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李光全代管的一縷英魂,而且還要還給我?


    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時候寶哥突然提起一個死人,這可是不祥之兆啊。


    我不是已經找來了西嶽峰裏的靈藥了嗎?寶哥……你千萬……


    “慧茅,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不行,我忍不住了。


    “寶哥,你不要說……”


    “嘿嘿……”


    寶哥艱難地笑了笑,說:“不說不行啊,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我強撐了一年就等著你……”


    我蹲在床前,雙手抓著寶哥的手,淚流滿麵:“寶哥,你不是已經服下了西嶽峰的靈藥嗎?我試過的,效果很好,那可是西嶽峰裏的千年瓊漿,能延年益壽,起死迴生,寶哥你一定會沒事的……”


    “嘿嘿……慧茅……”


    寶哥艱難地微笑著打斷我的話:“我知道我自己的命,我隻有三十五年的陽壽。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說了,你罵我去投胎,我就說再給我十五年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我是亂講的!我掌嘴!”


    說罷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幾個耳光,一邊的楊梓和彭雅璿頓時驚慌起來,急忙跑了過來,卻不知道怎麽阻止我。


    “夠了兄弟,此生我們能做兄弟,是我鄒寶巍的福氣。好了,你迴來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寶哥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地說:“這個事情我給雅璿說過,也跟楊梓說過,她們都以為我是病入膏肓胡說八道,但是你不能這樣認為。今天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年李光全自殺的時候,他把一縷魂魄交給了我,叫我十五年之後再轉交給你,說這原本就是你的魂魄……”


    一邊的楊梓和彭雅璿並沒有多少驚訝,估計之前不止一次聽過寶哥這樣說。


    “可是十五年之後,我的陽壽盡了,你卻不見了。”


    寶哥的眼裏開始泛起淚花:“你說你去幫我找靈藥,我也希望有奇跡發生,於是我就等,明知是徒勞我也等。隻是等的時間太久了,我就有點累,骨頭鑽心的疼,化療也讓頭發掉光了,每天要抽很多很多的血,紅得瘮人。兄弟啊,我決定不等了,但是你還沒有出現,我就得堅持著……堅持著……”


    寶哥哽咽了。


    而我已經嚎啕大哭。


    “寶哥啊……”


    兩個絕症纏身,寶哥要如何頑強才能挺得住病魔的折磨?好好的一個人,已經形容枯槁,瘦得不成了人形。原本很英俊的臉,隻有薄薄的一層肉皮包裹著棱角分明的透骨,連筋都快爆出來了。


    “今天,吃了這頓湯圓,我很幸福!我的心願也該了了。”


    說罷,兩眼放光,下巴抖動,雙手緊緊地抓緊我,指甲幾乎嵌進了我的皮肉裏。


    我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如此零距離地感受一個人臨死之前的情緒:留戀,恐懼,絕望,遺憾……寶哥,你還有什麽心願?


    好好的還說著話,轉眼間就陰陽兩隔,我感受到寶哥的手一點一點變涼,仍然死死地抓著我;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退、凝固;眼珠散盡最後一道光芒之後,把我的影子定格在他灰色的眸子裏。


    “寶哥……”


    我雙膝跪地,把腦袋埋進他的胸前,試圖感受那枯槁身體的餘溫。


    想吃湯圓否?一人無味。


    寶哥,你在那個世界,還有湯圓吃嗎?


    楊梓嚶嚶哭著,卻不敢靠近寶哥的遺體,扶著我的肩膀抽泣。


    彭雅璿卻不哭,端來一個舊鐵鍋擺在窗前,拿來早準備好的之前,默默地蹲在地上燒。


    這是倒頭紙。


    人死的時候一定要燒倒頭紙,陰魂才有錢上路。


    寶哥的手頓時垂下。


    一種觸電的感覺,我突然渾身顫抖……


    寶哥,難道你真的將那一縷英魂寄存在我的體內了嗎?


    李光全代管的英魂,會是誰的呢?


    文三笑!


    我突然記起了我小說裏的情節——


    文三笑慘然一笑,對著我說:“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三千年後你一定能找到宿魂神珠,記住,三魂七魄都在有緣人身上。”


    說罷腦袋一歪,死了。


    一道藍光從他的頭頂飄出來,猶猶豫豫地轉了幾個圈兒,突然紮進了李光全的頭頂。


    ……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慧茅,別哭了,有你守著他落氣,他很滿足了。”


    彭雅璿估計哭得夠多的了,此刻反而顯得很理智,反過來安慰我。


    “這一年多時間他也受夠了,你不知道那種痛苦,痛到骨頭裏麵的那種痛,生不如死啊,而且隔不久要做一次化療,他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為了等著見上你一麵,他早就挺不過來了。所以,走了也是一種解脫。”


    彭雅璿最後補的這一句很多餘,而且把我惹惱了。


    要不是她和寶哥……


    算了算了,人都走了,再吵也救不活寶哥。何況,就算彭雅璿不和寶哥在一起,我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沒有了法力,也是無法幫助寶哥解命的。


    要怪還是先怪我自己吧。


    我挪開身子,叫楊梓也蹲下來,和彭雅璿一起燒紙。


    一邊燒紙,我一邊默念著《度亡經》的“皈敬偈”:


    皈命神聖淨法身,光明無量不可稱。


    皈命神聖圓報身,蓮部以及喜怒尊。


    皈命蓮生大尊師,一切有情攝護神。


    皈命曆代諸上師,佛之三寶我歸敬。


    我在禱告各大天尊、護神庇佑寶哥陰路安全的同時,也祈禱寶哥的靈魂聽聞之後,得以解脫超生。


    楊梓很驚異地看著我。


    在她的眼中我不是一個端公,她從來就沒有看見我做過法事,也沒有聽見過我念什麽咒語和經文。從她開始懂事的時候,我已經外出打工了。我在她的心目中就隻是一個哥哥而已,後來也隻是一個丈夫,一個記者。


    她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一個端公。


    她恰恰忽略了,正是因為我是一個端公,才能成為她的哥哥,成為她的丈夫。


    念完這段“皈敬偈”之後,就準備再念一段度亡經。


    盡管我已經不是端公了,但是我還是茅山鬼穀門的弟子,而且是頒職了的弟子。


    盡管我是一個記者,很多時候講究的都是唯物論,但是我潛意識裏還有著一個端公的魂。這不是迷信,也不是追求什麽因果報應,我隻想以我的方式對寶哥表達我的緬懷和思念之情。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眼前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我頓時淚眼婆娑……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我終於又看見了我該看見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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