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橋耳邊迴蕩蘇素馨尖叫的聲音,還未迴過神來,便見她俯身朝她腹部撞來。


    「快攔住她!」


    太後猛然站起身,指著蘇素馨。


    宮婢、侍衛湧進來。


    蘇素馨已經到謝橋的跟前,來不及了!


    她太快,快得謝橋來不及避開,怔怔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


    太後緊緊閉上眼,不敢看接下來的慘狀。


    「嘭——」


    一道纖細的身影飛出去,重重摔在玉階之下。


    千鈞一髮之際,護在謝橋身邊的暗衛,如鬼魅一般出現,一腳將蘇素馨踹飛。


    「咳咳……」


    蘇素馨趴在地上,胸口一陣鈍痛,咳嗽幾聲,吐出一口鮮血。


    深吸一口氣,心口傳來陣陣紮心的痛。


    那一腳,她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光可鑑人地玉石地板,倒映著她狼狽的模樣。蘇素馨盯著上麵腥紅血漬,一雙杏眼幾乎被染紅。


    蘇素馨想要站起身,卻是起不來。


    她倒在地上,望著高高在上的謝橋,居高臨下,睥睨著她。


    嗬嗬……她此刻心中定是在嘲笑鄙視自己!


    不自量力!


    謝橋一個眼神,示意暗衛退下,冷眼望向地上,一動不動,雙眸發狠瞪著她的蘇素馨。眉頭緊皺,未料到她會如此偏激、瘋狂!


    「燕王妃,我不曾得罪過你,你將痛失的孩子這筆帳算在我頭上,合適麽?」謝橋雙手放在腹部,那一刻,她的心跳驟停,大腦裏一片空白。差一點,她也便失去這個孩子。


    蘇素馨,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她不敢想,這個孩子沒了,秦驀該會如何瘋狂!


    「我並不欠你,不一定非要救你。若不救你便是罪過,我將罪過貫徹到底,你又能如何?」謝橋雙目冰冷,蹲在她的身邊,諷刺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好端端地孩子為何沒有了?這不過是因果報應!你們未曾生出害人之心,旁人又如何會害你?」


    「賤人——」


    「啪——」


    謝橋伸手狠狠地,毫不留情掌摑她。


    這是她第一次打人!


    「蘇素馨,僅憑你剛才所為,足以你橫屍。我不殺你,並非同情你,而是我替腹中孩兒積德。但是很多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謝橋一字一句,宛如鋒利的利刃,刀刀劃向蘇素馨心口。


    「你敢!」


    「你大可挑釁我的底線!」


    蘇素馨兇狠瞪著她。


    她一個王妃,謝橋區區郡王妃,動手扇她一巴掌。福寧宮裏的人,全都瞎了,聾了,由著謝橋口出狂言威脅她!


    心中冷冷大笑幾聲。


    她父親說對了,她鬥不過謝橋!


    瞧,謝橋隻是有孕,一夕間,所有人都站在她一邊。


    而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微不足道。


    謝橋收迴視線,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若無事,我迴府了。」心中已然明白,蘇素馨進宮在太後麵前告狀,燕王並不知情。


    燕王心中早已有數,若知蘇素馨的作為,她連燕王府都出不來。


    豈會容忍她進宮賣蠢,丟他臉麵?


    太後險些被蘇素馨嚇得昏厥過去,謝橋在這裏出事,秦驀隻怕會恨上她。


    畢竟是她傳謝橋入宮。


    這個蘇素馨,平日裏看著和和氣氣,溫溫柔柔,發起瘋來,夠嗆人!


    太後慍怒道:「吩咐燕王來將人帶走!」轉而,溫和的對謝橋說道:「華兒你無礙罷?可受到驚嚇了?」


    說罷,不放心,派人去請太醫。


    謝橋不認為太後對她改觀,她來時可是毫不留情麵的訓斥,許是念在腹中孩子的份兒上。嘴角微抿,聲音低弱道:「動了胎氣。」


    太後心中一驚。


    謝橋眼底閃爍著水光,「郡王極看重這個孩子,得知有身孕後,拘著我不準出府。胎位不穩,生怕會出事。」


    謝橋捂著肚子,身子晃了晃。


    「郡王妃,您怎麽了?」寧姑姑見謝橋變了臉色,心提到嗓子眼。


    太後也坐如針氈,「很嚴重?」


    「不妨事,就是肚子有點兒疼痛。」謝橋說話間,臉都白了。


    太後不敢大意,連忙讓寧姑姑扶著謝橋坐下。


    吩咐宮婢去促催太醫。


    太醫匆匆而來,替謝橋扶脈,看她好幾眼。


    謝橋麵色蒼白,闔眼靠在椅背上,虛弱得不行的樣子。


    太醫換個手扶脈。


    心裏頭著急,這根本沒有問題!


    可是謝橋說動胎氣,肚子痛!


    他說沒有問題,豈不是自曝短處,醫術不精?


    看一眼謝橋,她的模樣,仿佛嚴重得不得了,心中斟酌措詞。


    太後見太醫良久沒有開口,麵色凝重,並不樂觀,眼皮子一跳:「有什麽話,不必顧忌哀家,直言。」


    「太後娘娘,郡王妃動胎氣,隻怕會保不住,需要臥床靜養。微臣開幾幅安胎藥,試一試。」太醫也往嚴重去說,反正郡王妃醫術精湛,定不會讓孩子有事,他開了藥方保住孩子,於他的名聲有益處。


    太後臉色微變,痛惜道:「華兒,皇外祖母對不住你。這幾日住在福寧宮,見起色再迴府。」


    謝橋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不必,我現在迴府。」


    太後不同意,「華兒——」


    「郡王若知我進宮出事,隻怕與您生出隔閡,上迴本就鬧出不快。」謝橋一副全為太後打算的模樣,令太後心中自責不已,對謝橋有極大的改觀:「你是個好孩子,哀家這段日子糊塗,好在你不曾計較。」


    執拗不過謝橋,太後準備轎攆,護送謝橋迴府。


    一旁的蘇素馨,聽聞謝橋的孩子要保不住,眼底閃過快意。


    因果報應?


    這就是報應!


    離開的謝橋,若有所感地迴頭,見到蘇素馨眼底的惡意,俏皮地眨了眨眼。


    蘇素馨一怔,猛然迴過味來,「她是裝的!皇祖母,她是裝的!根本就沒事——」


    太後本就不滿蘇素馨的惡毒,聞言,更加厭惡。


    恰在此時,燕王匆匆而來。


    「燕王,你的媳婦指責華兒害她的孩子,險些將華兒的孩子撞沒了,驚嚇她動了胎氣,你好生管教!」連帶著,太後對燕王也不喜起來。


    燕王自然是覺察到太後厭惡的口吻,又聽出太後親昵的喚謝橋,心中還有什麽不明白?


    隻怕,蘇素馨促成謝橋與太後之間的關係!


    燕王狠狠皺緊眉頭,看著狼狽不堪地蘇素馨,終究沒有在眾人麵前發作。


    「孫兒謹記皇祖母教誨。」燕王猛然拽著蘇素馨,如破布一般拖拽離開。


    蘇素馨痛得咬緊唇瓣,掙不脫燕王的鉗製。


    「王爺,你聽我說,我們的孩子,就是容華害的,你一定要替我們的孩子報仇……啊……」蘇素馨猛然被燕王甩在地上,頭狠狠磕碰在地上的石塊上。頭眩暈得越來越厲害,手捂著痛處,液體順著手流進袖管中。


    燕王冷冷一笑,目光如冰雪一般毫無溫度,諷刺道:「蘇素馨,你弟弟的傻病治到你身上來了吧?容華?她與你交情不一般,害你作甚?她可得仰仗你父親,如此有成算的人,她會做這等蠢事?」


    蘇素馨看著滿手的血,聽著燕王的諷刺,心中怒火熊熊燃燒,麵色瞬間鐵青,整張麵孔猙獰、抽搐:「我如此蠢笨,你為何求娶我?到這等時候,你替她說話,那是你的嫡子!你心裏不恨?」


    燕王譏誚道:「你連誰是兇手都不知,抓瞎報復,你要送死,莫要連累我!」頓了頓,不屑的睨向蘇素馨:「本王不知該慶幸,嫡長子不是由你這蠢婦所出!」


    蘇素馨感受到他的冷漠無情,看著他轉身大步離去。雙手抓進地上的積雪,刺骨的冷蔓延至心口。眼底的恨意轉為清明,仿佛下定什麽決心。


    扶著假石起身,一步一步,蹣跚離去。


    ——


    謝橋迴到屋子裏,融融暖意,散去她心中鬱氣。


    靠在美人榻上,膚白紅潤,絲毫不見半點病氣兒。


    明秀守在殿外,不知殿內發生什麽情況,隻知道請了太醫,不知是誰病了。一路上太後的人護送謝橋迴府,並沒有機會問話。


    送走宮裏的人,明秀進來,倒一杯熱水遞給謝橋,滿麵憂色道:「郡王妃,宮裏頭出了何事?」


    謝橋搖頭道:「小事。」


    蘇素馨此舉,嚇著太後,今後絕不會輕易喚她進宮。


    「可是太醫……」


    「嚇一嚇太後。」


    明秀不懂。


    「我不裝弱,今後再有點兒事,太後隻怕毫無顧忌,一道口諭下來,我又得進去應付。煩,索性讓她印象深刻,這個孕期也能清靜一點兒。」謝橋渾身疲軟,到底是累著了。


    明秀啞然,笑著道:「是該讓太後長點心,您可嚇壞奴婢了。」


    謝橋睨一眼藍星:「今日之事不必告訴郡王。」頓了頓,吩咐道:「安排人盯著蘇素馨。」


    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是。」藍星下去辦事。


    明秀抱著薄被,蓋在謝橋身上,提走榻上的湯婆子,將她腳放直。


    迷迷糊糊間,謝橋靠進溫暖的懷中,耳邊傳來交談聲。


    聽到燕王、燕王妃的字眼,猛然睜開眼。


    「屬下已經派人監視燕王府。」藍星垂目,不敢直視。


    秦驀靜靜看她一眼,一頭烏髮柔順垂在肩頭,遮掩住半邊麵容,映襯得她的麵頰格外雪白。


    揮手示意藍星出去。


    秦驀道:「留著是禍害,何不解決了。」


    聞言,謝橋便知秦驀知曉她在裝睡,卻又不想睜開眼睛,看來今日發生之事,藍星纖悉無遺告訴他。


    「兩點考量,她父親是丞相,地點也不對。她死在福寧宮,即便我是受害者,太後心中定會以為我是心狠手辣之人,今後有得刁難,我懶得去應付。丞相他不能輕易得罪,如今關鍵時刻,不能給你添亂。」謝橋轉過身來,笑了笑:「反正我也沒有吃虧。」


    秦驀沉默半晌,捏了捏她的臉頰,「長肉了。」


    謝橋捂著臉,摸了摸,剜他一眼,「別想騙我,現在吃的不多。」


    秦驀低笑一聲,「不必怕惹麻煩,我給你兜著。」


    謝橋有點跟不上他的腦迴路,被他岔開話題,又冷不丁繼續之前的話題。


    她臉上這塊肉,讓他這般不能忍?


    一句話的功夫也等不得。


    謝橋一記眼風掃去,「你嫌棄我胖?」


    「不會。」


    「嫌棄也給我忍著。」


    「嗯。」


    「我胖的日子在後頭。」


    「……」


    ——


    謝橋穿著單薄的裘衣,坐在銅鏡前,手裏執著梳篦,漫不經心的梳著一頭及腰青絲。目光出神的望著銅鏡裏那張稍顯圓潤的下頷,手摸了一下,好像真的長肉了。


    大約是調理身子的時候,吃得好一點,疏於鍛鍊,圓潤一點,氣色卻極好。


    捏了捏,的確是有那麽多肉。


    「郡王妃,快用早膳。」半夏端著膳食進來,見謝橋坐在銅鏡前發呆,連忙取來衣裳,伺候她穿上:「屋子裏有地龍,穿裘衣會冷。」


    謝橋站在屋子裏,看著豐盛的早膳,輕嘆一聲,吃這般多,不胖也沒天理啊!


    琢磨著羅列一張營養餐出來交給廚娘。


    營養均衡,又不會胖。


    半夏在一旁伺候,見謝橋隻吃了半碗粥,一碗湯,一個素包子。微微皺眉,往日裏要吃幾個素包,一碗粥,今日裏少一半。


    「郡王妃,早膳不合口味?」半夏睨一眼未曾動筷的蝦餃,肉絲餅,蛋羹,心想明日叮囑廚房換口味。


    「我吃飽了。」謝橋讓人撤走,「吩咐廚房不必做這般多,今後早膳不必上湯,點心一兩樣便成了。」


    半夏記下。


    秦驀迴來,見到許多紋絲不動被撤下,沉聲道:「郡王妃還未用膳?」


    婢女畢恭畢敬迴道:「郡王妃吃不了這般多。」


    秦驀點頭,朝屋子裏走去,忽而,腳步一頓,側頭問,「郡王妃往日吃多少?」


    「今日少吃一半。」


    秦驀目光微微一變,吩咐道:「煮一碗羊乳、一疊酸棗糕送來。」


    「是。」婢女下去。


    秦驀踏進屋子,謝橋休息片刻,在屋子裏走動。秦驀拉著她的手坐下,謝橋推開他道:「我消食。」


    「不累?」秦驀心想謝橋對他的話,該當真不當真,不該當真卻當真了。


    「我再繞幾圈。」


    秦驀不勉強她,待婢女將羊乳、酸棗糕送來,示意謝橋坐下。


    「你還未用膳?」謝橋擰眉,她睡覺時迷糊間聽見明秀喊他用早膳。


    「你吃。」


    「我吃過了。」謝橋不留情麵拒絕。


    「你今日吃少了。」秦驀不知該怎麽哄人,隻好說道:「你吃了,明日準許你去醫館。」


    謝橋眸光微微閃爍,明日要去醫館授課。摸了摸臉,斜睨他一眼,不為所動:「不吃了。」


    秦驀挑眉,「當真不吃?」


    謝橋直接躺下。


    秦驀端著一碟糕點湊過去,誘哄道:「這是你愛吃的酸棗糕,嚐一嚐。」


    謝橋忽而很認真的看著秦驀,看得秦驀不自在別開眼,突然坐起身,質問道:「秦驀,你心裏盤算著養胖我,好名正言順,納一房美妾?我告訴你,我胖成二百斤,你也別想!」


    秦驀抿唇,沉聲道:「你成日裏想這些東西?」


    謝橋扭頭,不理會他。


    秦驀扳過她的臉,拿一塊酸棗糕遞到她唇邊,謝橋泄憤似的咬一口,狠狠咀嚼。


    「臉上肉多好看。」


    違心。


    秦驀將羊乳遞到她手裏。


    「我喝水。」謝橋拒絕。


    「我餵你?」秦驀見她不動,目光幽邃,仰頭喝一口,便要噙住她的紅唇。


    謝橋奪過他手裏的碗,一口飲盡。


    「說好了,明日讓我出去。」謝橋可沒忘了他方才說的話。


    「嗯。」


    謝橋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半夏站在門口道:「郡王妃,丞相求見。」


    謝橋一怔,蘇藺為蘇素馨之事而來?


    「帶他去前廳。」謝橋沉吟片刻,決定見一麵。對秦驀道:「你別過去,我等會過來。」


    「不必,我去軍營,送你過去。」秦驀望一眼濕滑的青磚石板,抱著謝橋去往前廳。快到門口,謝橋爭紮下來,整理好儀容,方才與秦驀並肩進去。


    丞相昨夜裏得聞蘇素馨所作所為,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心裏盤算的措詞,見到謝橋這一刻,反而難以啟齒。


    看一眼她身邊的郡王,窮身行一個大禮道:「郡王妃,小女微臣管教不嚴,險些釀造成大禍,望您莫要計較。」


    謝橋知道蘇相是慈父,一品大臣,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百官競相吹捧巴結,風光無限,卻為蘇素馨收場而對她彎腰。


    「蘇相請起。」蘇素馨虛扶一把,示意蘇藺坐下:「我憐她失去孩子,這一次過激行為不做計較。下一迴,我不保證會不會自保時失手。」


    謝橋說的明白,這一次放過蘇素馨,下一次,便沒有這麽好說話!


    蘇藺致謝,嘆息道:「無論是何情況,郡王妃有求,蘇藺力所能及之處,定會傾囊相助。」


    謝橋淺笑:「蘇相是知恩圖報之人,我未曾看錯人。」


    蘇藺一夜間,仿佛蒼老許多,鬢角華發叢生。


    他後悔,因一時之氣,將蘇素馨許配給燕王。


    若不擇選皇家,蘇素馨如何會變得如此……可憎?


    如今,開弓沒有迴頭箭,早已沒有退路。


    謝橋仿佛知道丞相所想,微微笑道:「丞相可知一句話,萬事皆虛,萬事皆允。」


    丞相默念一遍,不解的看向謝橋。


    謝橋笑而不語,指著窗外栽種在盆栽裏的一棵還未茁壯的常青樹。


    「丞相覺得此樹如何?」


    「蕭條冬日裏還能見到這一抹綠,倒是難得。」丞相撫須,不明白謝橋的用意。


    「明秀,送到丞相府。」謝橋將這常青樹贈給蘇藺。


    蘇藺迴到府中,還未參透謝橋的用意。他直覺,謝橋並非隻是想送一棵樹。


    站在廊下,盯著那一盆常青樹,凝神思索。


    蔣氏過來,看著廊下一盆常青樹,笑道:「老爺怎得喜愛常青樹?」環顧一眼荒涼無綠的院子,「之前並不喜此樹,如今放在這冬日裏看來,倒是極好。萬物皆枯,獨它長青不敗,也是一道景致。」


    蘇藺倏然看向蔣氏。


    萬物皆枯,長青不敗。


    長青不敗——


    丞相醍醐灌頂。


    萬物皆虛,萬物皆允。


    世俗之人盲目跟隨之時,萬事皆虛。世俗之人道德和規則束縛之時,萬事皆允。


    盲目跟從,規則束縛。


    丞相緊緊閉上眼,不正是指他如今的處境?


    謝橋給他退路,卻是讓他麵臨一道難題。


    捨棄蘇素馨。


    他如何做得到?


    若是用蘇素馨,換來地位常青不倒,他如何能很下心來?


    「老爺,您怎麽了?」蔣氏看著蘇藺臉色不好,不禁猜測:「郡王妃給您難堪了?」


    蘇藺搖頭,想要問蔣氏,隨即記起她的性子,卻是不妥,「她不介意。」


    蔣氏正要追問,蘇藺已經轉身離開。


    ——


    燕王府。


    燕王坐在書房內,聽聞探子稟報。


    「蘇相為王妃一時給郡王妃道歉,郡王妃並不過多計較,蘇相之說當初欠下的恩情,並不會忘記,他日若是需要,定會鼎力相助。」探子詳細的稟報給燕王。


    「隻有這些?郡王妃可曾有想要拉攏蘇相的言詞?」燕王不放心,謝橋耗費心思治好蘇璃,為的便是蘇藺一個人情。可見蘇藺對她的重要性,如此好的時機,她豈會放過?


    「不曾,丞相喜歡一處盆栽,郡王妃便贈予他。」


    「盆栽?」燕王眼中閃過思慮,一個破盆栽有何用意?


    倏然,燕王想到一個可能,難不成是謝橋謹慎,知曉郡王府並不安全有探子,所以將東西早已藏在盆栽裏?


    「你通知丞相府的人,趁無人之際去將東西翻找出來。」燕王眼底閃過陰戾,若是蘇藺敢背叛他!


    定讓他悔不當初!


    「是。」探子瞬間消失在屋子裏。


    燕王在屋子裏踱步,良久,方才問:「王妃呢?」


    「王妃一直在屋子裏,不曾出來。」婢女恭敬迴答。


    燕王腳步一轉,去探望蘇素馨。


    蘇素馨情緒平復下來,雙目無神盯著帳頂。柳絮兒喊她用膳,便柔順用膳,不曾偏執、暴怒。


    燕王過來,站在床榻邊,看著仿佛『認命』的蘇素馨,冷笑一聲:「你老老實實呆在院子裏,本王不為難你。再敢出現昨日之事,即便你父親是丞相,本王也不留任何情麵!」


    蘇素馨仿若未聞。


    燕王冷哼一聲,正欲離開。


    蘇素馨眸光轉動,白皙的麵頰上,敷藥依舊紅腫,那是謝橋一巴掌所致。


    可見,謝橋使了多大的氣勁。


    蘇素馨覺察到他的視線落在臉頰上,摸了摸,笑容詭異:「你說,當時容華恨不得撕了我罷?」


    真可惜呢,隻差一點,一點而已。


    燕王看著她轉頭,左側額角露出的一寸長傷痕,太醫據說是用謝橋的縫合術縫合,有助於傷口癒合。語氣稍稍緩和道:「你好生休息。」


    「你說兇手不是容華,那會是誰?」蘇素馨目光灼灼看著燕王,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你能告訴我麽?」


    燕王上下看她一眼,蘇素馨目不轉睛,似乎真的隻是想要知曉是誰下手。


    「你隻管養好身子,其他……本王會給你做主!」燕王拂袖離開。


    蘇素馨放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攥著床褥,眸子裏卻半點波瀾也無。


    「王妃,您別多想,王爺心中有您。昨日裏定是氣糊塗,方才對您發怒。」柳絮兒勸慰道。


    柳葉兒附和道:「是啊,王妃,王爺方才在關心您,您別多想,養好身子,給王爺生個嫡子,鞏固您的地位。」


    蘇素馨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點頭,「吳嬤嬤呢?讓她進來一趟,我有話對她說。」


    柳絮兒立即去叫吳嬤嬤。


    吳嬤嬤匆匆進來。


    蘇素馨讓人將她攙扶坐起身,將屋子裏的人斥退。


    吳嬤嬤心中凜然,便知蘇素馨有話要吩咐。


    「王妃,您身子不適,操哪門子心?日後落下病根不大好。」吳嬤嬤心疼的說道:「王爺是麵冷心熱,您已經嫁給他,便聽嬤嬤一句勸,咱們隻當……摔沒了,好好與王爺過日子。您還年輕,要個孩子不難。」


    蘇素馨心中酸澀,可眼睛卻幹澀半滴淚水也無,似乎昨日全都哭幹了。


    「嬤嬤,我一想起那個孩子,心口痛得喘不上氣。出來的時候,都有模有樣了,我怎麽甘心?成宿成宿閉不上眼,閉上眼睛便聽見他在質問我,為何沒有保護好他,為何不給他報仇!」蘇素馨越說,情緒越激動,卻拚命的遏製住:「嬤嬤,你懂我心中的感受麽?」


    「王妃,莫要再想了,您還年輕。」吳嬤嬤將蘇素馨擁進懷中,仇恨是能將人吞噬的魔鬼,緊揪不放,沒有好下場!


    小姐,怎得就不明白?


    「王妃,您想一想老爺、夫人。」吳嬤嬤抹了抹眼角淚水,柔聲道:「您定是許久無人陪著說話,老奴請您的閨中友人來陪您。」


    蘇素馨冷笑一聲:「嬤嬤想讓她們瞧我笑話?」


    吳嬤嬤一怔,歉疚道:「嬤嬤疏忽了,太子妃與您關係不錯,她的身份與您相當,老奴請她來陪您說會子話。」


    蘇素馨緩緩闔上眼,不再言語。


    吳嬤嬤便知這是允了。


    吳嬤嬤拿著蘇素馨的玉牌,打算進宮去請太子妃。


    「嬤嬤。」蘇素馨閉上眼睛,交代道:「你告訴太子妃,我昨日裏因為記恨郡王妃,不肯救我的孩子,被怒火沖昏頭腦,一氣之下狀告到太後那兒,請太後主持公道,因而得罪了郡王妃。你讓她替我將郡王妃請來,切莫說是我讓她帶過來,若是如此,郡王妃定不會來,我隻是想要給她為昨天的過失道歉而已。」


    吳嬤嬤腳步一頓,點了點頭。


    ——


    吳嬤嬤是蔣氏與蘇相特地挑選的人,極難得的明白人。


    疼愛蘇素馨,當作自己的女兒,卻不會一味縱容,眼睜睜看著她萬劫不復。


    所以,她請褚明珠的時候,並未將蘇素馨的那一番話轉述。


    褚明珠與蘇素馨並不是很交好的人,卻因為兩個人是妯娌,有些往來。聽聞她落胎,心中憐惜,吳嬤嬤的殷殷懇切之心,褚明珠備上禮前往燕王府。


    宮婢福身道:「太子妃,太子說您出門給他報備一聲。」


    褚明珠心中一暖,笑裏帶著一絲甜:「不妨事,本宮去燕王府,太子問起,你便如實告訴他。」


    褚明珠到屋子門前,吳嬤嬤守在門口,並不進去。


    蘇素馨見到隻有褚明珠一人前來,眼中閃過一抹失落,隨即,打起精神。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虛弱的說道:「勞煩太子妃走一趟,陪我解乏兒。」


    褚明珠抿唇笑道:「我常一個人在東宮,無人與我說話,你請我來,正求之不得。你的身體如何了?要好好將養,莫要留下病根。」


    蘇素馨淡淡『嗯』一聲,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問道:「你成婚也有好些時日,郡王妃也有身孕了,你呢?有動靜麽?」


    「還沒有。」褚明珠麵色嬌紅,眼中有一絲期盼:「太子說不心急,孩子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來了。」


    蘇素馨手心緊了緊,都是那麽的幸福,隻有她……隻有她這般不幸!


    當初,若是順太子的計謀嫁給他,是否就不會發生如今的一切?


    太子對褚明珠的好,全都對她好了?


    蘇素馨誠懇地說道:「太子對你好,當真是難得。當初容嫣下場可真慘,便是因為如此,我以為他會是陰狠暴戾之人,便不肯嫁給他,如今倒是我看走眼了。」


    褚明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雙手絞擰,心中有一絲不適。


    蘇素馨顧自說道:「我這頭上的傷,燕王弄的,怪我沒有護住孩子。」一臉羨慕道:「燕王若是有太子一半好,我豈會如此遭罪。如果,早點參透『人不可貌相』,當初在西伯府,我順從太子的心意與他……」似乎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蘇素馨連忙捂住嘴,懊惱的說道:「看我,果真是撞壞腦子了,早已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提出來做什麽?」


    褚明珠如何不明白蘇素馨話中之意?頓時坐不下去,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出宮時,太子不在,不便久坐,該迴宮了。」


    蘇素馨也不挽留,起身道:「他日得閑,可以來府裏坐坐。」


    「好。」褚明珠應付道,心中卻是想,蘇素馨說話陰陽怪氣,不宜深交。


    不管她方才是存心挑撥她與太子的關係,還是無意感慨,她心中都是介意的。


    「等等。」蘇素馨忽而喚住褚明珠,咬著唇,欲言又止。


    褚明珠皺眉,耐心等她開口。


    蘇素馨眼底閃過掙紮,半晌,終究是開口道:「我昨日與郡王妃有過節,因為一些誤會所致,我以為她是故意袖手旁觀,一氣下到太後跟前告狀。最後被燕王打罵清醒。」手指撫摸著腫脹的臉頰,訕笑道:「她怕是不肯見我,能否勞你做個和事佬,幫我給她致歉?」


    說罷,去將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遞給褚明珠,懇求道:「我派人去了,她一概不見,你能幫幫我麽?」


    褚明珠想早些離去,便答應下來,她也有話要問謝橋。


    蘇素馨說的西伯府,定是西伯府老夫人壽宴,而謝橋與姬瑜關係不錯,她定會知曉。


    「好。」褚明珠接過來,便去往郡王府。


    蘇素馨的手若有似無的拂過褚明珠的衣角,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不見,眼底閃過怨毒的恨意。


    吳嬤嬤進來,恰巧看見蘇素馨眼底一閃而過的神色,心中一驚,聞著屋子裏濃鬱的香味,連忙問道:「王妃,屋子裏點的是何薰香?」


    「毒藥!」蘇素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拿起桌子上的瓷瓶,瓶口殘留著一滴液體。


    給她藥的人說,無色無味,即便謝橋醫術高絕,也不可能覺察出來。


    她有一些期待,郡王府傳來的動靜,此人是否在醫術上更勝謝橋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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