了寶哥老家的親人,還有很多同時好友,能通知到的都通知了。而且還在網上給寶哥開設了一個靈堂,供寶哥大學同學吊唁。


    出乎我的意料,溫南天居然也來到了寶哥的靈堂。


    55歲的溫南天,現在已經是公安廳的副廳長,我當記者之後采訪過他幾次,從北溪區公安局局長到市局副局長、局長,再到公安廳副廳長。


    晉升曆程算不上快,倒也一帆風順。


    第一次采訪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市局的副局長了。當時他一見我扛著攝像機出現在他的辦公室,就非常驚訝,還好沒有當著其他人道出我當年的端公經曆,雖然我並不怕。


    但是他還是“例行公事”一般查看了我的記者證,然後才接受采訪。


    之後我們又打過幾次交道,他似乎也很樂意上我們的《第一現場》欄目,收視率高,家喻戶曉。


    這天他是穿著便裝來的,看見我禮節性地咧了一下嘴,談不上是笑。然後和寶哥的父母握手,然後看著彭雅璿,卻沒有語言。


    我這才想起,溫南天和彭雅璿的母親戴丹兒有過那麽一段故事,說不定……


    我不敢想下去。


    彭雅璿卻不想看見溫南天,掉頭去做其它事情。


    溫南天有些掃興,摸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想了想,就交給了寶哥的父親鄒伯。


    鄒伯受寵若驚,他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搞不清楚溫南天的身份,不過一看架勢就知道是一個大官,於是一個勁地說感謝領導。


    八成是把溫南天當成了寶哥單位的領導了。


    我看了一眼那信封,估計有一萬塊錢。


    按照管慣例,寶哥也算是國家幹部,喪失從簡,就在殯儀館停放三天,做三個晚上的法事。第一晚上是引幡開路,第二個晚上是繞棺,第三個晚上就是辭靈,然後遺體火化。


    現在的法事越來越簡單了,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超度亡魂。


    給寶哥做法事的是幾個年輕人,盡管努力地穿得很城市化,形態和語言都流露出骨子裏鄉下人的氣息,和我不一樣。


    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靈魂和骨頭都是被墨水浸泡過的。


    也不知道他們是屬於哪個教派,聽說是和殯儀館長期合作的“喪事一條龍”安排來的,就算是端公,多半也是冒牌貨。


    不過一看他們張羅的香案,擺放在案桌上的鼓鈸鐃鑼等家什,我就知道他們是真正的端公了。


    突然間好懷念從前,懷念一去不複返的十六歲。


    心裏實在傷感,我就不想看他們做法事,萬一發現什麽地方做的不妥我還不好說什麽。我現在的身份是記者,不能和端公叫板,錯了也就錯了,反正都是哄鬼。


    寶哥的度亡經,我抽空再給他念念。


    於是我就準備到靈堂上麵的客房裏去睡覺,等他們把法事做完了我再起來熬夜。


    開路法事,以前我們那個年代要花三個小時,估計現在也跟著潮流從簡了。


    楊梓似乎很倦,早早的就在樓上裏麵的那張床上睡了,我有點不悅。


    不過,我不也是來睡覺了嗎?


    樓上有兩張床,有兩張麻將桌,打麻將的有八個,看熱鬧的更多。鬧哄哄的,估計楊梓也沒有睡著。


    楊梓肯定沒有睡著,因為她的身邊還躺著寶哥的母親和弟媳,還有一個小女孩,四個人滾在一張床上,好靜的她是不可能睡著的。


    另外一張床上,躺著寶哥的弟弟和兩個陌生的男子,已經無法“插”人了。


    我沒有心思去看人打麻將,想著寶哥從前的點點滴滴,心裏很是憂傷,就坐在一邊悶悶地抽煙。


    煙是拆散了放進盤子裏的,二十塊錢一包的那種,屬於辦喪事中上等的檔次。


    白喜事,都不講究奢華。


    突然,樓下傳來了嘈雜聲,好像有人在吵架。


    我豎起耳朵一聽,果然有人在吵架,甚至還開了黃腔。


    “搞雞ba哪樣東西,太侮辱人了嘛。”


    “就是,晚飯吃的是盒飯,這都算了,抽根煙都這麽欺負人,不拿老子們端公當人看,老子們哪有心思做法事?”


    “老子們端公也是人啊,端公也是有尊嚴的。不要說好酒好肉,起碼也要把老子們當人看啊。不尊重老子們端公,老子們會尊重死者嗎?”


    怎麽迴事,難道樓下是端公在發脾氣?


    還沒有開始做法事就如此這般語出不遜,鬧出這麽大的場麵,耍威風給誰看啊?


    冰棺裏躺著的可是我的寶哥,


    我不由自主地下了樓。


    正好看見彭雅璿在跟一個端公解釋說:“師傅,我們不清楚規矩,都是中介人安排的。”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端公一把抓起桌子上的一條香煙,遞到彭雅璿的鼻子前,義憤填膺地說:“你看看,這是人幹的事嗎?你們隨便丟在盤子裏的都是二十塊錢一包的煙,就拿這個招待我們?這個多少錢?四塊五一包,老子不稀罕!”


    小端公像是受到了奇恥大辱,也很年輕氣盛,突然將那一條廉價香煙扔在地上,幾腳踩了個稀爛,然後從荷包裏掏出一包中華煙當中撕開,耀武揚威地散給他的弟兄夥。


    叼著煙轉著圈兒環視圍觀的眾人,揚起手裏的紅殼殼大聲說:“我們端公也抽得起中華煙,喝得起茅台酒,不低人一等。”


    彭雅璿滿臉通紅,她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嚇得要哭了。


    “對不起師傅,這些不是我家安排的,我馬上叫人拿煙來。”


    另外一個端公氣憤地說:“哪個安排的?去把楊老三喊來。”


    拿著中華煙的小端公突然大喝一聲:“喊個雞ba,收拾家什走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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